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焱話音剛落,陸中將滿是詫異的看着他,過了好半會兒,纔不確定的詢問道:
“你……你剛剛說了什麼?”
陸焱語氣堅定,又重複了一遍:
“我說,我們打算結婚。”
“哦…結婚……”他表情有些呆滯,訥訥的重複了一遍,半晌,纔像突然反應過來似的,有些激動的道:
“結婚好,結婚好,結婚就有家庭了,以後不用一個人……”
他好似想到了什麼,眼睛有些溼潤,接着道:
“看到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你父母也會開心的。”
陸焱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大伯那麼情緒外露,印象中的他總是渾身冷硬,不善言辭,舉手投足都帶着威嚴,讓人難以接近。
陸中將此時再看沐棠,眼神明顯就變了,冷硬的視線中硬生生擠出一絲“慈祥”來。
他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努力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不太熟練的問沐棠:
“小姑娘多大了,家住……”
他想問家住哪裡,突然又想起末世爲了逃生,大多數人都背井離鄉,問這話好像不大合適,於是又改口:
“你父母……”還好嗎?
後面三個字他沒有說出口,因爲他發現,現在問這個問題好像更不大合適。
房間裡一下安靜下來,這位基地最高掌權者肉眼可見的陷入了尷尬。
路中將本身就是一個不善言辭的人,他的身份更加讓他很少和別人閒話家常。
陸焱是他唯一的小輩,更是當作親子撫養長大的接班人,現在帶着心愛的姑娘來見自己。
饒是路中將,也不由得有些緊張起來。
當發現末世前長輩用來詢問小輩的“標準問話模板”變得不再適用以後,陸中將一時間竟不知道能說什麼了。
沐棠卻只看見面前的長輩不自在的扯着嘴角,強行露出一個看不見笑意的“笑”,看起來十分費力。
想了想,她頗爲善解人意的說道:
“不用這麼勉強自己。”
路中將表情空白了一下,沒來得及反應,就聽見沐棠大大方方的道:
“我之前身體出了點問題,除了名字以外其他的都不記得了,陸焱撿到我以後,我們就一直在一起啦!”
路中將愣愣的點頭。
陸焱笑出了聲,低頭揉了揉沐棠的頭髮,在擡頭時,表情已經變得嚴肅:
“中將,我想問您,上嵐基地的人目的不明,而且很有可能給基地造成損失,爲什麼要對其放任不管?”
稱呼變了,就代表陸焱是在以軍人的身份向自己的上級詢問,希望陸中將給出客觀的理由,不要逃避問題。
陸中將早知道陸焱會問,也不感到意外,只是走到窗前,看了看窗外那些繁忙的軍人,以及不遠處坐在地上滿臉麻木的倖存者,嘆了口氣:
“陸焱,人類能夠生存的空間已經不多了,不是所有人都擁有異能,都能在這個殘酷的世界活下去,我必須爲那些沒有能力保護自己的人做打算,這是我的責任。”
“一旦對上嵐的人動手,哪怕只是將他們監管起來,都意味着直接和上嵐翻臉。”
陸中將說着苦笑了一聲,對上陸焱若有所思的臉:
“第一,桐城的彈藥儲備量已經見底,戰士們也傷亡慘重,我們連防禦喪屍都已經是杯水車薪,吃力無比,沒有更多的精力再去應對上嵐的背後捅刀。”
“第二,這也是我最不想看到的。”
他說到這裡時停頓了一下,面容有些疲憊:
“如果……我是說如果,桐城基地失守淪陷了,我希望活下來的人至少有個去處。”
陸焱低頭沉思着,半晌,擡頭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上嵐基地動的小手腳已經太多了,你怎麼能保證他們不會背後給我們捅刀子,而且會在桐城基地淪陷後收留倖存者?”
陸中將搖了搖頭,沒有任何一絲猶豫地道:
“我不能保證,甚至很難保證。”
陸焱挑了挑眉,沒有吭聲,對上陸中將那雙堅定的眼,聽見他道:
“可是比起明面上的仇人,我更願意選擇表面的和平,至少他們能顧及一點,不是嗎?”
陸焱呼出一口氣,沒有繼續問話。
陸中將的理由已經成功將他說服,是他沒有從陸中將這個層面去考慮問題。
心懷蒼生的掌權者往往需要思慮更多的問題,並且更加受制於人,哪怕被架在火上烤,也要將痛呼壓回嘴裡,用沉着冷靜去面對苦痛,陸中將就是例子。
陸中將走過來,拍了拍陸焱的肩膀,將他剛剛從裡間拿出來放在桌上的資料遞給了他:
“拿去看看吧,這份資料本來就是爲你準備的。”
陸焱接過文件夾翻開掃了一眼,問道:
“這些是什麼?”
陸中將回答道:
“目前桐城基地所能掌握的,所有對末世降臨原因調查的信息,以及對異能和個別高階喪屍的研究成果。”
陸焱心神一振,高階喪屍的研究成果?!那是不是,就能找到關於沐棠一些信息?
陸焱馬上沉下心,低着頭,逐一去看文件夾的資料。
陸中將站在旁邊,上下打量着他,眼裡劃過一絲欣慰。
他和這個侄子已經很久不見了,末世降臨時他很擔心他的安危。
在幾番思慮以後,他終於第一次違背自己的規矩,在公務上摻雜私心,對出去執行任務的戰士說,希望他們能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幫他尋找陸焱。
本來早已不抱希望,沒想到當年那個青澀的少年現在還能帶着一身本事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
正想的入神,衣袖突然被扯了扯!
陸中將轉頭,對上沐棠討好又帶了點嬌憨的笑臉,緊接着聽見她問:
“大伯,你有沒有那個?”
說着,她擡起手,食指和大拇指彎起,指尖靠近,用一種“你懂的”的眼神看着陸中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