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婆婆吩咐,田潤娥開始去後院抓鵝宰殺。
鵝太大,怕妻子一個人不好弄,李建國像往常那樣跟了去。
纔到後院,田潤娥就開始發愁:「建國,這該怎麼辦?」
看似兩女剛纔在親切交談,實則暗暗在交火。
她能理解子的憤怒,也能理解餘老師被迫還擊。
不過好在兩女都是有涵養的人,沒明着撕破臉,只是用話術交手。
但她非常擔心哎,長久這樣持續下去,離明着對抗是必然趨勢誤。
李建國同樣憂慮,點根菸,吧嗒吧嗒吸着沒說話,而是踏進雞圈中捉了一隻大鵝出來。
田潤娥心急,「你倒是說句話。」
李建國思考一陣說:「現在這情況,偏祖誰都會寒了另一個人的心,我們只能唱雙簧,儘量把子矜和餘老師的情緒照顧到位。至於其它的,就交給天意吧。」
田潤娥嘆口氣:「只能如此了。你說,我要不要通知滿崽躲一躲?」
李建國搖頭:「躲不是辦法。別忘了,外面還有肖涵丶宋妤和那個叫麥穗的姑娘,現在就躲,
以後怎麼是好?」
田潤娥聽得心一緊,子和餘老師相遇,就已經如此恐怖了。
若是5個女娃匯聚一堂,她無法想像那場面。
她心裡堵得厲害,狠狠拍一下鵝頭撒氣說,「既然不能躲,那我就派老大去肖家把你兒子喊回來,我倒是想看一看他,有什麼本事敢同時惹這麼多好閨女?」
把鵝殺掉,田潤娥就從後門偷偷溜出去了,跑去了大女兒家。
李建國則燒水拔鵝毛,手裡的煙一根接一根,顯然很是擔心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
他明白,現在還不是最致命的時候,兒子進屋纔是險象環生的危急時刻。
老兩口一走,堂屋就只剩下了奶奶丶餘老師和陳子三人。
奶奶雖然沒什麼大的文化,卻出奇鎮得住場,在她三言兩語周旋下,兩女也只得暫時放下成見,慢慢聊起了天。
陳子對李恆在復旦的生活很感興趣,主要是問這方面。
餘淑恆更喜歡探尋李恆小時候的事情,跟奶奶聊得歡快,同時拐着彎打探李恆和陳子的戀愛經過。
整個過程中,兩女互有往來,聊得不相上下。
不過奶奶作爲過來人,她能明顯感覺到,餘老師沒發揮全力,只是被動防禦,沒有進攻。
聊個把小時左右,後來兩女去了二樓。
當看到李恆房子裡冷冷清清丶當看到李恆衣服出現在餘老師牀尾架子上時,之前還一直比較主動的陳子眼神逐漸黯淡下來,整個人的精氣神像是被憑空抽走了一段,陷入迷茫。
縱使她千算萬算,縱使她極力守護這段感情,可到頭來抵不過近水樓臺先得月,執不過兩人分割兩地的慘烈事實,
這一刻,陳子矜突然覺得自己很無力。
得不到家裡的支持,未來婆婆和自己母親關係僵硬,自己就算再敢打敢拼又有何用?就算拼個你死我活,將來會便宜了誰?
便宜肖涵?
還是便宜宋妤?
還是其她女人?
