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可能從來都沒經歷過這樣的事,一國的帝后,竟然縮在寒風凜冽的外面,爲一羣村民守夜。
重雲再次燃起了火堆,長妤坐着,在村子外面看見幾個地瓜,然後捧了過來。
重雲看着她像是撿到寶的樣子,不由好笑:“小狐狸變小老鼠了。”
長妤興沖沖的在火堆裡掏了掏,高興的道:“師傅你不是沒吃東西嗎?”
重雲微微一愣,不動聲色的垂下了眼眸,看着她纖細的手指,就想抓在手心裡握着。
他的目光落到她的臉上,是鮮活的,鮮豔的,紅紅的火光映着那張臉,是他曾經求也求不來的。
是屬於她的鮮豔和生動。
長妤小心翼翼的不斷翻動着地瓜,等了小半個時辰,然後掏出來,急忙用手去抓,燙得一落,甩了甩手,她還來不及去吹吹,就被重雲抓住,竟然也一點也顧不得她落在手掌上的灰,直接吻了上去。
長妤急忙道:“髒!”
重雲涼涼的看了她一眼:“你再給我這般莽撞看看?我對你說過,你的身體每分每寸都是屬於我的,你敢傷傷看?”
長妤縮回了手,諾諾的道:“你不要臉。”
這廝竟然將牀笫間話這樣說出來,真是不害臊。
而重雲卻只是冷冷的笑:“你想試試爲師如何不要臉的?”
長妤:……!
她急忙低了頭去將地瓜的皮給撕了,然後等到吹了吹,覺得好了,才送到重雲的嘴邊。
他看着她被火光映襯亮晶晶的眼睛,恨不得死死的將她鎖在自己的眼底,但是最終卻只是低頭,然後就着他的手吃着地瓜。
應該是甜甜的,熱熱的,軟軟的,直燙到心裡去。
他低頭也撿了一個地瓜剝了,然後送到長妤嘴邊,雖然長妤已經很飽了,但是聞着太香,實在忍不住,於是就吃了一大口。
她吃了,轉過身子,又掏了一個出來,轉身,就發現重雲將自己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嘴邊,吃着黏在上面的地瓜,正是剛纔餵過她的,她不由又臉紅,這廝簡直……
但是她又覺得異樣,重雲此舉卻並非如以前調戲她的模樣,而彷彿,只想真切的,感受這一下味道。
過了良久,重雲才擡起頭來。
長妤急忙轉過自己的頭,然後將撕乾淨的地瓜給重雲。
重雲含笑接過,慢慢的吃了起來。
長妤看着他的動作,只覺得這個人便是這樣的動作也優雅到讓人不可置信,真不知道上輩子她的禮儀是怎麼學的。
她看着他吃得悠然自得的樣子,問道:“師傅,你爲什麼不能吃肉?”
她分明的看到重雲拿着地瓜的手微微一顫,過了良久,他才擡起頭,淡淡的道:“習慣罷了。”
黑暗中他極端掩飾的眼神下有着長妤不曾發現的痛入骨髓。
長妤聽着他輕描淡寫,也不再多問,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養成一個習慣需要多久?
一年啊?十年?
不,只需要一刻就可以了,那一刻,足可顛覆他的人生,讓他生不如死。
火“噼裡”的爆開一個細小的聲音,而這個時候,重雲將手中的地瓜一放,道:“人來了,該準備了。”
兩人將火堆一滅,然後往山下掠去。
兩人耳目何其靈敏,早就發現了那些野軍在逐漸靠近,現在離此大概十里的樣子,按照他們的速度,要小半個時辰便可到達,但是兩人何曾將這些人放在眼底,慢悠悠的吃飽了,方纔準備。
山下的村口長着兩株大楊樹,長妤看了看,道:“師傅,一個個的殺也太麻煩了。”
她的目光一轉,然後伸手落到他袖口的銀線上,然後走了過去,伸手將他的銀線給拉了出來。
拆下一朵袖口繡着的碧海月茶,一根銀線足足有十來米長,可見豪奢。
重雲嘴角微勾,開口:“上。”
兩人身形一轉,然後迅速落到大楊樹上。
夜色漆黑,村子裡栓着的狗吠出了聲,所有人縮在屋子裡,突然間就顫抖起來:“野軍來了!”
