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之上的星斗,琳琅成一條璀璨的星河。
位於東側的七顆明星,似乎要比往常亮了許多。閃耀着淡藍色的光暈。
夏子軒從龍炎池內騰躍而出,嬌小的身軀翻上天空十數米,隨後像是被自己的這一舉動驚到了,他上升的身體竟然突然失去了平衡,就這樣四仰八叉的摔在了地上!
“嘭——”
堅硬的紅色岩石被砸出道道裂紋。
“這···這是我做的?!”晃晃悠悠的爬起來,夏子軒看着自己腳下堅硬的紅色岩石佈滿的裂縫,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相信每一個男人,都曾有一個武俠的夢。夢想着自己可以斷金碎玉,飛檐走壁。而這夢想,突然之間就實現了!即便是見過了諸多不凡,然而真正發生在自己的身上時,感覺仍舊是那般的不真實,宛如做夢。
蕭遙平靜如一汪深潭的目光放到他的身上,淡淡的點了點頭。似乎有什麼事情牽絆了他的心緒,鋒銳的眉峰微微蹙起,神情儘管依舊平淡,卻少了些許的從容。
“那我······我的病是不是已經好了?”夏子軒不確定的問。
蕭遙搖搖頭,終於開口說話,然而那聲音卻如同從幽寂的深淵緩緩地飄來,“你得的並不是病!”
“不是病?”夏子軒眉毛一挑,雖然蕭遙的語氣和表情從未變過,但他還是本能的感到了一絲異樣。
“不是病···又會是什麼?”他試探的問。
沉默了許久,蕭遙緩緩開口,“是天意。”
“呵···天意——”夏子軒冷笑,經過龍炎池重塑,已經變得白嫩的小臉上滿是嘲諷的笑,“天意——我就要死嗎?!”
“不服氣嗎?”
蕭遙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深邃的雙眸吞吐着莫名的光芒,“生活在這片天地之下的生命,壽數的多寡在出生的那一刻,已經被這片天地烙上了印記。然而有一類人很特別,天生便不被這片天地認可!”
蕭遙深邃幽冷的目光凝聚到他臉上,像是不斷的探尋着什麼。
夏子軒瞳孔大漲,心臟不可抑制的劇烈跳動起來。
特別?如果說自己與這個世界其他人最大的區別——那隻能是靈魂了!
或許蕭遙不知道特別在哪裡,但是夏子軒自己卻很清楚,自己的靈魂可是來自另一個世界!不被這片天地承認,實在太正常不過了!就像來到國外卻沒有護照一樣,肯定是會被排斥甚至驅逐出境!
逍遙深邃的目光在夏子軒的臉上探尋了許久,幽幽的說:“不被承認的這類人被稱爲——天厭者!他們天生被規則排斥,對於修煉者來說是爲根本的靈氣,在他們的身上確實腐蝕經脈的毒藥!”
“修煉,原本就是一個用體內經脈醞納靈氣,通過靈氣在靜脈內的運轉感悟天地,提升自身的過程。然而靈氣被這片天地烙印了獨有的氣息,對於天厭者的身軀本身無害,卻對天厭者體內可以窺探大道的經脈有着極強的腐蝕性!因此,所有的天厭者,終生不得修行!”
“不能修行······”
夏子軒雙眼變得慢慢失去神采,就在剛纔他發現自己力大無窮,他以爲自己終於要展開如同小說主角一般牛叉的生活時,卻被人告知終生無法修行?!
像是買彩票中了一千萬,獎金卻只是在自己手裡逗留了一下,便毫無防備的被人奪走!心中的那份空洞與委屈,像一股酸澀的液體一瞬間涌上鼻頭。
“既然這樣···算了······我現在——只想活下去!”
他嘴角抽搐着,努力的想笑,卻扯出了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表情。
蕭遙看了看他,最終卻還是搖了搖頭,聲音冰冷的沒有絲毫波動:“很難。經過龍炎池的重塑,你這具身體也不過只能撐到二十歲!”
