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傍晚6點半左右,外邊有人敲響了房門。
此時李恆和宋妤正在陽臺上聊天,聽到動靜,他回頭問:「誰啊?」
「我是房東,李先生,樓下有人找你。」房東自報家門如是說。
樓下有人找?
李恆滿臉疑惑,然後對宋妤說:「我去去就來。」
宋妤安靜點頭。
跟着來到一樓,李恆發現來者是餘老師的保鏢,曾雲。
一見面,曾雲就遞過一個信封說:「餘小姐讓我轉交給你的。」
李恆不懷疑對方的神通廣大,而是心思一動問:「餘老師人呢?」
曾雲說:「已經回了滬市。」
李恆頓了頓,稍後明白過來,因爲自己來找宋妤的緣故,她乾脆選擇眼不見心不煩,
一走了之。
等曾雲一走,他立即拆開了信封。
裡面有一頁信紙,上面只有兩句話,
第一句:老師有事先走了。
第二句:廖主編有急事找你,希望你儘快回滬市。
除了信紙外,還有錫拉衚衕四合院的鑰匙以及一張回滬市的機票。
對着三樣東西瞧了許久,他隨後回到了房間。
宋妤看眼他手裡的信封,什麼也沒問,進到洗漱間刷牙漱口去了。
李恆原地立一會,來到洗漱間門口道:「待會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宋妤應承好。
離開旅舍,兩人乘坐公交車來到了錫拉衚衕的四合院。
打開院牆門,跟在他身後逛一圈,宋好第一感覺這四合院很大,第二感覺就是院子裡的花花草草很有品味。
至於第三感覺,她望着屋裡的裝飾陷入了沉思。
裝修十分華貴,卻又低調內斂,很多佈置似乎是按照她的喜好設計的。
帶她把四合院細細看走一遍,臨了李恆問:「這房子怎麼樣?喜歡嗎?」
宋妤實事求是評價說:「挺好。」
李恆把一串鑰匙塞她手心:「以後有時間的話,你可以過來幫我澆澆花,幫我看下屋北這句話有些突兀,宋妤卻一點都不驚訝,彷彿早就猜到了他的用意。
對視好會,她剋制了抗拒心理,沒開口拒絕,把鑰匙收了起來。
她來到外面院子裡,瞅着五顏六色的花花草草問:「你親自種的?」
李恆本能地想撒謊,可想到曾經對她的承諾,最後如實坦誠道:「這四合院是餘老師替我買下來的,裝修和花草也是她親力親爲在弄,我只是講了這屋子按你的風格裝飾。」
宋妤轉頭盯着他,一眨不眨,亮黑的瞳孔像石化了一般,給了他很大壓力。
對峙半響,就在他堅持不住要開口之際,宋妤移開目光,輕輕地嘆一口:「其實,餘老師最適合你。」
李恆聽得心一凜。
饒是和她相處了那麼多年,這一刻,也是有點摸不清她的真實意圖。
她是在說真心話?
還是在爲她自己找藉口退步?
但有一點,餘老師的出現,讓她原本極其平靜的生活中多了一絲波瀾。
至於這波瀾程度有多深?李恆想窺探,她卻嚴防死守,沒給他機會。
要擱以前,他會表明心思。
可此時此刻,他沒有那麼做。因爲大家都是聰明人,沒有那麼好糊弄。
在四合院呆了大約半小時,隨後兩人默契地離開了錫拉衚衕,趁着天黑之前回到了旅舍。
這一夜,兩人各睡一牀,相對無言。
宋妤躺到牀上,先是情不自禁地回憶一番兩人認識以來的點點滴滴,而後又想到了肖涵和她說過的那些話。
她失眠了。
李恆同樣不好受,最終煎熬到深夜兩點左右,他下牀逾越了規矩,爬上了她的牀。
對於他的所有動響,宋妤悄悄全看在眼裡,卻紋絲不動地靜躺在那,沒有出言反對。
過一會,李恆忽地打破沉寂,「睡了嗎?」
宋妤恬淡說:「沒有。」
李恆問:「睡不着?」
宋好說:
「嗯。」
李恆問:「在想心事?」
宋妤又嗯一聲。
李恆再問:「和我有關?」
宋妤說是。
李恆想了想,道:「明天跟我去一個地方。」
宋妤問:「去哪?」
李恆道:「鼓樓那邊,帶你去見見我父母。」
聽聞,宋妤古井無波的心湖出現了盪漾,沉吟一陣問:「他們知道我?」
這看似一個白問題。
李家父母早就清楚宋好的存在,宋妤自己也早已意識到了這一點。
但她還是這樣問了。
問話的深層意思是,知道你想娶我嗎?
