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窗外,透過窗紗,呆呆的凝視屋裡的人。
南宮世修將自己的手腳綁住,痛苦的蜷縮在地上,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低鳴。
罌粟的毒癮發作了。
站在他面前,黑眸掃了一眼軟底繡花鞋,身子弓成了蝦子,頭蜷縮在自己的懷裡。
她跪下,扶起他,擁入自己的懷中:“你,這又是何苦呢?”
他緊咬着自己的脣,生怕發出一點聲音,血緩緩落下,落在她雪白的肩上。
那碗夜夜給他的湯中,是讓他日漸上癮的罌粟,
他何嘗不知?
他只能不知道。
因爲防備,星星會隱沒在夜空,那樣,他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她自然明白。
脣落在他的脣上,鹹澀腥熱的味道。
他的身子一顫,在舌觸及她溫潤的肌膚那一刻,猛然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啞聲吼出一個字:“滾!”
他自己向牆角滾去,不敢看她,害怕自己會陷溺在她的柔情,做出有悖倫常的糊塗事。
看着這樣的她,真相在喉嚨滾動,白昶的奸佞的笑臉在眼前晃動,他的痛苦她的仇恨交織着,此時,她的痛不必他輕。
“求求你,走吧。”他竟然哀求。
她索性坐在地上:“還記得當初你中毒的時候嗎?”
板過他的肩膀,錚亮的匕首劃過白皙的手臂,他才張開嘴說不要,血滴落在他的口中。
他拼命躲開,用牙齒解開綁繩,扯下龍袍衣襟爲她包紮,淚含在黑眸:“你,這又是何苦呢?”
“我以爲我們同生共死,你就會相信我的。”凝視他憔悴的俊臉。
今夜,他似乎又挺過去了。
疲累地依靠在牆角,望着她,竟笑了。
“我們兄妹,註定要以這樣的方式相守一生。”
她也笑了,緩緩起身:“我該回去了,紅蟬和九歌若找不到我,她們會去找白雲霓的麻煩的。”
他沒有阻攔,只是凝望她美麗的背影,恍若夢中,如果,如果可以讓她不是自己的親妹妹,他願意用自己的皇位來交換。
只可惜,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也沒有交換的餘地。
“今天皇上賞賜的菜丞相似乎十分不喜歡,還望皇上明天好好安慰一下這位丞相大人。”她站在門口,回眸,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瞥。
如知道自己一時的貪玩會給他惹來麻煩,她一定不會這樣做。
他無所謂聳聳肩:“那桌子菜我是讓白雲霓送去的。”
一國之君的悲哀,是隻能坐在至高無上的寶座上,卻沒有左右朝局的權利。
三天後。
南陽和邢飛羽見過一面之後,這位刑二小姐經常以各種理由邂逅這位統領大人,南陽治軍有方,面對數萬強敵面不改色,偏偏見不得這個小丫頭。
皇上賜婚,吉日就定在了鷹揚府衛進宮戍衛的九月初九。
南陽雖然知道這場政治聯姻是爲了對抗白家,卻也不能反抗。
大婚之夜,南宮世修竟然便裝來到了統領府,送上了他的賀禮。
當然,君王的賀禮再重也重不過倚重。
朝臣中開始了不小的躁動和猜測。
白昶的日子自然就沒有那麼好過了。
他沒有想到,南宮世修竟然在中了罌粟毒的時候,頭腦還如此清晰。
“爹爹息怒,兒子這就進宮去看望娘娘。”白慕之掃了一眼地上轉動的珠子,那可是娘在世是最喜歡的寶貝。
白昶陰沉着一張臉,擺擺手:“不,現在還不是進宮的時候,你那個妹妹雖然聰慧,卻絕非白霓裳的對手,我總覺得你妹妹送過來的菜有問題。”
白慕之看着爹,猶豫了半晌,試探的問:“爹有想過要告老還鄉嗎?”
白昶擡頭,盯着大兒子,半晌問道:“你覺得皇上會放過我們父子嗎?”
“依兒子看,雲霓和霓裳總有一個是皇上喜歡的,他會顧念兩個妹妹,饒了我們的。”
“蠢貨!愚蠢之極!”白昶氣的跳起來:“白霓裳是怎麼死的你不知道嗎?!可是她怎麼又突然活過來的?!又怎麼成了南宮世修的王妃到皇后,這些咱們就一點都不知道了,你以爲她會爲白家求情嗎?!慕之,你醒醒吧,她回來就是來報仇的!”
“可是爹,你到現在也沒有告訴兒子,當初爲什麼要這樣對霓裳啊。”
“因爲二十年前,是你爹和蕭家的家奴蕭天暘一起告發的蕭家,是你爹親手將蕭雪晴扔進大海的!”白昶一字一字,擲地有聲。
白慕之踉蹌後退,跌坐在椅子上,面色蒼白:“原來她說的都是真的。”
“誰說的?”白昶問。
白慕之失魂落魄地站起來,搖搖頭,向門外走去。
“你這個孽子,你要去哪兒?!我這樣做還不都是爲了你嗎?只有你纔是白家唯一的血脈!”白昶望着白慕之的背影,在想,這個孩子究竟像誰呢?
白慕之坐在角落裡,一口一口的喝着酒。
一直以來,他縱然知道爹爹野心勃勃,縱然知道霓裳失蹤的不清不楚,也從來沒有想過,二十年前蕭家滅門的慘案,竟然是爹爹一手導演,更沒有想到,霓裳竟然就是大羲的公主,蕭家的外孫女。
他忽然想起了什麼,扔掉手裡的酒壺,衝出門,十幾個黑衣人擋在他面前:“夜深了,大少爺有什麼吩咐儘管說就是了。”
白慕之瞧了瞧這些爹爹訓練的暗衛,默默退回。
三十年的大少爺,他深知爹爹的脾性,也養成了默然承受的習慣。
明天總是要上朝的。
至少,爲了不讓南青雲鳩佔鵲巢,保住皇宮禁衛的職權,爹爹不會阻止自己上朝。
白慕之想錯了,白昶在皇上面前給他告了假,病假。
南青雲上任後,經常會到她的東宮小坐,她若有若無地問了一句:“怎麼就你值班呢?難道白慕之將軍從來不值班的嗎?”
“王妃姐姐不知道嗎?聽說這位白大人生病了,依我看啊,就是嫉妒病,生怕我奪了他白家的權柄。”
長眉微皺:“病了嗎?”
“是病了。”青雲以爲她在問他話,皺着眉,又說了一遍。
她恍然醒悟過來:“青雲,日後像這樣奪權的話再也不要說了,記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