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奇怪,他們爲什麼要挖一條能夠通往謝家地下陵園的密道?”
面對洛浮生的疑問,飛魄摸了摸鼻子,沒說話。
洛浮生瞅了眼不言語的飛魄:“該不會又是你吧?”
飛魄乾笑:“你知道,我有幾個江湖朋友在徐州,挖密道對於他們而言是小菜一碟。”
“……”這一下洛浮生徹底不淡定了,但是她知道就算問飛魄也不會告訴她他的身份,只好換個問法,“謝家知道是你挖了那條密道嗎?”
飛魄一蹺二郎腿:“當然不能讓他們知道。”
洛浮生皺眉不語。
“你是不是在懷疑,我一路從滕州跟你到徐州,說是在助你行事,其實是在借你接近謝家?”飛魄笑眯起雙眼。
心思被男人看破,洛浮生也不藏着掖着:“剛纔那麼一瞬間,我是有這麼想。”
“那現在呢?”
看着面前笑得如同狐狸般狡猾的男人,洛浮生纔不上他的當:“都說是了是剛纔,現在當然不這麼想了。”
“爲什麼?”飛魄朝着洛浮生拉拉凳子,與她面對面。
“你若只是爲了接近謝家,或者是想把謝家拉進這一片渾水裡。”洛浮生伸手在兩人間畫了個圈,“根本沒必要借我的名義,我要行的事比起那些黑棺來講,更加難辦。你又不是傻子,怎會捨近求遠?”
飛魄伸手捏捏洛浮生的臉頰,笑眯眯道:“我家浮生果然聰明,不枉我追着你跑了這麼多年。”
洛浮生打開飛魄的手,臉色微紅:“別動手動腳,說正事。”
“好好,說正事。”嘴裡應着,手卻握住洛浮生的胳膊將人直接往懷裡一拽。
“喂!”洛浮生意欲掙扎,被飛魄大力按在他的大腿上,“坐好,不許亂動,不然我就不說了。”
洛浮生翻個白眼,雙臂一圈飛魄的脖子,衝着男人耳朵輕吹一口氣,語音纏綿話意卻帶着幾分威脅:“你的手敢再亂動,我就把你胳膊打折。”
飛魄默默收回剛放到了美人翹臀上的手,乾咳一聲:“你現在肯定在疑問,爲什麼我要把謝家拉下水,是不是?”
“不,我在疑惑另外一件事。”洛浮生擰着眉毛說。
“什麼事?”飛魄揉平少女皺成一團的眉頭,“沒事不要亂皺眉,皺眉會變醜。”
“唉,不說了。”洛浮生嘆口氣,“說了,你肯定也不會告訴我。”
“又是與我身份有關的?”不能告訴洛浮生的,飛魄只能想到這一件事。
洛浮生點點頭:“飛魄,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什麼話?”
“一個謊言需要無數的謊言來彌補。”洛浮生錯開飛魄視線,將下顎擱在他的肩頭,輕聲道,“你爲了隱瞞你的身份,告訴我的那些事半真半假,而爲了讓那些假聽起來不像假的,你只能撒下新的謊言。”
“謊言一多,漏洞就會越來越多。”洛浮生舉例,“比如你剛纔還說,是我和一起在滕州發現的黑棺,纔開始着手調查黑棺的事情。又說徐州法華寺通往謝家的密道是你所挖,可法華寺位於鏡泊湖湖心島上,距離謝家十多公里,如此長的密道,又需要在湖底進行挖掘,這麼大的工程怎麼可能會在短短半月內完工?”
面對洛浮生的質疑,飛魄沒有說話,只聽她將話全部說完。
“除此之外,還有諸多前後矛盾之事,比如青萍,你說是在發現黑棺後纔對她進行的調查,可最開始也是你主動帶我去見的青萍。種種之象,都說明一個問題,你早就知道了黑棺的存在。或許,你不是有意在借我接近謝家,你是故意在引我去找那些黑棺,你想通過那些黑棺告訴我什麼,或者說,你想借我的手揭開那些黑棺的秘密,是嗎?”洛浮生微微偏首看向男子,月華之下,飛魄棱角分明的臉頰顯得有些蒼白,彷彿沒了血氣,她垂目,臉頰貼在飛魄耳根輕輕蹭了蹭,“你還要我繼續說下去嗎?”
“你分析出這麼多,可猜測到我的身份了?”飛魄笑着問,似乎並不擔心自己的身份會被洛浮生看穿。
洛浮生輕輕摩挲着男子的臉頰,環住飛魄脖子的手悄悄朝着他的風池穴移去,在即將碰到時,被飛魄抓住胳膊。
“你就這麼想知道,我到底是誰嗎?”
