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軒來到懸崖之上時,太陽剛剛升起大半。
濃郁的金光透過枝葉和沒有樹木的空白處照射進來,將懸崖的上半部籠罩進一片溫暖的光芒裡。然而陽光也僅僅能照到懸崖十幾米的地方,餘下的黑暗像深不見底的深淵,不斷的向上散發着森冷的氣息。
峭壁之下,雲帆五個人正四肢張開像五隻壁虎一般緊緊地貼在峭壁之上,一條青黑色的堅實的藤蔓穿過五人的腰間,將他們牢牢的拴在了一起。
雲帆伸出左手,指向不遠處的一塊突出的岩石,對着月姬說:“月姬,你的左上方有一個落腳點,你先挪到那裡休息一會兒,等我們向上找到新的落腳點再把你拉上來!”
“好,我馬上過去!”月姬順着雲帆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真發現了一塊人頭大小的突出的岩石,她應了一聲,挪動着身體慢慢的向那塊岩石靠近。
五個人現在所在的位置已經離地近百米,月姬手腳小心翼翼的找尋着落點,雙腳與崖壁碰觸之間不斷有細碎的石子劃落,墜入腳下幽深的裂隙裡,許久不見迴音。
月姬緊貼着崖壁的身體與崖壁粗糙鋒利的表面摩擦,胸前的又麻又癢的刺痛感不斷的傳來,她卻不敢讓身體遠離崖壁一寸。半刻鐘的時間,月姬終於來到了那塊凸出的石塊附近。
球型的石塊滿是繁雜的腫瘤一般的疙瘩,裂開的細縫像是一張猙獰的人臉,正仰面看着峽谷的上空。
看清楚石頭的模樣,月姬擡起的左腳忍不住顫抖了一下,腳下在陽光照不到的裂隙裡,黑暗像緩慢蠕動的巨大怪物的長鬚,等待着獵物的降臨。
她回過頭看了一眼,其他四人正像壁虎般努力的向上挪動着,腰間纏繞的藤蔓正慢慢收緊,如果自己再不行動,很快就會成爲大家前進最大的阻力!
月姬試探着伸出左腳,小心翼翼的落了上去,重心慢慢移過來。
什麼都沒有發生。
突出的石塊依舊猙獰,在無盡的黑暗處仰望着裂隙上空的光明。石壁也還是最初的樣子,裂隙深處的黑暗依舊緩慢蠕動,一切如初。
是自己想多了!
月姬長舒了一口氣,另一隻腳也挪來過來,很快剩下的四人已經到了更高處的落腳點,順着藤蔓拉着她向上爬去!
“呼——,嚇死我了!”月姬來到幾人身邊,想起那塊石頭的模樣還是無法平靜。
雲帆將藤蔓牢牢的固定在峭壁一條縫隙裡,轉過身來笑着問道:“什麼事把你嚇成這樣?這還是我們認識的刁蠻公主嗎?”
“你···討厭!”月姬皺了皺鼻子,氣呼呼的說:“你還說呢,還不是你指給我的那個落腳點!長得就像個死人頭一樣,還張大嘴巴猙獰的向上看着,在這種鬼地方,誰見了不害怕?”
“原來是個石頭啊,我還以爲什麼呢。”西門宇鄙夷的撇了撇嘴:“一塊石頭也能把你嚇成這樣,雖然說女人的膽子小,但你這未免也太小了吧?這好歹只是一塊石頭,如果真是一個人頭在那,你還不嚇得直接跳下去了?”
“西門宇!”月姬雙眼眯成一條縫,語氣冷冷的說:“把你剛纔說的話再給我說一遍?”
“是啊,我也很想知道,你說的女人膽子小是什麼意思。”呂倩柔漫不經心地說,青色長劍噌的一聲從她腰間飛出,在西門宇的頭上盤旋。
“什麼?我說什麼了嗎?”西門宇仰頭看着崖壁的上空,感慨地說:“哎呀,還有這麼高!再不快點可是沒晚飯吃了!”
說完,竟是頭也不回的向上爬了起來。速度比最初的時候快了近一倍!
“這···”呂倩柔無語的看着西門宇的背影,轉回頭來看着月姬苦笑道:“他一出生臉皮就這麼厚嗎?”
“是不是一出生就這樣我不知道,反正自從我認識他,十幾年來他就這樣。”月姬雙手一攤,表示很無奈。
“······”呂倩柔表示很無語。
腰間的藤蔓漸漸拉緊,雲帆擡頭看了一眼,只見西門宇在這一小會兒的時間竟然向上爬了近十米的距離,很快藤蔓就要不夠長了。
“大家先別討論了,快點爬!去晚了或許真麼飯吃!”雲帆回頭說了一嘴,四肢用力,穩健地向上爬去。
其他人見狀,也紛紛行動起來,小心翼翼的挪動着手腳一點一點的向上 爬行。月姬也藉助衆人通過藤蔓傳遞過來拉力,緩慢而謹慎的移動着。
只是在所有人都忽略的黑暗裡,那塊月姬曾經駐足的突出的石頭,不知爲何產生了更多的裂縫,石料像是蛻皮一般嘩嘩碎去一層,露出內部一張陰森慘白的笑臉!