望着牀尾的那件男人外套,陳子的眼晴很是刺痛餘淑恆出身大家族,察言觀色是基本必備技能,在旁邊暗暗把陳子的神色變化盡收眼底。
本來,按道理講,看到情敵失落,佔據上風的餘老師是該高興的。
可莫名的,餘老師沒有如此,反而心裡被一種感同身受的情緒渲染滿。
她想到了宋好,想到了周詩禾,這是她最沒把握的兩個潛在情敵,也許有一天,自己會敗北,
會經歷陳子此刻的糟糕心情。
想了想,餘淑恆開口打破僵局,破天荒對陳子矜說:「李恆的房間在隔壁。」
她這是說了一句廢話,因爲兩女都曉得李恆的房間在隔壁。
但是,陳子卻聽懂了,這個情敵在暗示自己。
面面對峙,好一會過後,陳子拿着行李進了李恆房間。
哦,她的行李是陳子桐送過來的。
當陳子桐得知餘淑恆在李家時,就暗搓搓把姐姐的衣物送了過來,並當着奶奶和餘淑恆的面對姐姐說:
「姐,你怎麼回事?總是丟三落四的,衣物還要我送。
小姑說,你肯定要像過去那樣和姐夫睡的哦,哪!衣服我給你送過來了,回頭記得給我好處費。哼哼。」
說完,陳子桐主動喊一聲李家奶奶:「奶奶。」
然後這小妞就屁股一轉,回了馬路對面的陳家。
陳子桐沒有說謊,過去姐姐確實常住李家,和姐夫睡,這是兩家彼此心知肚明的一個事實。
奶奶盯着陳子桐離去的背影在想:這個小的可能是陳家唯一真心疼子的人。
陳子拿着行李進到隔壁房間後,並沒有着急慌忙收拾衣物,而是關上門,坐在牀沿發呆。
對着屋裡的一切熟悉物件發呆。
陳子在發呆,餘淑恆也同樣在自己臥室發呆。
許久,回過神的餘老師找出紙筆,寫了兩張紙條其中一張紙條是老熟人:順其自然。
寫完兩張紙條,她放下筆,閉上眼睛把兩紙條揉成團,隨後合在手心轉動一陣,接着扔到書桌上。
做完這一切,餘淑恆徐徐睜開眼,一會瞧瞧左邊的紙團,一會瞧瞧右邊的紙團,最後選擇了右邊的紙團。
第一次在廬山村,她選擇了左邊紙團。
年初在白鹿村,她也選擇了左邊紙團。
這一回,她反其道行之,選右邊紙團。
這一回,如果不是「順其自然」,她要收起所有的仁義,不會對最先找她茬的陳子矜手軟。
剛纔,她雖然表面是在同情陳子,但其本質上是同情她自己。
也就是剛纔,她內心生出一種濃濃的危機感。
她感覺陳子的失落可能只會是一時的,該爭還是要爭,目的是捍衛最後的自留地。因爲對方沒有退路可言。
確實也是如此,陳子矜經過短暫失神後,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態。她又不是第一次知曉自己男人在外面和別的女人睡了,肖涵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所以,她內心的堅強遠超別人想像。
同大姐緊趕慢趕,由於大部分是上山路,毛馬路坑坑窪窪盡是泥濘,很是不好走,上坡老是打滑。
但饒是如此,心焦的李恆硬是隻花費46分鐘就趕到了十字路口。
李豔下去耗時50多分鐘,在肖家又耽擱了幾分鐘,回來46分鐘,一來一回,快2個小時就過去了。
這時段,大鵝已經變成美味端上了桌。
飯桌上同時還有新鮮的野雞肉丶豬血丸子丶水煮魚丶幹菌子和冬寒菜。
最後根據餘老師的飲食習慣,還開了一個三鮮湯。
滿滿7個大菜,擺滿了一桌。
李恆火急火燎回到家的時候,老李家的餐桌上此時圍坐着李建國老兩口丶奶奶丶子和餘老師。
由於時間比較晚,一桌人決定不等李恆了,決定開飯。
可能是害怕和餘老師相處,也可能是擔心家裡的兒子要餵奶,李豔並沒有跟着進院門,一聲招呼沒打,就悄摸跑回了夫家。
李恆察覺到了大姐的行蹤,有心喊她完吃飯再走,可一想到屋裡的棘手事情嘛,他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算了算了,是自己大姐,不是外人,少一頓飯沒事,以後找補回來就是。
因爲無法預測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是真心不敢讓大姐在現場,要不然不出半月,他腳踏兩條船的事情就會傳遍十里八鄉。
快速整理一下思緒,李恆在原地頓了頓,稍後大步流星踏進門檻。
一進門,他就看到了桌上5人。
聽到門口傳來響動,屋裡的5人像事前商量好一樣,齊齊扭頭看向他。
見兒子出現,李建國和田潤娥心裡全是志芯。
陳子和餘淑恆的視線緊緊落在他身上,想看看他會先跟誰說話?
只有奶奶穩坐釣魚臺,面色佈滿慈祥笑意,一會看眼子,一會看眼餘老師,感覺都和自己大孫子蠻配的,都可以爲老李家開枝散葉。
目光快速掃過屋裡幾人,李恆沒有任何猶豫,徑直走向陳子,一臉驚喜樣子地道:「媳婦,
你回來了。」
說完,他挨着陳子坐下,左手則大大方方抓住了餘老師的手。
這!