李恆意會地點點頭:「知道。」
聽到這話,宋妤動容了,雖然這個男人有這樣那樣的缺點,可對她的一片心意,讓她無從反駁,沉甸甸的。
她知曉,這次來京城,那位餘老師應該來了。
她還能猜到,那位餘老師跟他一起去了錫拉衚衕的四合院。
可在那種情況下,他依舊無所畏懼地來北大找自己。
這代表什麼?
代表他向餘老師直白地表達了一個態度。
也代表在人大和北大之間,在自己和陳子之間,他最終選擇了北大,選擇了自己。
雖然很多事情在塵埃落定之前會有大變故,但這無疑是一種信號。
思及此,宋妤側身,主動把頭貼着他手臂,輕聲說:「不早了,睡吧。」
李恆追問:「你還沒回答的話呢。」
宋好陷入了沉默,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
等了老半天沒等到回覆,李恆問:「你在顧慮什麼?」
宋妤氣質如蘭說:「現在才大二,若是大四你依舊如此堅定,我會跟你回家。」
這似是而非的話,李恆卻第一時間聽懂了。
聽懂後,他心直接沉入了谷底。
她矛盾了,她退縮了。他甚至猜到了理由,就如同之前在四合院說過的那句話:餘老師更適合他。
這個更適合,指的是門當戶對。
他現在功成名就,容易惹人眼紅,宋妤深知她和她的家庭幫不到他忙,而餘淑恆是最好的靠山。
看來四合院對她觸動很大哎,李恆後悔死了,鬱悶死了,早知道會是這樣,當初就不用餘老師去裝修四合院了啊。
不過事已至此,他也沒有後悔藥可吃,
這一晚,他不知道是怎麼握過去的,明明是夏暑,卻感覺過了一個寒冬。
次日早上,當天剛剛矇矇亮時,宋妤就起牀了。先是洗漱,然後坐在化妝鏡前,一絲不苟地梳理頭髮。
透過鏡子,見他直勾勾瞅着自己,見他一副怨婦樣,宋妤莞爾一笑說:「起來了,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吃早餐。」
李恆不爲所動,問:「能不能告訴我昨晚爲什麼要那樣想?是信不過?」
宋好靜了靜,回答:「我們學校一個導師,聽說能力十分出衆,但他在評選院士的過程中落選了,然後一氣之下去了美國。室友說,這位教授關係不夠硬。」
李恆順嘴問:「你哪位室友?」
宋妤回答:「陳小雨。她家是京城本地的。」
果然是陳小雨,這位算是宋妤後世最要好的閨蜜朋友了,她是京城本地人,是家裡的獨生女,家庭背景十分牛逼。
前生宋妤之所以能平靜地度過大學四年,之所以能在京城這種繁華之地沒受蒼蠅叻擾,全是陳小雨在庇護。
或者說,一般人不敢追求傾國傾城的宋妤。而不是一般人嘛,又十分懼怕陳小雨,不敢挫其鋒芒。
宋妤舉這個例子,就是覺得她自己無法在李恆的事業中起到正面作用。而餘淑恆不一樣。
假若娶了餘老師,他會更加如魚得水,輝煌騰達。
當然,這僅僅只是一方面。
還有另一方面她沒明說,她害怕餘老師愛而不得後,由愛生恨,對他生出報復心理。
這是她不願意看到的。
雖然她性子淡然,平時因爲自矜缺少情趣,但心裡卻十分在乎他。如果在他的事業和她自己的感情之間犧牲一個的話。
她寧願犧牲掉自己的感情,不想他因爲女人從神壇跌落。
李恆明悟了她的心思,內裡特別感動,到底是宋妤,還是那個熟悉的宋妤,對自己總是包容的,對自己總是心軟的。
但他卻執問:「說話算話嗎,大四跟我回家。」
宋妤思想掙扎許久,最後說:「好。」
聽到這話,吃貨李立即改變了態度,迅猛爬了起來。
左拐右拐,宋妤帶他來到了一家滷煮火燒店,兩人點了包子、滷煮和油條。
看起來很平常的東西,還別說,吃得他眼晴一亮,味道確實不賴。
見他吃得熱乎,宋妤放心了,好看地笑說:「這是我室友推薦的,我也纔來吃過三回李恆問:「要不要我請你室友吃個飯?」
宋妤權衡一番,搖了搖頭:「你現在身份特殊,以後吧,以後找個時間我帶她們出來。她們早就着要你請客吃飯了。」
話落,她想起昨天在教室裡的事,繼續說:「對了,等會我們去買些你的專輯,你幫我籤個名。送給室友和老師。」
