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這東西真的很神奇。
扶桑因爲神道教信仰萬物有靈論，真還就在神話大退潮的背景下，給諸多的山精鬼怪留下了一點現實世界生存的土壤。
這要是在歐洲，什麼樹精、仙靈、妖精等等，全部都得衰退滅亡。
古希臘神話寧芙仙女的比重是相當高的，她們是次級神女，隱藏於山川河流之中，但是早在公元前就逐漸消亡了。可是現在都公元九世紀了，扶桑這邊依舊還有神話生物生活的土壤，還能搞出來平安時代的百鬼夜行，每個地方都有棲息的山精鬼怪。
類似的信仰體系，凱爾特信仰，只撐到了公元前一百年左右。
他們的祭石，就是用來供奉自然精靈的。
“這位大人。”
“請跟我來。”
在鄧肯的化身前面，滑頭鬼不知道何時腦門上已經全是冷汗了，他身上的華麗黑色羽織也沒有了，穿着一件白色的單薄衣服，在寒風中一副瑟瑟發抖的可憐模樣，還得在前面給鄧肯帶路。
日本妖怪，也算日本人，不用太客氣。
此時鄧肯的打扮有點像是太閣立志傳遊戲裡面的隱藏人物，雖然是金髮碧眼的外國人，但卻是穿着傳統武士的服飾。扶桑歷史上也有外國的武士，好像還是一個英國人，效忠於德川幕府。
他曾做過德川家康的外交顧問，領有一塊250石的領地。
遊戲《仁王》的主角就是他。
這傢伙同時具備東方和西方的能力。
因爲活躍於日本的戰國時代，算是稍微有一定傳說度的人物，在遊戲裡面還砍了不少的妖怪。
這個世界的妖怪，其實沒有那麼多法術，更接近強化版的聊齋，或者說是屬於黑神話魂系列的戰鬥風格。普通妖怪的法術也就那樣，不會比早期阿妮婭的戲法強多少，扶桑妖怪被人提刀砍死的一大把。
這點哪怕是東方國度都是如此。
什麼法術？
道爺逼急了直接提劍砍人的，哪來那麼多磨磨唧唧的法術！
那種你來我往，各自施法對轟的情況壓根不存在，道爺上一秒扔完法術，下一秒就已經提劍砍過來了。
有時候砍人比用法術方便多了。
如果遇到那種劍術高超的道人，人就不屑於用法術，最多唸咒上個BUFF，什麼山精野怪、殭屍鬼魂的，那是有一個砍一個。
這會兒的道人都是偏向於英叔和千鶴道長的畫風，身手一個個相當了得，不魔武雙修都不算及格。
扶桑這邊也差不多情況。
陰陽家，不好意思，諸子百家，哪怕是小說家，都得會砍人。
因爲這樣就不容易被人砍。
扶桑後面陰陽道的分支，演化成爲了忍術，在日本戰國時期逐漸活躍。但這會兒忍者還沒出現，不過源頭在公元六世紀的飛鳥時代就有了。
滑頭鬼的家是一座頗爲奢華的公卿府邸。
這傢伙老自來熟了。
也就是安排僕人給鄧肯倒茶的功夫，他便又換了什麼華麗的服飾，就是看着稍微有點彆扭，很不合身。
——座敷童子（福運）（一星銀灰色）。
給鄧肯倒茶的是一個六七歲的紅衣小女孩，日本的妖精，也算精靈一種，是住在家宅和倉庫裡的神。
這個妖怪可以，鄧肯很喜歡。
他在身上摸了一下，取出來了一個來自不列顛島的手工藝品，是凱爾特信仰的祭石，微笑着遞給了眼前的小女孩道：“送給你了。”
那座敷童子的神色有一絲害怕，小心翼翼地接過，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滑頭鬼。
滑頭鬼在整個扶桑都是有名的大妖怪。
她還是第一次看到滑頭鬼大人如此小心敬畏的模樣，這個長相怪異的異國人也不知道是什麼來路。
“既然是大人賜予的，那納福你便收下吧。”
滑頭鬼正經跪坐在了鄧肯的面前，俯身低頭道：“大人。”
“不知道您來到扶桑，所爲何事？”
納福？
這個座敷童子的名字？
好名字！不錯！
鄧肯盤腿而坐，端起茶杯飲了一口，淡淡道：“順路過來看看。”
“聽說你們這有不少大妖怪？”
大妖怪。
聽着鄧肯淡漠的語氣，滑頭鬼瞬間冷汗就下來了，因爲他也是這裡的大妖怪之一。
正所謂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他們這些大妖怪有幾斤幾兩，滑頭鬼自己還是很清楚的，遠的不說，就近的也沒有多少把他們放在眼裡，只不過扶桑是海外島國，也沒有多少人來便是了。
最近這幾百年，也就是佛教帶來了不少鬼怪。
什麼夜叉，什麼修羅，很是活躍。
滑頭鬼小心翼翼回答道：“有大妖怪名號的人不少，不知道大人指得是哪一位？”
鄧肯想了想道：“你倒是說說有哪些？”
滑頭鬼的神色一動，試探性道：“酒吞童子，他是統領衆妖的百鬼之王。”
這個？
不行！太弱了。
鬼王不入流。
佔山爲王，還不一定打得過小鑽風。
鄧肯搖頭道：“下一個。”
滑頭鬼殷勤地給鄧肯倒茶，緩緩道：“大天狗？”
有點意思。
但還是差得太遠了。
滑頭鬼小心翼翼道：“青坊主？阿修羅？”
