天子氣憤地望向宮門之外,冷冷一聲說道:“傳朕詣意,花蕊夫人待朕不敬,禁足承乾宮一月,罰抄女戒三百遍。”
說罷,天子揚長而去,頎長的身影快速地掠過殿前的漢白玉丹陛,讓衆人不寒而慄、噤若寒蟬。
翌日,慕容筱雲睜開雙眼時,見了一宮的人都圍着她的鳳牀。她以爲發生了什麼禍事,睜開惺忪的睡眼這纔看清大家,個個紅着眼,精神疲倦,臉上還掛着對她的擔憂,“你們都站在這裡做什麼,難道一晚都沒回去睡嗎?”
昨兒她躺着躺着就睡着了,雖然噩夢不斷,可好歹是一覺睡到了天明。可這牀頭的宮人們是怎麼了,圍着她可憐兮兮的樣子,好像大禍臨頭了一樣,“許公公,你們昨晚沒回去睡嗎?”
許公公依言回稟,“娘娘,奴才們怕您想不開,一直侍候着呢。”
慕容筱雲一聲嘲笑,“你們怕我自縊嗎?”
“娘娘......龍恩無常,您可要想開一些。”
是呀,龍恩無常!她正想起身,見自己衣不裹體,只蓋着一張薄薄的錦衾,於是說:“你們都先出去吧,我要更衣。今兒天氣一定不錯,一會你們陪我去御花園曬曬太陽。”
許公公的臉色極爲難堪,低着頭不敢看她,“娘娘......皇上昨兒臨走時下令說要禁足娘娘一月之久,並且......”
“並且什麼?”
“皇上說要罰娘娘抄三百遍女戒。”
慕容筱雲先是一愣,然後豁然地笑了,“好,我知道了,容我先穿衣。我不爲難你們,一會就抄寫女戒。”
許公公將腰垂得更低,急忙解釋道:“娘娘,不是奴才們執行,一會兒內務府爲派來女官監督娘娘抄十遍女戒,直至三十日後娘娘方可獲得自由。”
這比慕容筱雲預期的懲罰輕了許多,她勾起嘴角冷冷一笑,無所謂地說道:“知道了,你們都出去,我要更衣。”
約莫一刻鐘,許公公領着宮女又進了寢殿,小心翼翼地說道:“娘娘,雖然您被禁了足,可是還是得照常打扮得光鮮一些,否則若是讓其它宮的人知道了,又要說娘娘裝容不整於皇上不敬了。還是讓佳人和順兒替您梳妝吧?”
慕容筱雲嗯了一聲,姑蘇佳人與順兒迎上來替她緩緩梳妝,各自都小心翼翼地生怕弄疼了她。順兒打量着主子,見其上下無異,臉上的肌膚也如昨般光潔,於是心疼地疑問道:“娘娘,您疼不疼?”
慕容筱雲輕輕搖頭,臉上掛着不自在的笑容,“不疼。”
順兒依舊以爲昨日的皇帝體罰了主子,卻見主子體膚完整,於是又問,“娘娘真的不疼嗎?”
慕容筱雲對着鏡面細細地打量了一臉天真的順兒,輕微一笑,“身子不疼,心疼。”
順兒不解,“心疼?”
許公公侍侯在後頭,不得不站出來說了一句,“順兒,平日裡讓娘娘給寵慣了。不該說的就別多說,好好替娘娘梳妝。”
順兒委屈地哦了一句,握緊手裡的牛角梳細細替主子梳理三千青絲,珠翠點髻,玉釵搔頭。
慕容筱雲淡淡一笑,“沒事,何必那麼拘謹。日後若無外人,順兒想說什麼就說什麼,許公公莫要怪她。” wωω ★ttκǎ n ★¢ o
待慕容筱雲梳理好了髻發,穿戴完畢。許公公撇開了順兒與姑蘇佳人,神神密密地從
身後拿出一包包裝整齊的黃紙遞到慕容筱雲身前,“娘娘,您先吃點東西。內務府有規定,任何妃嬪都必須抄完當日的女戒遍數早可以用早膳。一日十遍女戒得分兩次抄字,早五次,晚五次。那女官一會就來了,奴才怕你餓着了,你把這芝麻糕先吃了吧,填填肚子,免得捱餓。”
慕容筱雲輕輕挑了挑眉,“內務府有這規定?”
許公公打開黃紙,一股芝麻香味撲鼻而來,頓時讓慕容筱雲覺得心窩暖暖的。
“娘娘,快吃,女官一會就來了。奴才怕這承乾宮還有他人的眼線,所以只能偷偷地給您,委屈娘娘了。”
熱淚立即盈在慕容筱雲的雙眼裡,打了幾個轉還是忍不住雙雙而落。
都說宮裡的奴才們個個都長着嘴臉,沒什麼忠心的人,同樣見風使舵勢力無比。主子若是遭遇麻煩,這些奴才們也會冷眼相看,努力地尋找下一個有實力的主子。可是這許公公如此忠心,實在讓慕容筱雲感動。
“娘娘,您別哭,您若是哭了,奴才也慌了。”
“不哭,我吃,我吃......”
果不其然,內務府的女官趕在用膳的前一刻鐘臨至承乾宮。
隊伍雖不是浩浩蕩蕩,卻也頗爲隆重。
先有宮人揚聲宣讀,領頭的女官手執長鞭耀武揚威地邁進承乾宮中,見了慕容筱雲依是施禮請安。只是,行的禮卻只是輕輕含首,皆因她所要監督的妃嬪只是個戴罪之身。
卻是因爲連女官自己也不知道,今後這個花蕊夫人是否還會深得聖寵,故而面露真誠的微笑,正聲說道:“奴才參見娘娘,皇上下了詣,內務府不得不派奴才來監督娘娘抄寫女戒。還請娘娘見諒!”