“二十歲······”
夏子軒慘然一笑。
你大爺的!還有什麼打擊,都一併放馬過來吧!
呵~,他現在,心情反而平靜了下來。
除了現在就死,還有什麼結果是更差的嗎?
“不過——萬事沒有絕對!”蕭遙平淡冷冽的聲音,萬年不變的頻率突然冒了出來。
“······”
夏子軒眼神怪異而憤怒的盯着他。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相信蕭遙已經被千刀萬剮。
他知道世外高人都喜歡打機鋒,說句話能吊死人的胃口,但他想不到的是——眼前這個酷酷的,雖然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但依舊保養得不錯的老怪物也會這麼做!這完全與他平時簡單直接的行事作風不符啊?!
我快要死了你知道嗎?!我快要死了!不是來聽你開玩笑的!特碼的!
這老混蛋!
蕭遙對於夏子軒憤懣的目光視而不見,頓了頓繼續說道:“天道有九,盈而有缺。萬事萬物,自然會留有一線生機。否則,你在出生的時候便已經死了!即便是普通的天厭者,若不主動修煉,當可以活到六十有餘。只不過你比較特殊······”
“你這身體本應是天眷之人,也是世人口中的空靈之體!自幼便可靈氣繞體,自行滲入。即便不懂任何修行,壽命也足超兩百。然而你卻本身又是天厭者,這兩者結合到你一人的身上,基本上是絕殺!”
蕭遙看向夏子軒的目光變得複雜無比,他甚至有些懷疑,這小子是不是上輩子毀滅了世界,怎麼會受到法則如此強大的排斥甚至絕殺?!
夏子軒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心緒。只是情緒難免低沉了下來。
“你直接跟我說結果吧,至於天厭者還是天眷者,我都不想知道!”
蕭遙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說:“跟我來。”說完,便轉頭離開了。
“去哪?”夏子軒在身後叫了一聲,蕭遙卻並沒有理他,夏子軒無奈只能跟上。
放眼望去,方圓百里,皆是赤紅色的岩石沒有一絲一毫其他的雜色。蕭遙一身黑色鑲金長袍,在這片光禿禿的山脈內一晃便是十數米的距離,像一個黑色的鬼影在紅色的土地上晃動。
夏子軒在他身後奮力的追趕着,剛剛重塑肉身的他還無法完全掌控身體的力量,每次踱步都騰空而起,隨後便如同一枚炸彈一般轟然落下,一路行來不知在堅硬的岩石面上印上了多少深深的腳印。
一個時辰之後,兩個人來到了整片山脈的最頂層!
在這裡,腳下的岩石變成了黑色,能夠容納所有的光線、聲音,容納一切的黑。光華如一整塊平整的鏡面,蒼穹之上的星光被腳下的岩石映照出來。
頭頂、腳下、四周,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如同一片星空!
若不是感受到腳下堅實的地面,夏子軒都會懷疑自己現在置身在了宇宙空間!
在這片地域的中間位置,有一塊斷裂的石碑。說是石碑,卻已經只剩下碑座了,石碑的碑身早已不知去向。
蕭遙正站在殘碑的面前,背對着他。
“這裡是哪裡?”夏子軒來到他的跟前,問道。
“世界的盡頭——”蕭遙冷淡的聲音裡,彷彿孕育着無盡的惆悵,在這片看似廣袤無垠的空間輕聲迴盪着。
“也是唯一可以改變你的命運的地方!”
世界的盡頭他是不信的,深受馬克思主義理論價值觀的影響,他早就知道世界是圓的,根本沒有什麼盡頭可言。對於蕭遙的說法,他嗤之以鼻。
不過對於改變自己的命運,他還是很感興趣的。
“你沒騙我?”
“嗯。”蕭遙淡淡的點頭。
夏子軒抓住他的手臂,激動的說:“那要怎麼做?有危險嗎?效果怎麼樣?”