那本來躺在木牀上的王先生頓時翻了起來:“快!快逃!”
所有人聽了,頓時慌張起來,野軍攻了進來,大家哪裡還有什麼活命的機會?
劉二道:“外面還有那兩個人,我們怎能不顧這些爲我們守村子的人,就逃走呢?”
衆人聽了,都沉默下來。
王先生冷笑道:“若非他們,我們的老鷹怎麼會死?他們被野軍殺了,也是他們自作孽,不可活。”
劉二怒道:“一隻蒼鷹而已,怎麼抵得過兩個人性命?”
王先生怪怪的看着他:“你不會看上那個女人了才如此幫着那害了我們蒼鷹的人說話吧?”
劉二頓時氣紅了臉:“你胡說什麼!”
……
外面的狗吠聲突然大了起來。
一千來人的野軍悄無聲息的靠近,他們早就盯着這村子了,但是這些人養了一隻蒼鷹,害得他們屢次撲空,而今天,他們就準備一定要將他們滅了,好好享用享用那幾個長得白嫩的農婦,也讓兄弟夥一起
落在最後的一個人轉頭對着身邊的一個青年道:“大人,今兒怎麼瞧着這麼奇怪?平日裡這些人都跑得乾乾淨淨了,便是今天沒那扁毛畜生,聽見這些狗叫怎麼可能不跑?現在油燈還亮着,有些詭異啊。”
那青年凝望了片刻,開口道:“有什麼詭異?這些村民能有幾個有腦袋的?難道,他們還請得起妖魔鬼怪來?”
那個青年聲音粗噶,像是嗓子被什麼弄壞了一樣。
那人點了點頭:“大人說的是。”
而此時,一排野軍悄悄低了身子,向着那村莊前進,但是就在他們經過那兩棵大楊樹的時候,突然之間,那一排士兵突然僵在了原地,然後什麼聲音都來不及發出,便“砰”的一聲摔倒在地!
“怎麼回事?”後面的人心中驚異,然後靠了上去,這一看,頓時嚇得臉色微微一變。
只見那十幾個人全部都死了,而且竟然看不到傷口,只有脖子上對穿兩個血點。
他們一向殺人不眨眼,哪裡見過這樣的情景,臉色大變。
他們迅速擡起眼,四周看了看,但是都是平坦之地,哪裡來的人影,瞬間,鬼神之說就冒了出來。
一時之間他們停滯不前,身後的那個青年喝問:“怎麼了!”
前面的人轉頭,道:“大人,有,有鬼!”
“你纔有鬼?!”那個青年一聲厲喝,“上!”
“是!”
於是瞬間又有一羣人走了上去,他們頓時警惕了起來,他們這些所謂的野軍,並非正規軍隊,而是一般的亡命之徒,乾的都是燒殺搶掠的勾當。但是越是這樣的人,越是惜命。
但是他們剛剛走幾步,“嗤”的一聲細小的聲音,輕的沒有人聽出來,然後,“砰”的一聲,一排人頓時齊刷刷的倒下!
“鬼!”這下靠近的人頓時嚇得嚇得面色慘白,四周一看,並無人影,更是嚇得渾身顫抖。
所有人都不由得往後退,但是就在他們後退的剎那,“砰”的一聲,還沒來得及逃跑的人瞬間就倒在了地上,連一句哀嚎都沒有發出。
“鬼!鬼啊!”頓時,再也沒有人敢靠近,一時之間,顯然開始渙散。
那個青年怒道:“放屁,哪裡來的鬼!”