「矣,好。」好不容易能在宋妤面前瑟一回,這種事情他最樂意幹了。
早餐過後,兩人跑去買了15張純音樂專輯,宋好堅持要自己付錢,說是支持他,
聽到這話,他沒再搶着付款,然後接過她遞來的簽名筆,一一簽上了大名。
等到字跡風乾,宋妤說:「下午我要回去上課,就不陪你了,你在這邊忙完也早點回滬市,不要耽誤太多的課。」
李恆朝她伸手。
宋妤定了定,放下手裡的專輯,不急不緩走到他身前,被他抱了個滿堂彩。
半分鐘後,她眼帶淡淡笑意擡起頭:「好了,就到這吧。」
李恆鬆開她,再次囑咐:「記得來幫我打理院中的花草,還有,不要一個人來,可以帶上室友。比如你經常提到的陳小雨。」
宋妤嗯一聲,「我知道的。」
她走了,耽擱了一上午課,又回去繼續上課了。
送她到教學樓,李恆沒再停歇,馬不停蹄跑去新未來補習學校一趟,見學校一切井井有條後,在教研組呆三個小時左右就走了。回了鼓樓李家。
看到兒子一夜未歸,田潤娥忍不住問:「去找宋妤了?」
李恆張嘴就來:「昨晚和餘老師在一起。」
田潤娥撇撇嘴:「昨晚餘老師在這裡過的夜。」
李恆然,稍後明白過來。
錫拉衚衕是自己爲宋妤準備的,餘老師應該是察覺到了自己的想法,所以沒在那邊久留,又回了鼓樓這邊。
至於爲什麼她不回她自己家?
這是個迷,他一時也沒猜透。
或許是爲了進一步和自己老爸老媽打好關係吧。
見兒子無話可說,田潤娥問:「你是不是還要去人大找子矜?」
李恆搖頭:「這回不去了,以後再說。」
餘老師的提醒是對的,去了北大就不能去人大。
要不然事情敗露,只會讓宋妤和子難堪。
田潤娥不解:「就不怕子矜生氣?」
李恆掏出機票:「下次我專門來看她,不去找宋妤。今晚我要走,回滬市有事,廖主編有急事找我。」
田潤娥湊頭仔細瞧一瞧機票,立馬催促:「有事那你就快去機場,快來不及了。」
「矣。」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連晚餐都沒時間吃,又往機場趕。
臨走前,他掏出一份禮物:「老媽你幫我轉交給子,我特意爲她買的。」
田潤娥接過禮物,口頭卻嘀咕罵他:「我是你媽,不是你保姆。沒這個本事就不要四處沾花惹草。」
李恆打着哈哈走了。
坐在飛機上,他望向窗外,腦子裡想的是子和陳家的事。若是沒有前年暑假那一遭,他和子中間就不會分開那麼久,也許前世今生他都只會有一個女人。
這次沒去人大,他內心特別愧疚。
但有些事情,總得有一個緩急輕重,總得有條不素地一一去處理。
如今田潤娥同志和鍾嵐依然不對付,這是橫在兩家之間最大的溝壑。
「你好,李先生,該下飛機了。」
就在他思緒飄遠之際,一位空姐打斷他的思路,眼神在他身上不停轉悠,似乎認出了他的身份。
「哦,是嗎?謝謝。」
李恆回過神,趕忙拿起行李外走。
他孃的想忘神了,竟然連飛機降落了都沒察覺,
目送李恆走遠,另一位空姐走過來打趣:「怎麼樣?他有多看你一眼沒?」
之前的空姐有些泄氣,悶聲說:「我第一次對自己的美貌產生了懷疑。」
另一空姐說:「人家可是大音樂家,還是名牌大學生,身邊的女人估計數不勝數,你就少發春了。來吧,你賭輸了,給我10塊錢。」
之前的空姐很不情願地掏出10塊錢,並說:「下次我們再賭,我賭他下次會多看一眼。」
兩人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在同一航班上碰到李恆了。
跟隨人流來到出口,李恆一眼就瞅見了人羣中的劉蓓。
他四處張望一番,走過去問:「劉姐,餘老師呢?」
劉蓓回答:「餘老師家裡有事,安排我來接李先生。」
有事麼?李恆沒再問,跟看她上了奔馳車。
車子啓動,劉蓓問:「李先生是回廬山村?」
李恆瞅眼手錶:「不早了,先回復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