怎麼都是佛教帶來的妖怪？
本土的呢？
鄧肯搖頭皺眉道：“有沒有更古老更厲害一點的大妖怪？”
滑頭鬼冷汗都冒出來了，他沉思片刻道：“如果大人是想要找厲害一點的大妖怪，我最近倒是聽到一些傳聞。”
“聽說京都附近的狐妖變得很是活躍。”
“出現不少厲害的狐妖。”
“好像是從東土來了一隻十分厲害的大妖怪！……”對了。
就是這個。
真要說大妖怪的話，肯定還得是九尾狐。
就是不知道這樣的大妖怪，到底是被神話退潮鎮壓了，躲到了這邊來，還是藉助這裡的靈氣撐起了天花板。
鄧肯總感覺九尾狐也不一定行。
他注視着眼前的滑頭鬼，視線在他禿瓢的腦門上停留片刻，詢問道：“這裡還有沒有什麼厲害的人物？”
“我是指非常厲害的，還能行走凡間的。”
滑頭鬼別把天照大御神給搬出來了，她作爲扶桑的太陽神，神道教的最高神，基本上不可能進入現實。
這會兒扶桑歷史上還有不少女天皇。
眼前的滑頭鬼絞盡腦汁地想了想，神色頗爲遲疑，小心翼翼道：“卑彌呼女王？”
咦？
倒是一個比鄧肯還早的人物。
一號人間體活躍於公元450年後，而邪馬臺的卑彌呼女王則是東漢末年時期的人物，大約是公元159年到公元247年。
另外，天照大神其實也就比鄧肯出世早個幾百年時間，這邊的文明發展比較晚，不一定比耶穌出世更早。
對了。
漢武帝和霍去病比耶穌早出生了一百多年。
這裡神道教統一信仰，都是公元三四百年以後的事情，原始巫教（鬼道）轉化爲神道教。
遣唐使帶來了很多改變。
扶桑引入了唐朝制度，在646年後確立了中央集權。
這邊的神話比北歐神系還要晚很多。
很多你以爲古老的他國神話人物，其實都沒有漢朝時期的人出生更早，只不過東方很早就進入了人的時代，神話退潮的時間點有些太早了。
邪馬臺國，正好就是在九州島東北部。
她是日本彌生時代邪馬臺國的女王，以神秘統治和通靈能力著稱，曾遣使曹魏獲封“親魏倭王”。
這算是最早的鬼道巫女了。
“有點意思。”
鄧肯聽到卑彌呼之名，不由託着下巴道：“她就在九州島附近嗎？”
滑頭鬼恭恭敬敬地點頭道：“是的。大人。”
“不過如何見到她。”
“就不是我這樣的小妖能夠知曉的了！……她是讓諸多妖怪都懼怕的存在！……”
滑頭鬼態度很謙卑。
在扶桑這邊，卑彌呼多少也算是一個超級大BOSS了。
普通的妖怪估計連靠近她的神社都不敢。
鄧肯也在沉思。
“如果是東漢末年時期的人物，要是轉化爲英靈，估計至少也是上位英靈。”
“但這些掌握法術的存在，不會轉化爲普通的英靈。”
“說不定已經鬼神化了。”
曹魏還冊封了她呢。
一點不開玩笑，卑彌呼拿到了曹魏的冊封，那就是擁有了那個時代的正統性。
這種在歷史上留下神秘傳說的人，必定都是東西方很強大的巫師術士，現有的歷史記載裡面，卑彌呼都算得上是巫女的源頭之一。
如果再往後，大概就得等安培晴明出世了。
土御門的開山老祖。
如果神話進一步退潮，扶桑這邊估計也得涼涼，到了日本戰國時代，基本上就大退潮完畢了。
“鬼道？”
“說到鬼神之道，我倒是想起來大賢良師-張角了。”
扶桑早期所謂的鬼神術，其實就是原始巫教的延伸，一種驅使下位鬼神的能力。英靈召喚和式神召喚本質上是一樣的，就是召喚的位格不同，英靈的位格可比扶桑的鬼神高出來太多了。
東方道教的請神驅鬼，也都是請一些下位的，誰沒事請得動上面的那些大神。
鄧肯起身緩緩道：“帶我去看看。”
卑彌呼也算是這邊以鬼神通靈著稱的歷史人物了，比鄧肯早了將近兩三百年，要是還能以鬼神的方式存在，實力估計不會比阿瓦隆的守護仙女弱多少。
她要是能跑出來，平安時代的那些妖怪還真不夠看。
此時的扶桑除了那些明顯神化的，比如說什麼天照、須佐之男、八岐大蛇等什麼的，能夠讓他推演的人物就那麼多，他都懷疑這邊有沒有世界天花板級別的強者了。
八岐大蛇是不用想了。
北歐都沒有看到耶夢加得，所以八岐大蛇大概率也不存在於現實層面。
一個九尾狐，一個卑彌呼。
這兩個都算是扶桑當前時代的天花板級強者，可是鄧肯依舊覺得她們尚且不夠格，不是自己真正要找的那個存在。
可來都來了。
那可是九尾狐啊，怎麼樣也得見一面。
至於卑彌呼，他正好就是在九州島附近登陸的，邪馬臺國的遺址就是這邊。
“琉球那邊還有龍宮信仰。”
“有機會也去看看。”
這種小地方的分支信仰，創世神話都不用看得太認真，鄧肯也就是碰運氣，順帶開一下週邊的地圖。
其實他有點猜到什麼了。
九尾狐出現在扶桑，總感覺像是被人攆過來的一樣。
那麼問題來了。
這個時代，有誰可以把九尾狐攆到扶桑的？她應該是跟着遣唐使一起過來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