他的目光一掃,然後落到那大楊樹上,若是有攻擊的,藏在這兩棵大楊樹上顯然不會被人發現。
他伸手,道:“拿箭來。”
立馬有小將拿來了弓箭。
青年在手中輕輕拉開,然後射向了大楊樹,卻沒有絲毫的反應,他心中疑惑,立馬向周圍的人道:“全部給我射出去。”
他的話一落,周圍的上百人就拿起了自己的弓箭,然後射向了那大楊樹。
密密麻麻的箭矢射過去,但是卻沒有引起任何的波瀾,然而讓他們奇怪的是,那些箭矢竟然射入大楊樹中之後就不見了。
一時之間,大家都知道問題一定出現在大楊樹上。
就在他們奇怪的時候,突然之間,大楊樹上無數的黑影爆射出來,然後“刷”的一聲,頓時,密密麻麻的野軍又倒下去大片!
他們射出去的箭,全部都回到自己的人馬身上。
一時之間,衆人看着那兩棵大楊樹都臉皮抖動。
在短短時間,他們就去了兩百人,但是現在,他們連對方的人影都沒看見。
那青年開口道:“不知是何方高手,竟然在此。若是諸位讓步,在下願意奉上黃金千兩。”
這半年來打家劫舍,也累積了不少的錢財,只是這個村莊讓他們在這一帶的名聲受到了挑戰,所以,他們纔不惜一切代價想要滅村。
但是他這句話說出來,對方卻沒有絲毫的反應,而他們得不到迴應,自然也不敢稍有異動。
而這個時候,左邊的一個清朗的女音傳出:“哎,師傅,何必和他們耗着,快點出手解決了吧。”
而右邊卻懶懶而漫不經心的應了一個“嗯”。
聽到這兩個聲音,那個青年的臉色頓時大變!
他們!竟然是他們!
他頓時再也顧不得任何人,然後悄悄的往後退,到了後面,急忙就地一滾,咕嚕嚕的滾了開去。
而他只聽到後面的屍體一具具倒下的悶響。
果然,是魔鬼啊。
而這個時候,村裡的人也跑了出來,只不過一羣跟着那王先生想要逃,一羣跟着那劉二想來幫忙,但是當他們跑出來的時候,卻沒有聽到半點的聲音。
發生什麼事了?
難道那兩個人已經死了?
王先生急忙道:“快!快走!他們肯定被殺了!否則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快跑!”
劉二卻怒道:“你跑便是!哼!”
說完揣着刀跑了上去。
但是等着他帶着人走過去的時候,頓時愣在了當場。
只見兩人悠然的站在楊樹下,地下全是齊刷刷的屍體。
這……
長妤轉頭對着他道:“劉大哥,這些屍體便你們解決了。”
那劉二隻能愣愣的點點頭。
這還是人嗎?這一千人馬,他們竟然就這樣殺了?!
長妤轉向重雲,正想說話,卻突然發現,重雲的目光轉向了峽谷的另一邊。
重雲負手站在那裡,眼神平靜至極,臉色也平靜至極,但是那樣永恆的波瀾不驚之下,她偏偏看出了他那一絲憂慮。
她順着他的目光看去。
而就在長妤順着重雲的目光看向那地方的時候,眼前突然一紅,天邊瞬間被照亮,像是天地都燒了起來。
這樣的異象頓時讓劉二和衆人驚訝起來!
“怎麼回事?是天燒起來了嗎?!”
而重雲將她的手一挽:“走!”
兩個人迅速的朝着那片紅光處奔去。
——
而他們不知道,一個人影卻滾下來山坡,然後飛快的往外面跑去。
夜色在眼前不斷的展開,他的腳步踉蹌,眼底,卻閃過恐懼和憎恨的光。
他逃到山下,然後便翻身上馬,迅速的朝着八家軍的大營跑去。
謝長妤,重雲,孤身兩人,看你們如何逃得出這片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