慕容筱雲一眼望去,女官長得頗爲清秀,看上去是個雷厲風行的人,怪不得會被選作女官。她輕輕含首,莞爾一笑,“不礙事,女官也有公務在身。我這就抄寫女戒。”
一羣人跟着慕容筱雲走到書房,許公公急忙迎上去要替她研墨,卻被慕容筱雲一手推開,“既是罪人,就當自己研墨,讓我自己來。”
女官不作聲響,只平淡地目視着漢白玉書桌前的慕容筱雲,見其研好墨汁執了玉管一字一字地抄寫着女戒上的字句。
早上的五遍女戒抄下來,已經過了午時了。還好這個時代的字體都同她那個時空的簡體漢字相當,若是換作其它的字體,她怕是一天都抄不了幾遍。
女官檢查完慕容筱雲抄的女戒,點頭含笑,“娘娘,奴才過一個時辰再來。”
待女官走後,許公公急忙迎上來扶住慕容筱雲的手,“娘娘,讓奴才先用熱水給您敷一敷吧。這會兒纔去傳膳,等奴才給你敷好了,午膳就該傳上來了。”
慕容筱雲縮回手掌,輕輕笑道:“不礙事,不是很酸。”
“娘娘,您這會兒不酸,過幾天就會痠痛得要命。敷一敷纔有勁繼續抄寫,若不然抄完這三百遍女戒,您這手怕是拿筷子都拿不動了。”
抄了十幾日的女戒,慕容筱雲再不見杜雲沐涉足過半步承乾宮。日日的早膳前一刻鐘,女官都會不早不晚恰是時候地趕到承乾宮監督她抄寫女戒。若不是許公公想的周到,每日都會先給她備些早點,抄完女戒又用熱水替她敷了雙手,她怕是早餓出胃病了,這雙手也早就痠痛得拿不動任何東西了。
杜雲沐的心思真的是猜測不透,慕容筱雲懷揣着委屈,本以爲他氣過了就會來看她。
可是十幾日過去了,這承乾宮依舊是冷冷清清的,倒真像是成了冷宮一樣。唯一宮中的幾個奴才,待她真心,不離不棄。
六月末,已經是盛夏了。
儘管殿內有冰塊鎮暑,可是依舊讓慕容筱雲覺得十分炎熱。她站在丹陛前的梨花樹下乘涼賞景。
許公公見主子的笑容不多,十分憂心,“娘娘,奴才去給您擡張椅子吧,您站在梨樹下好一會兒,奴才怕您腿痠。”
“不必了,坐了一整天了,不想再坐。許公公陪我說會話吧。”
“娘娘,您是不是在盼着皇上?”許公公斗膽發問,突覺得自己問錯了話,見主子沉默不答,立即又補充道:“娘娘,奴才嘴笨,您別往心裡去。娘娘不願提,奴才不問了。”
慕容筱雲淡然一笑,“既是盼,又是恨。他來不來,隨他吧。我反倒是十分擔心我娘,不知道她在宮外過得好不好。許公公,近日來延喜宮的雪貴妃可得聖寵?”
許公公知道主子的心思,低聲抱怨道:“娘娘,您還說你不在意皇上。依奴才所看,娘娘就是太善良了,才遭人設計。又不知道是被誰設計了,皇上才如此冷落娘娘。奴才怕你如此善良下去,就永無翻身之地了呀。”
慕容筱雲不以爲然,“許公公當真以爲我在意那些名利麼?我打聽雪貴妃,是怕她得了聖寵,慕容府的大夫人,也就是雪貴妃的娘會因爲她女兒正得聖恩,而我又被禁着足而欺負我娘。”
許公公恍然大悟,“娘娘,奴才在宮外有人,要不奴才幫您打聽打聽。”
“你在宮外當真有人?”
“娘娘,您就放心好了。”
“那就麻煩許公公幫我打聽打聽我孃的消失。”如今她唯一信任的只有身邊的許公公與杜雲謙,因爲禁足一事,雲謙斷然不會再來承乾宮打擾她。所以,她根本沒有任何辦法知道宮外的情況。遇上了許公公,倒讓她覺得幸運得很。
許公公的臉色立成煞白一片,“娘娘,奴才替您做事那是理所當然,您可別再折煞奴才了。”
十幾日來的鬱結情緒全都因眼前忠心的許公公而緩緩排解,不由讓慕容筱雲寬心一笑,“我從來沒有把你們當成是奴才使喚過,以後別再奴才來奴才去了。”
“娘娘,您的心意奴才們都懂。可是這皇宮中人多嘴雜,咱們承乾宮若是再亂了規矩,又會有禍事臨頭了。奴才們還是遵守宮中規矩吧。”
慕容筱雲點點頭,“快,我給我娘寫封書信,許公公你近快幫我安排送出宮。”
“娘娘抄了十幾日的女戒,讓奴才替娘娘代筆吧。”
“不礙事,我娘若是見不到我的親筆,她不會安心的。”
許公公跟在慕容筱雲身後,正要邁進殿內,宮門外就緩緩走來一羣衣彩鮮豔的人,“喲,花蕊妹妹這麼急着進殿做什麼?抄女戒抄累了,要準備休息了嗎?”
慕容筱雲回頭一看,原來是那滿面光鮮的楚皇后。她倒是一如昨往的美麗動人,鳳冠當頭,錦袍纏身,右邊粉衣宮女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手,摻扶着她走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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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