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在窗後望着對面房頂上相擁的身影,心裡泛起一抹淡淡的失落,收回視線,自嘲地一笑。
只有這樣容戩身上的盅毒纔能有辦法解雲,而墨小然的寒疾纔可以慢慢治癒。
他的責任是保儲子周全,這是他想要看到的結果。
在上一世,墨小然問他有沒辦法的時候,他知道會有這樣一天。
最終,如他所預測的一樣,容戩和墨小然走上絕路。
墨小然緊緊抱着容戩屍體,幾天幾夜,不吃不喝,彷彿只要一鬆手,就會有人把容戩從她懷裡奪去一樣。
他以爲她會坐死過去。
可她徹底的絕望後,吸盡了天地間的天地間的靈氣,天地間驟然變色,如同世界末日一般灰暗。
他看着她小臉上死灰般的絕望和她被仇恨灼紅的眼,突然心疼了。
那一瞬,他突然希望一切能夠結束,她不要再這樣痛苦下去。
可是她已經什麼也聽不進去,帶着容戩狂奔而去。
他遠遠地跟着,看見她拼着魂飛魄散,招回容戩的魂魄,大開殺戒。
從來不知世間情爲何物的他,眼裡只的她,看着她詛咒上天,看着她噬血殺人,心裡是從來沒有過的抽痛。
他可以制止她,可以讓這一切結束,但他什麼也沒有做,只是站在樹下,靜靜看,靜靜地品嚐有生以來的第一次心疼,同時也在等,等她從仇恨中甦醒。
她沒有讓他失望,她收去了毀滅之光,開啓了時光旋渦。
她這麼做是不捨得容戩,即便是再承受一次讓她崩潰的刮心之痛,仍然不捨得與容戩就此分別。
他突然很羨慕容戩,甚至有些嫉妒。
看着頭頂像要把整個世界吸進去的黑色旋渦,心裡五味雜陳,辯不出滋味,那一瞬,他不想因爲時光逆流而失去記憶,強行施用禁術,將自己封印。
等他醒來,時光果然已經逆轉,只是墨小然強召容戩的魂魄,幾乎耗空了靈力,殘餘的那點力量,不過是把時光往前挪了短短几年。
他不知道這短短几年,能讓命運改變多,但事如今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但很快發現,這短短的時間發生的事情,和以前的經歷,天地之別。
他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憂。
因爲完全陌生經歷,讓他不知道走哪一步,纔不會重蹈悲劇。
他知道容戩和墨小然都要古塔,不想離墨小然太近,因爲他不知道現在的自己,還能不能像以前一樣,而對他們時,總是淡定地做出最就該做出的決定,。
所以拒絕了古塔的邀請。
他不上塔,卻仍然遊走在前往蒙雷的朝安。
他給自己的解釋是職責所在。
他需要關注着容戩,實際上到底爲什麼,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不過,他最終還是因爲墨小然的傷,上了島。
在看見墨小然的一瞬,他反而心釋了,躲不過的,總要去面對,不該奢望的就收拾起來,實在不捨得丟,就藏在心裡,不被任何發現。
時光逆流後,墨小然仍然會愛上容戩,意料之中。
可是這一刻,心裡竟會好痛,痛得無法呼吸。
輕舔了舔被夜吹乾的脣,不再看房面緊緊相依的身影。
從懷裡取出一瓶解藥,容戩門口臺階上,一會兒他們下來,自然會看見。
他有人類管敏銳幾十倍的嗅覺。
人燈所說的許多藥物無色無味,實際上並非真正的無色無味,只是淡得讓人類的嗅覺無法察覺,但他卻聞得到。
他一回來,就聞到墨小然身上有軟骨散的味道。
軟骨散可上百種煉製方法,但他這瓶解藥,卻可以解所有一切軟骨散。
墨小然現在的煉丹水平,煉不出可以解所有軟骨散的解藥,但聞味道能知道這是軟骨散的藥物,不需要他多去解釋。
好人有時候,不需要做在明面上。
一隻大貓從房頂上跳過,墨小然一驚,回頭恰好看見從院子裡掠過的白色衣解,知道是莫言回來了,忙從容戩身上爬了起來,站到一邊,臉上陣陣發燙。
容戩倒不覺有什麼難爲情,他喜歡她,和她親近,天經地義。
莫言回來,他就感覺到了,也看見了。
不過沒想理會,見墨小然突然跳起,卻有些想笑,“紙虎老啊?平時臉皮那麼厚。”
墨小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她是不喜歡當着別人的面親熱。
“你沒聽說過,秀恩愛,死得快?”
容戩皺眉,這話真不順耳,“胡說什麼?”不知是不是前兩世,都沒得好死,所以對這樣的話,特別的敏感,也特別的不喜歡。
墨小然話出了口,也覺得後悔。
不過隨時的一句話,卻怎麼想,怎麼晦氣。
眸子也跟着暗了下去。
容戩一手搭在屈起的膝蓋上,一手拍拍平伸的腿,道:“坐下來。”
墨小然剛纔枕在他腿上,覺得一切都那麼自然,也不覺得拘束。
但那是家裡沒有,只有他們兩個,現在莫言回來,讓她再在這眼就能看見的房頂上親親我我,真有些不好意思。
再說枕在他腿上,和坐在他大腿上的感覺完全不同。
一件簡單的黑衣穿在他身上,在這夜色裡,勾勒出他頎長碩健的身形,說不出的誘惑。
容戩長得極好,又沒戴面具,清冽的眉眼在月華下越加的英氣逼人,只是一眼,就能讓人心蕩神漾,何況被他這樣直接盯着。
他聲音本低沉好聽,那聲‘坐下來’輕柔,卻又帶着不容人抗拒的強硬,落到墨小然耳中,如同魔音入耳,連魂都向他飄了過去。
墨小然看着他如刀刻出來的剛清雋俊朗的臉龐,心臟怦怦亂跳,本已滾燙的臉更如火燒一般,偷偷向房頂下看了一眼,卻又遲疑不肯上前。
莫言不在院子裡,但他的房間就在對面,往窗戶邊一站就能看見他們。
“莫言出去了。”容戩隨着墨小然的視線,往下瞟了一眼,莫言哪有這麼沒眼識,看見他們在屋頂上,還留在這裡給他們添堵?
他可以不在意,莫言還沒這麼厚的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