這膽大包天的!沒臉看!李建國與田潤娥對視一眼,眼裡全是巨震!隨後紛紛撇過頭,假裝沒看到。
奶奶笑呵呵地給陳子夾一塊肉,然後也給餘老師夾一塊。
本來當衆一句「媳婦」,讓陳子心花怒放的,可瞅見李恆左手不安分地抓着餘老師時,她的心情變得極其複雜。
但此時此刻,陳子沒有選擇撕破臉,而是身子略微前傾,張開口把李恆送到嘴邊的幹菌子吃了進去。
餘淑恆的視線下移,在兩人的手接處停留兩三秒,稍後不動聲色抽了出來。她的心情沒有好,
也沒有壞。
雖說他沒有先跟自己說話,那句「媳婦」無疑是對她的一次猛烈暴擊。但至少這個男人是有擔當的丶是坦蕩的,沒有說一套做一套,沒有吃幹抹淨就提起褲子不認人。
對於餘淑恆來說,能當着李家長輩的面,他敢承認和自己的感情,這一趟上灣村就沒有白來。
李恆對陳子矜很寵愛,連着餵了幹菌子丶鵝肉和豬血丸子三筷子菜,才轉身和餘老師說話。
一邊和餘老師說話,一邊換一雙新筷子給餘老師夾了野雞肉。
他道:「今天這菜辣椒放得多,估計是咱奶奶做的菜,我老爸老媽可捨不得放這麼多辣椒的,
老師你嚐嚐,味道應該不差。」
一句「咱奶奶」,讓餘老師多看他一眼。
李恆之所以判斷大夥還沒吃飯,因爲筷子都是乾淨的,白淨的米飯一塵不染,顯然才上桌,還沒來得及動筷子。
餘淑恆用筷子夾起野雞肉放嘴裡,小嚼兩口說:「很好吃。」
「那肯定的嘛,咱奶奶做菜好多年了。」這一刻,李恆的臉皮比城牆還厚實。
見大孫子這麼牛氣,接下來奶奶自告奮勇,接管了桌上的談話氛圍,餘淑恆也好,陳子也罷,都很給奶奶面子,這頓飯即便吃得膽戰心驚丶如履薄冰,但表面氣氛還算過得去。
飯後,餘淑恆先是簡單洗個手丶漱個口,稍後回了二樓。
李恆找機會來到她房間,推開門就喊:「老師。」
一改餐桌上的端莊大氣,餘淑恆面無表情說:「小男人,你狼子野心很大!」
李恆心狠狠跳動一下,隨手關上門道:「我從來沒有在你面前隱瞞過。」
餘淑恆愣住,隨後就是長的沉默,深邃充滿知性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李恆沒有退讓,挺直身子正面同她對視。
大約過去兩分鐘,餘淑恆眼晴有點累,收回目光問:「要去對面陳家?」
「是,既然回來了,得跟子過去一趟送個年祭。」這是一個表面工作,去年送過,今年自然得送。
都說不看僧面看佛面,在京城,他不會去陳家。
但在老家,在這麼多人眼皮底下,他得給子圓住臉面,要不然她在自己家住丶跟自己睡會成爲左鄰右舍的笑料。
餘淑恆都猜到了,過會糯糯地開口說:「去吧,別擔心我。」
李恆聽得點下頭,遲疑片刻後,轉身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餘淑恆起身把門關上,掏出筆,伏案書桌前寫起了什麼。
一樓,田潤娥正在拉着子矜說體己話,見到滿崽下樓,頓時停下說談望着他,
陳子也側身過來看他。
李恆走過來抱起她掂量掂量,「嗯哼,體重沒變嘛。媳婦兒,咱走,我和你回趟家。」
感受到他的動作,聽到他口裡的話,陳子內心所有的委屈霧時消掉大半,頓時笑意盈盈地應聲:「好。」
聽聞,田潤娥和李建國連忙跑進房裡,開始按照往年標準準備年祭,雞魚肉三生,外加兩包糖和兩瓶酒。
щщщ _тт kΛn _c o 好吧,和送往肖家的年祭一模一樣。
也算是附近十里八鄉的豪華版本了。
從老兩口手裡接過年祭,陳子走前面,李恆走後面,一前一後穿過馬路進了陳家大門。
目送兩人的背影消失在陳家大門後面,田潤娥揉着眉心犯愁:「今晚怎麼辦?」
她是替兒子擔心,今晚和子矜睡?還是和餘老師睡?
但總不可能一個人睡,許久未見子了,要是兒子今夜冷落子,怕是這傻姑娘又要多想。
李建國沒聲,抽出煙吸了起來。他覺得兒子完全不像自己,膽子太大,臉皮太厚,他作爲老父親,看到兒子的言行舉此都臊得慌。
倒是奶奶吧唧老邁牙口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潤娥你儘想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麼?咱大孫子身體好的很,可以換房睡。」
李建國懵逼,擡頭看向家母,眼裡很是陌生:這種荒唐話是怎麼說出口的?
田潤娥也沒好到哪裡去,低聲說:「媽,子先不談,和咱們知根知底;可餘老師家庭非同一般,真要是這樣做了,就等於不尊重人,怕是要徹底鬧瓣。」
奶奶笑,缺失的幾顆牙齒是那麼打眼,像個神棍一樣說叻:「我這是打個比方,當然不能這麼粗糙,不過咱大孫子有本事着呢,你信你們等着瞧,轉機就在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