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真相, 三人火速趕回。
結界消失,昔日寧靜的小院中,敖祁正與十幾名冥界戰將對陣。身後站着紅髮綠衣的女子, 剛剛吸魂完畢, 體內氣息紊亂。
原來, 當初敖祁自鬼差手中救下魚清的事, 鬼差早已稟報冥主。冥主聽說是東海八太子自是多了幾分顧慮。冥主想, 反正魚清樹身被毀,魂魄無歸,時間久了, 自然魂飛魄散,倒不如賣東海一個面子, 便沒有追究。誰知, 不過半年時間, 冥界又多了許多有魄無魂的鬼靈,冥主怕天帝追查他辦事不利之罪, 趕緊派人來捉。可明知是扶桑樹精再度犯案,卻怎麼也找不到她的藏身之處。直到幾日前,派到雲石鎮搜捕魚清的鬼差從洛芊顏等人身上嗅到扶桑樹精的味道,才發現敖祁設的結界。因爲不知咒語,無法進入, 只能躲在暗處見機行事。剛纔洛芊顏與無憶出門, 冥界戰將趁結界打開的瞬間竄入, 不想東海八太子抵死反抗。
“敖祁!”洛芊顏與無憶同時大喊。
敖祁被冥界戰將圍成半圓。到底是冥界戰將, 幾回合下來, 敖祁身中一掌,手拄長戟, 跪地喘息。
“有我在,你休想帶走魚清。”
洛芊顏這才發現這冥將使得竟是千化之術,就是說在這衆多冥將中只有一人是實體,其餘全是用來迷惑對手的幻影。
冥將一聽,法力再度上手,數十道光劍從指尖迸射而出。
敖祁見來勢洶洶,勉力站起,橫開長戟,準備殊死一搏,不想光芒衝出,卻是繞過敖祁,對準背後的魚清。
“小心!”敖祁大喊。
魚清反應迅速,側身翻轉。然數十條光芒夾擊而來,虛實難辨,魚清猜測失誤,被光芒擊中,跌落在地。
剛纔一擊,敖祁終於看清虛實。長戟揮出,接二連三的幻影消失不見,最後只剩下一名冥將站在那兒,冷冷看着魚清。
冥將再結靈力,快的令人躲閃不及。
綠衣上下飛舞得躲閃,根本沒機會反攻。忽然,魚清眼中閃過一絲殘忍凌厲的光,半空躍下,竟是以敖祁爲盾牌,起身結印,準備遁地而逃。
冥將雖得令勢必捉住扶桑樹精,卻也不敢傷及東海八太子性命,手中法力收回七成。但敖祁本受傷在先,三成法力亦足以將他擊倒在地。
望着身後的紅髮灼灼的女子,敖祁心猛的一痛,咬着牙,將手中炎凰長戟扔給對方,道:“利用炎凰長戟結界,無人可破!”
女子一怔,接着長戟,帶着滿臉的不可置信,消失在所有人面前。
煙塵落定,院中的扶桑樹消失不見,只剩下錯愕的衆人,滿目怒容的冥將和失魂般的玄衣少年。
身受重傷,隻手撐着地面,半跪在那兒,昔日風流的桃花眼茫然不知所措,胸口一滯,喉頭一甜,一口血水吐出。
敖祁愣愣得看着地上那團鮮紅,身上的傷再痛也抵不過心裡的痛。魚清,那個他愛了幾千年的女子,竟再度傷害了他,他卻能毫不猶豫地將炎凰長戟給她,只爲讓她多一分安全。
夜色漸漸退去,冥主御風而來。是一個一身黑衣,滿臉橫肉,下巴留有鬍鬚的中年男人,站在敖祁面前,說:“八太子你助紂爲虐,已犯了滔天大罪,念在我與你父王交情的份上,只要你說出扶桑樹精的下落,我便不再追究。”言語處處留情,怕是念着東海龍王的錢財。
是的,利用炎凰長戟的靈力鑄成的結界,六界之中,無人找到它的位置。除了與炎凰長戟相伴幾千年,早已達到人兵合一境界的敖祁,可他,卻緘口不言。
冥主氣極,怕扶桑樹精有了炎凰長戟做起案來更無法無天,到時若天帝知道,自己的冥主之位也難保,怒道:“你若不說,我也只能秉公辦理。這奪人魂魄,頂多在忘川水中泡個千把年,可你身爲神仙,包庇妖魔,爲禍人間卻是要遭天譴的,這一百零八道天刑,想必你也曾聽說過。”
敖祁仰天長笑。
如今炎凰長戟給了她,也算是物歸原主了吧。
羲和,小泥,魚清,我愛了你兩千多年,或許,這是我最後一次爲你犧牲了,若還有來世,怕是再不會這麼執着了吧。
洛芊顏氣道:“那扶桑樹精既不顧你性命,你又何必如此護她?”
