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筱雲盡情地唱着,時不時仰望天空,時不時輕撫胸口。
來與匆匆,去也匆匆,恨不能相逢。
愛也匆匆,恨也匆匆,一切都隨風。
狂笑一聲,
長嘆一聲,
快活一生,
悲哀一生,
誰與我生死與共……
奔放的旋律,滄桑的歌喉。她彷彿唱的不是周華健的歌,而是自己的人生,她用自己的終極柔情讓整首歌充滿了感染力和殺傷力。
衆人越聽,越覺得惆悵。然而,在惆悵中,又是那樣的豪邁。聽着聽着,大家就彷彿心馳神往,浮想翩翩。那種身在江湖的兒女情長,那種可貴難求的生死與共在衆人心中不經意地暈染開來,那樣一圈一圈如同波浪般盪開。
誰又不渴望一段生死與共的愛戀呢?
然而,在這個亂世,也只有在慕容筱雲的歌裡才能感到絲絲清涼。那種生死與共的情懷,蕩在聽者的心中,久久都揮之不去。
直到她的歌聲落幕,大家仍舊沉浸在其中,無法自拔。
大家聽得癡迷,不願她就這麼停下來。於是,又有人提議,要求讓她再唱一首。
人總是這樣,但凡是好的,就永遠不會滿足。她已經唱了兩首了,篝火旁的人聽起來獨特引人,滿是新穎之感。可是,她唱起來,卻是很費功夫的。一個女子的嗓音要把這兩着歌的豪邁與奔放唱得分毫不差,那得消耗她多少肺活量呀?
然而,方纔的半囊珍珠紅在她身體裡,已經明顯地起了反應。珍珠紅確實不屬於烈酒,飲酒之人喝下它,只會感覺到它的清甜爽口與暢快人心。然而,它的酒勁卻是在它與飲酒人的血液融合時,才慢慢開始體現出來的。飲酒的時候,慕容筱雲並不覺得異樣,可到這時候總有點暈沉沉的,像喝高了,身體裡有兩股力量在肆意地衝撞。
將士們越是吆喝捧場,她越是興致,滿眼迷醉地映下如火焚燒的一景一物。天與地,就真的只是剩下她與將士們的歡聲笑語。她把煩惱拋卻,把東方孝宇也遠遠地拋在腦後,只想盡情地釋放自己。哪怕快樂稍縱即逝,在它不經意地流走之前,她都會拼命地笑,拼命地去感受這一刻的歡聲笑語。她牽起杜雲君的手,
憨憨地笑着,“雲君,我們一起跳舞吧。弟兄們,大家牽起手來……”
慕容筱雲領着一夥人將篝火圍成一個圈,手牽手,肩並肩。
起初,杜雲君並不適應,總覺得這個樣子有些不成體統。可是,看見大家臉上真誠的笑容,映在篝火之中,真的太動容了。
這一刻,沒有戰爭,沒有尊卑,沒有那些繁瑣的禮節,大家就只是在一起的兄弟姐妹。
慕容筱雲領唱着她喜歡的那幾首豪邁的歌曲,一曲又一曲。
昏天又暗地忍不住的流星。
燙不傷被冷藏一顆死心。
苦苦的追尋茫茫然失去。
可愛的可恨的多可惜。
夢中的夢中夢中人的夢中。
夢不到被吹散往事如風。
空空的天空容不下笑容。
傷神的傷人的太傷心。
何必想何必問,何處是我家。
愛也罷恨也罷算了哪……
衆人之中,或高舉着火把狂歡,或極有節奏地拍着手。他們圍着篝火,跳起了一曲隨意而又歡快的舞踏。
一曲,又一曲。
火苗不停地撲閃着,映下每個人爛漫的笑容。他們在慕容筱雲的眼裡,成了最爲動人的催化劑。大家笑得越真,她唱得越是盡情。
跳累了,她就沿着篝火旁坐下,一邊拍着手,一邊給大家伴着唱。
不知何時起,有人將酒囊遞給了慕容筱雲。她一概不拒,接下酒囊,豪邁地昂起脖子大口而飲。
對於白酒,她情有獨鍾。
白酒香醇醉人,喝在嘴裡,辣在心裡,細細品來,會有一股回甘絲絲繞繞地浸在舌尖。
前世,在酒桌上談生意的時候,她喝不習慣那種帶着苦味的啤酒,每每應酬,她都是以白酒代替。客戶們從未見過她如此豪邁爽快的女子,很多人都是衝着她的剛烈xing子而簽下合同的。
連一向循規蹈矩的杜雲君,也陪着慕容筱雲飲起了酒來。
另一堆篝火旁,東方孝宇安安靜靜地看着十幾米遠外,盡情歡笑的慕容筱雲。她嬌倩的身影在不停撲閃的火苗中,美得如同是一朵靈靈的花魂,是幻,是真,連東方孝宇那雙犀利的眼
睛,也難以分辨。
天底下,當真有如此樂觀的女子嗎?
他虐她,欺她,辱她。
她卻能活得這般瀟灑自得?
杜雲謙舉起溫得暖暖的酒壺,輕輕碰了碰東方孝宇手中已經冷掉的酒壺,不溫不冷地道:“軍中攜帶女子,已是大忌。孝宇你竟還允許將士們載歌載舞。你給他們安排的娛樂生活,還真是多姿多彩!”
東方孝宇輕啜着一口酒,意味深長地望着眼前的篝火盛歡,滿眼迷離,醉翁之意不在酒地笑着,“二哥,你看這大軍之中,到底有多少雙眼睛在窺視着你呢。我們能安排臥底在別人軍中,別人必定也有辦法混入我軍。這篝火盛歡,不正是我所想讓他們看見的嗎?”
他縹緲地望着遠方,復又幽幽地說起,“這黑夜長空,又有誰知道,正有一股暗涌在長驅直入?”
語畢,東方孝宇豁達地笑了,提起酒壺,興致突起地與杜雲謙碰杯,“二哥,幹了……”
“幹了……”
另一堆篝火旁,慕容筱雲醉生夢死地沉醉在一片混亂的歡呼中,她高舉着酒囊,一一與大家拼酒,時不時的,唱出幾句動人的歌聲來。
酒香四溢,歌聲響遏,如此聲色俱全的軍營生活,正好是一個巨大的面具。它掩去了黑夜之中,正在暗處所進行的一切行動。
杜雲謙不得不佩服東方孝宇的心思慎密,舉杯邀月的同時,卻仍有疑慮。他同東方孝宇一同望向唱得正歡的慕容筱雲,雙眸輕輕地拉成一條線,輕輕窺視着那個豪邁的女子,幽幽地說:“孝宇,你當真確定,她就是慕容府的四小姐?”
煌煌的橘色火焰下,映下東方孝宇一派高深莫測的俊朗之氣,那細長的雙眼就那麼輕輕地含着一絲詭異的笑容,幽冥如暗夜裡的一盞迷燈。他輕挑濃眉,語意深沉地說:“是也,非也。是非之間,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自會反覆斟酌,江山與美人,孰輕孰重。如今,我看似大權已握,卻尤如徒手走鋼絲,天堂與地獄只在稍縱即逝間轉換。也許,我還來不及看清它,它就會在我手心裡灰飛煙滅。”
他終於笑得自然一些,緩緩望向杜雲謙,滿懷感激地說:“二哥,不必爲我擔心。我自是知道,紅顏乃禍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