蕭遙眉頭微皺,用力將自己的手臂抽了出來。盯着夏子軒的小臉,氣氛變得嚴肅而又壓抑。
夏子軒暗吞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的瞥了蕭遙一眼。
“老實說···”蕭遙萬年殭屍臉,難得的出現一絲尷尬,不過語氣依舊淡淡的說道:“具體怎麼做,我也不知道···”
“我擦······”三字經還沒罵出口,蕭遙的臉色就難看了下來。夏子軒立馬止住,將話都咽在了肚子裡。
“你···你確定你沒有耍我?”雖然心裡已經把他罵翻了,但夏子軒還是不死心的想要試試。
然而蕭遙還是淡淡的搖了搖頭。
“每個人在此的機遇都不同,有人一夜頓悟白日飛昇,有人枯坐千年化成枯骨。具體如何只能看個人的緣法,天意!”
夏子軒苦笑着嘟囔了一句:“天意···天意就是讓我死啊!”
蕭遙沒有理會他的牢騷,神色平靜的說:“你就先在此參悟吧,若有收穫,再來無心谷修行十年!”
“修行?!你不是說我不能修行······”還未等他說完,卻發現蕭遙已經騰空而起,畫成一條黑色游龍離開了!
“喂——你好歹給我留下幾天的口糧啊!喂——”夏子軒在地上聲嘶力竭的呼喊,蕭遙卻已經化成一個一個黑點消失在遠方。
“真不靠譜!”
夏子軒無可奈何,只能一個人暫時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呆了下來。他不懂任何修行法門,本身更是不能運用經脈吸納靈氣,讓他在這裡參悟,參悟個鳥啊!
前三天,他將整個山頂翻了個遍,除了發現山頂的石質不同凡響,不知是何種石料之外,其他的任何發現都沒有。
在這片天地內,似乎沒有白晝的到來。無論過了多久都深陷在一片璀璨的星河裡。
之後,他又用三天時間,學着前世小說中描述的那般,五心朝天盤坐在地上,直到整個身子麻痹,不受控制的倒在地上,仍舊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經過龍炎池重塑之後,整整過了六天不吃不喝,他僅僅只是感到了非同尋常的餓感,身體機能竟然沒有絲毫的下降!
這一發現,曾經令他一度興奮不已。然而想到不久之後自己的仍舊擺脫不了的命運,這一絲的興奮勁兒,迅速消失的無影無蹤。
今天是第九天了,連續近十天的不吃不喝不睡,夏子軒充沛的精力終於消耗一空。
這一天,他什麼都沒想,爬到了數十米長,十數米寬的斷碑之上,倒頭睡了起來。只不過半盞茶的時間,就已經進入了夢鄉。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熟睡之後,丹田的位置出現了一縷微芒。淡淡的微光緩緩擴散,逐漸將他全身包裹,隨着他呼吸的韻律向着周圍滲透!
在這片天地內,似乎沒有白晝的到來。無論過了多久都深陷在一片璀璨的星河裡。
在夢裡,他就如同躺在了一片燦爛星河的中央。
那片星河內部,他看到一條鯤魚一躍而起,在星河之上化成遮天蔽日的大鵬!他看到一道閃電遇雨化龍,龍騰萬里將星辰碾碎!他看到數不清的生靈在虛空中彼此廝殺,星球在宇宙中爆裂,像一個盛大的煙火晚會。煙火之後,虛無中是一片沒有絲毫光亮的寂寥。
不知何時,天穹被撕裂一道口子,更不知是誰在虛無的空間中投下了第一顆種子,種子破殼,萌發,萬物再次開始了輪迴生息!
“尋周天之始,化萬物之源。斯天主愛人,以列八部衆······”
光芒將整個斷碑包裹,若有若無的誦經聲從那裡傳來,越來越響!像是從斷碑中傳來,又像是自周圍的星空滲入。找不到聲源,在四周圍繞!
終是在整片山巔響成了黃鐘大呂!
光芒濃郁成繭,在一片燦爛星河之中孕育。
在那一刻,時間靜止。星空迴歸本源。
“啵~”
不知過了多久,沉寂的宇宙出現了第一縷聲響——
繭,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