在崖壁的另一側,斷裂的山體的另一頭,森林像是更加茂密而幽深,巨大的樹木伸展着扭曲的枝幹向天空招搖。濃密的枝葉將天空整個廕庇起來,樹葉之下是永久的黑暗與死寂。
森林的入口處,瀰漫着濃厚的灰白色的霧氣,像一整片詭異的迷帳在森林四周如海浪般起伏。森林內部也因此被大量霧氣遮擋,外人根本看不清裡面的狀況。
一隊黑衣人從霧氣中穿梭而來,進入到森林內部。
緊跟其後的,是一羣衣衫襤褸的貧苦平民。他們衣不遮體,渾身沾滿了植物的汁液和泥漿,雙腳赤裸的踩在山間的土地上,有的人雙腳被磨爛了,沿路走來留下一路腥臭的血跡。
他們神情麻木而呆滯,雙腳被地面尖銳的碎石割破,臂膀被雜亂的枯枝劃出刀刀豁口,他們卻毫無感覺,像是喪失了靈魂一般。
在黑衣人的驅趕與帶領之下,像一隻只遊蕩的倀鬼。
撥開灰白色的迷霧,在黑暗的森林中行進一個時辰,暴露在眼前的景象宛如人間煉獄。
地面散落着各種被撕裂的屍體碎塊,殘肢斷臂,各種奇異的生物的頭顱。黑色血跡在地上結了厚厚的一層,像一張血腥無比的地毯。
花花綠綠的腸子和內臟掛在四周張牙舞爪的樹杈上,環繞在林間的溪流被染成黑紅色,整個森林被巨大的惡臭包裹着。
在地獄場景的中間,有一灰袍老人端坐在那裡,老人背對着衆人,看不到他的臉面,在他面前是一團慘綠的火焰,偶爾有一絲詭異的吼聲,隱約的從中傳來。
老人隨手一揮,慘綠的火焰便如同鬼魅一般投射到不遠處的一具保存完整的屍體上,藉着火焰的光芒可以看到,屍體的臉部已經開始腐爛,不斷有黑色的蟲子從他的鼻孔耳朵裡向外爬。
綠色的火焰落在屍體身上,屍體卻沒有被點燃,屍體的關節反而不規則的顫動起來。綠色的火焰火苗無風自動,像是與其進行某種詭異的交流。
隨着火苗抖動的幅度加大,屍體關節的顫動越加劇烈起來,“喀喇喀喇”的骨頭撞擊的聲音在寂靜黑暗空間裡迴盪,令人毛骨悚然。
過了半盞茶的時間,黑袍人單手一揮,慘綠色的火焰嗖的一聲回到他的手中,那人張口一吸竟然將火焰吞了下去。
與此同時,原本死去已久的屍體突然立了起來!
“嗚——啊——”
僵硬的四肢笨拙的舞動着,腐爛的快要分不清五官的面孔猙獰的吼叫,幾條蛆蟲從它腐爛的臉上爬出來,跌落到它充滿腐臭氣息的嘴裡。
看到這一幕,即便是被驅趕而來的貧民麻木的臉上也顯露出了一絲恐慌,他們無神的雙眼瞳孔張大,焦躁不安的向中間擠。似乎靈智全失,只是一種恐懼的本能。
領頭的黑衣人走上前去,恭敬的說:“屍老,您要的煉屍材料我們給您送來了,總共一百三十人!”
黑袍人聞言緩慢的轉過身子,藉着微光,他那青白充滿死氣的臉便顯露在衆人面前。
一襲黑袍罩住了頭上,整張臉大半隱藏在黑暗中,裸露出來發青的臉上滿是腐肉,兩隻吊腳斜眼像兩團鬼火跳躍着殘綠色的光芒,在黑暗中不停的閃爍着。
“最近送來的材料越來越差了,一百具裡面勉強能練出一具行屍!幾個月來竟然一個白毛都沒出現過!回去告訴你們主子,想要實力強大的殭屍,就趕快給老夫送些好一點的材料,光靠這些垃圾根本不可能!”
森冷而嘶啞的語氣從他口中傳來,有一種令人渾身長滿雞皮疙瘩的尖銳的聲音摻雜其中,像是年久失修機器開機時不斷的摩擦聲。
“屍老息怒,”黑衣人的腰彎的更低了,“我家主人對此也十分着急,但是這段時間接連的人口失蹤已經引起了上面的重視,若不是我家主人竭力壓制,恐怕早已驚動天監了!”
“你的意思是說我還得謝謝你家主人了?”屍老的語氣變得更加森冷起來。
“屬下不敢,屬下的意思是說更好的材料我家主人已經在籌備,請您老在耐心等幾天。十幾天後,必將送到!”
“既然如此,那我就在將就幾天,十天之後如果還沒有好的材料送來,就不要怪本座不給他面子了!”
“多謝屍老!”
黑衣人轉過身來,對着手下人揮揮手,剩下的幾人便把那一百三十名貧民驅趕到了森林的更深處。
等所有人都被黑暗吞沒,在黑暗的深處只剩下淒厲痛苦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