敖祁笑:“丫頭,你沒有愛過一個人,不明白。”
洛芊顏愣。無憶亦是心急,卻只能看着敖祁被冥主帶走,無能爲力。
商量之下,三人決定分頭行事。
洛芊顏去九重天闕找麟淵幫忙,問麟淵能不能求他天帝老爹收回成命,放了魚清。無憶與南冥遠則去東海通知東海龍王,不管麟淵成功與否先去趟冥界,讓敖祁在冥界不至於受苦。
洛芊顏御風到九重天闕太子宮,宮中侍女說麟淵去見天帝了,洛上仙進去等等便是。
沿着黑色高貴的大理石走進去,輕紗曼妙,仙氣霖霖,卻總覺着少了點什麼。
洛芊顏倒也沒在意,徑直走進一間拱形的小門。下面是繚繞的雲霧,對面是白玉雕成的寢殿。洛芊顏腳下多出一塊大理石板,站上去,石板滑動,載着她一路到對面。
記得上次麟淵帶她參觀自己的寢殿是一千年前,當時洛芊顏着實吃了一驚。
說是寢殿,麟淵卻起了個“仙夢書齋”的名字。說是怕麻煩,這纔將書房與寢殿合二爲一。
推門而入,還是老樣子。偌大的房間,只書架便佔去十之八九。一張牀擠巴巴靠在牆角。旁邊是一張白玉書桌,一把白玉雕花椅。
洛芊顏往雕花椅裡一坐,隨手拿起桌上一首題詩:“舊山雖在不關身,且向長安過暮春。一樹梨花一溪月,不知今夜屬何人?”讀了兩遍,才發覺是師父的字跡。不僅如此,桌上大多筆墨皆出自師父之手,雖未署名,洛芊顏卻認得出。
麟淵長於書畫,師父的字雖好,比之麟淵卻還稍遜三分,卻不知麟淵何時喜歡上了師父的字,還私下收藏了這許多。洛芊顏未多想,轉了一圈,回前殿去了。
從大理石板走下來,聽前殿有動靜,想是麟淵回來了,孩子心性上來,急忙屏住氣息,想給對方一個驚喜。
空曠大殿中,輕盈的宮紗垂地。一名眉心梅花印記,身着淡藍色長袍的少年進入,身後殿門自動閉合。少年神色冰冷,眼中含着淡淡的憂愁。他走到一扇閉合窗前,嘆口氣,自語道:“也不知能瞞多久?”
洛芊顏聽不懂麟淵這話,突然從宮紗後面蹦出來:“麟……淵?”本是想嚇麟淵一跳,最後喊出了卻成了問句。
藍衣少年瞬間化作白衣銀髮的冷豔上仙。
雲華上仙顯然沒料到洛芊顏在這裡,驚訝中閃過一絲慌亂:“顏顏?”
洛芊顏迷茫了,腦中似有一片空白:“師父,麟淵呢?”
雲華上仙薄脣抿成一條線,並沒有說話。這時,有人推門進來,手中捧了鮮果,是麟淵的仙童阿九。阿九見到洛芊顏亦是吃驚不小。愣在原地,沒有說話。
心猛地一沉,腦中似有零碎的畫面閃過,頭痛欲裂。
雲華上仙扶住洛芊顏搖搖欲墜的身子,道:“顏顏,不可強行衝破封印!”
什麼封印?洛芊顏聽得雲裡霧裡。只心中有個不祥的預感,她的天劫是怎麼過來的,真的是師父替她擋下的天雷?她痛得半坐在地上,雙手緊緊扯住雲華上仙的雙臂,不住地問:“麟淵呢,師父,你告訴我,麟淵呢。”問到最後已變成狂吼。
雲華上仙見洛芊顏瘋狂的模樣,再不忍心看下去,扣住中指,念動咒語,在洛芊顏面前輕輕一揮。
那是紫水晶鋪就的煉雲臺嗎?
那條淡藍色的身影,是誰?麟淵麼?
——“顏顏師姐,叫你平日只知吃喝玩樂,如今要付出代價了吧。”
——“顏顏,我愛你,已經兩千年了。”
——“從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感覺整個人都不是自己的了,你笑的時候,我隨着開心,你哭的時候,我跟着悲傷,顏顏,你可知,你何止得了我半顆心呀。”
——“我沒事,師父,快看麟淵怎麼樣了!”
——“顏顏,你可知,即使是仙神,逆天改命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哈哈,麟淵已經死了,爲她而死,她怎麼能忘記?麟淵那麼那麼愛她,她將他忘得一乾二淨。
麟淵。麟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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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