洛浮生收回手:“這個時候,你再不說,我的心只會更亂。”確切的說,她的心早就亂了。
本來還可以用各種藉口安慰自己,只要飛魄於她無害,他想要做什麼,是什麼身份與她都無關。可如今種種跡象都說明,飛魄與朝廷間定有牽連瓜葛,不若然他不會對黑棺的事情如此瞭解,更能說明爲何謝家對飛魄的忌憚,石家對飛魄的信任,以及飛魄爲何會對千波宮有偏見。
朝廷……洛浮生握緊拳頭,從飛魄懷中脫出:“你一直都知道我想做什麼事,若你是……朝廷的人,怎麼可能會不阻止我?”
飛魄輕垂眼睫:“看來,你對我的身份已經有了定性。”
“除了這個,我想不到其他的可以來解釋你暴露出的那些漏洞……”
飛魄嘆口氣:“笙兒,說你聰明,怎的也會有腦袋少根弦的時候?”
洛浮生突然覺得飛魄說這話時的語氣有些耳熟,一時又想不出在什麼地方聽到過。
“你既然認爲我是朝廷的人,那我問你。”飛魄負手而立,“你與朝廷中的誰相識?”
“我痛恨朝廷的人還來不及,怎麼會與朝廷的人相識?”她自十年前的那場火災中逃離,就被千波宮收留,何曾與朝廷中人打過交道。
“既然如此,你爲何總是認爲我易了容?”飛魄又問。
洛浮生微愣:“若是想利用他人,易容豈不是更容易避免身份的泄露?”
“你不曾與朝廷中人打過交道,又斷定我是朝廷的人。”飛魄笑着問,“我爲何要費功夫,弄這勞什子的易容換面?”
“我現在雖然不會與朝廷的人打交道,可不代表以後不會。”洛浮生回答,她要做的那件事,可是與大梁根基有關,“我現在不就在了太叔府麼?再說,你始終防着我去觸到你的風池穴,我會懷疑你易容也很正常。”
飛魄只笑不語。
洛浮生瞧着又故作神秘的飛魄,也沒了耐性,身子一甩不願再去看他:“是我不該再提這件事,你不想說就不想說,還是繼續說黑棺的事——”手被飛魄拉住,身後傳來飛魄的輕語,“你閉眼數十個數,再回頭看看。”
洛浮生身子略僵,這傢伙是打算給她看他的真面目了嗎?
她依言閉上眼睛,心底默數十個數,然後緩緩轉身。
只見朦朧的月華之下,與她相識三月有餘的男子解開了束在腦後的烏髮,落了一肩頭。清風穿過窗戶灌了滿屋,迷了她的眼,揚起他肩頭的發,恍惚間,洛浮生覺得月光之下的男人格外眼熟,她揉揉被風吹得有些發澀的眼睛,再度望過去,只見英俊非常的男子正對着她彎眸而笑,若非那雙褐色眼眸露出如水般的柔情,她幾乎要將他錯認成另外一個人。
“你不要開玩笑!”在看清飛魄的模樣後,洛浮生氣不打一處來,“這樣騙我很好玩嗎?”
飛魄向她走近幾步,無奈道:“你說要知道我是誰,現在給你看,你又不信?”
“當然不信!”洛浮生後退幾步,她錯開男人那雙在月光下格外亮的眼睛,“秦關月的眼睛有疾病,你就是變成和他一個樣子,也騙不了我……”話到最後,洛浮生有些發虛,因爲真的是太像了。飛魄揭去易容後,竟然和秦關月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秦關月極少在江湖上露面,即使出現也會遮着面具。世人多以爲他戴面具是爲掩藏身份,事實上,秦關月戴的面具是沒有眼睛的洞口的。他是個瞎子,確切的說,是眼睛患有一種特殊的疾病,若是見光便會化血流膿,厲害了連微弱的燭光都能對他造成致命的傷害。
所以上次秦關月來尋她,一時氣極睜開眼睛,儘管屋內燭光盡熄,在依稀可見的月光下還是流出了黑血,洛浮生纔會擔憂他的眼疾是否又加重。
而現在,飛魄雖然頂着一張與秦關月一模一樣的臉,眼睛卻好好的,怎麼可能會是秦關月?她也不曾聽過秦關月有什麼同胞兄弟,定然是飛魄又在欺騙她!
洛浮生正生氣,飛魄輕笑一聲,閉上了眼睛。
“你是不是覺得,我的眼睛與秦關月不一樣?”
話落音,飛魄又睜開了眼睛。
這次從他的眼角緩緩流出幾滴黑血,而那雙褐色的眼眸也在瞬間變成了濃黑一片,連眼白都消失不見,看起來可怖至極。
洛浮生愣住,她走前幾步,擡手擦擦飛魄眼角的血跡,放在鼻下聞聞,是血沒錯。
“你……是怎麼做到的?”
“你先告訴我,信我了麼?”將眼角的血跡擦去,飛魄又將眼睛閉上片刻,再度睜開時已恢復正常。
“……”
洛浮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事到如今,似乎她已經沒有說不信的理由。
可是她不想信,更不敢信。
這個跟了她一路,幫了她一路,勾了她的心,引了她的魂的人,竟然會是她視作兄長的秦關月?!
這種事情……她怎麼能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