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斯洛特離開之後,只見得老王后一揮手,便就在一聲聲哭號央饒聲裡,士兵頓把那十好幾名貴族連同他們的帶來的家眷合共數十人,盡數押下了殿去。
下場自不必說,十數位貴族老爺便去那斷頭臺上走一遭,而其等的家眷,則皆是貶作奴隸,爲豬爲狗,雖不必就死,確然生不如死矣。
事情圓滿,又有了蘭斯洛特的新計較,老王后喜上眉梢,端起酒杯,朝殿內餘下衆人說道:“來,諸卿滿飲此杯。”
衆人爲蘭斯洛特的一番說話聽得心驚膽顫,哪敢怠慢,忙不迭站起身來,舉杯唱喏,仰頭喝了。
老王后自在位上而坐,吩咐湊樂起舞,宴會繼續,只是此時在座的所有人已再無心思享受宴席之樂,連老王后自個兒也在思忖着蘭某人去見國王陛下到底是爲了甚麼?
她自也清楚似這般人物自重身份,定然不會與一個小娃娃爲難,這才應允了,卻不知他蘭大老爺偏生不重身份,就愛欺負小孩兒,早把她孫子好生疼惜了一番。
不過稍後倒是要好好地問問她的寶貝孫子都跟這人講了些啥兒?她心下暗道。
……
此間內裡百來步方圓,高達三四丈,中部留空,其上封頂,周有環圍廊道,分作四層。
底下紅木大門一座,是爲出入之徑,只見得正對門處擺放着桌案椅子一副,那門旁兩側則各有樓梯,上連二樓。
塔內每層皆有壁嵌油燈,以爲照明,且在那第二層高度的半空當中,以走廊外側欄杆作支撐,四方鐵鏈吊縛間中一座吊燈,燈似蓮花,有四層燭臺,上則蠟柱峰簇。
再看那每層廊道之上,卻並非設有房間,不做起居之用,而是環繞內部的一排排書架,滿載籍冊,卻原來乃是一座藏書塔。
此般大手筆,整一座塔閣只爲典藏書籍文獻,且藏書之豐,除了王室宮庭之中,又有哪家貴族能有?!
此時,無論是壁盞亦或吊燈盡皆未曾點燃,書塔內漆黑一片,只在三樓高處的走廊上得見一抹亮光。
此際那塔內三樓處,有一人並足曲腿,側坐在地,身畔擺着燭盞,低着頭手捧一書,正在查閱籍冊。觀這人身姿婀娜,卻是個女人,着一身宮內侍女裝扮。
只是這藏書庫也是王宮內一處重要地方,雖未派兵把守,自也不是一般人可以隨意進來的。便是打掃清潔,也有專人負責,更何況現下時分,怎會有侍女獨身一人在此?!
再一瞧那名侍女,卻有着一頭殷紅顏色的秀髮,轉過正面來看,明麗動人,不是卡特琳娜卻又是誰來!這婆娘竟然又潛回了王宮裡頭來了。
上回費了天大的功夫,到頭連個屁都沒有撈着,這位姑奶奶是什麼人物,又怎麼能夠甘心?!
遂在把蘭某人趕走以後,卡特琳娜便又回到了宮裡,到這藏書塔中翻找歷代文獻,希冀能夠發現得些許的蛛絲馬跡,明瞭那座聖盃的去向,也虧得上次沒有暴露人前,這侍女的身份還可繼續利用。
可惜的是,這些兒時日下來,別說是那蛛絲馬跡了,連根毛都未曾有所發現,不過是把這位姑奶奶看得頭暈眼花,只把那一個腦袋作兩個大。
半晌,卡特琳娜將手裡的一冊文獻放回書架上,出了口氣兒,今天又是無有收穫。此間這麼多的書只怕又要費上數月的功夫了,她已自做好了長期戰鬥的準備。
不過麼……今日就到這兒吧,她想,暗道老孃長這麼大都沒有這麼用心的看過這麼多的書,他孃的,真不是人乾的活兒。
卡特琳娜揉了揉太陽穴,而後拾起地上的燭盞,舉在手裡,轉身向着走廊一端的樓梯口走來。
待得下到塔底,她也未多作停留,徑往大門而去。在將兩扇門扉的一扇打開來可容自家通過的間隙,她把身一閃,已出了外頭,大門復又合攏,內中歸於沉寂,書籍們靜靜安睡,只等下一次來人再把自家撫摸觀看。
書塔大門外是一條走廊,經繞過後花園一側,走廊左右無牆,只有立柱支撐頂遮,那走廊頂上覆着厚厚的藤蔓,盤纏糾結,間或把一蓬枝條垂下兩邊,現已有綠葉生髮。
卡特琳娜出來已久,若行廊道卻須繞上一大圈兒,爲得省時,當下自廊中跳出,欲穿過花園,回到前頭侍女們的起居住所去。
王宮花園連同西側的小樹林一塊兒,也是十分廣大,冬去春來,園內百草抽新,此外更有常青之種,四季不枯,人高的矮樹成片,局囿視線,樹間碎石子兒路七拐八彎,猶若迷宮一般,人走其間,頗有曲徑通幽之感。
行徑不多久,她忽有所感,恍惚間只覺着前端似是太陽神降臨了人間。當然了,那自然不是地上真的多了個太陽,只因花園裡、矮樹叢中仍舊是漆黑一片,只有少許斑駁月華,現實並無有太陽出現所伴隨的光和熱。
卡特琳娜屏息凝神,小心斂藏氣機,悄悄地靠近了過去,躲在樹叢後,透過樹枝間的空隙向外望去,但見得靈覺中那尊“烈日驕陽”的真面目,卻是一個人,一個男人,一個讓她感到危險的男人。
她可以肯定的是,迄今爲止,她只在兩個人身上感受到過這麼強盛的氣機,恍若神魔,不類凡人,一個是她那兄長布雷克,另外一個就是那該死的蘭斯洛特,現在又多了第三個。
卡特琳娜心念電轉間,已經猜測出了那個男人的身份,不是那格瑞德的鎮國之寶赫羅維克大騎士又是誰來?
就見得樹叢外的小緩坡上,涼亭之中,月光下兩道身影,狀甚親暱,微風中傳來男人輕輕的笑聲,與女人的嬌糯軟儂之語。
那女人是誰卡特琳娜也已猜知,只是這幾日裡偶然所見得的那副魅惑姿態此刻全然尋不得半點兒痕跡。這位美豔夫人在赫羅維克面前,似乎是又回到了那青春浪漫的歲月,二八佳年華。
或者一開始只是作戲而已,當然,她的演繹自是精闢到位的,但到後來業已分不清究竟是在作戲還是確然發於內心真實的情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