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徐家

魏國公府,後花園中。

晚風拂過枝葉,搖曳不定。

魏國公徐輝祖站在亭子裡,望着湖面上的粼粼波光出神。

“大哥,該吃飯了,再過兩個時辰天快黑了。”徐妙錦走近他身邊低聲提醒道。

“嗯?”徐輝祖轉頭看向她:“小妹,什麼時辰了?”

“已經酉時了。”徐妙錦輕聲說道。

自從自家大哥從五軍都督府回來,便是這副悶悶不樂的模樣,連帶着徐氏家人也跟着心情不好起來,今日大哥反常到更是到了用膳點都沒有吃飯的意思。

“那就去吧。”徐輝祖收拾起眼中的落寞之色,對小妹勉強笑道。

徐妙錦點點頭和他並肩向內宅行去,剛邁上臺階卻被人叫住。

“小姑小姑!”清脆悅耳如百靈鳥般的女童聲音傳來,緊接着便見兩個粉雕玉琢的少女跑了過來,正是徐達的二兒子中軍都督僉事徐膺緒的女兒。

“蓉兒和嫺兒怎麼還在外邊瘋玩?你爹孃可等急了。”徐妙錦皺眉呵斥道。

蓉兒吐了吐舌頭沒有應聲。

嫺兒則哼了聲:“爹爹纔沒回來,誰讓娘總把我關在屋裡讀書練字的,我纔不要長大了嫁給書呆子呢。”

她話未說完便被蓉兒扯了衣袖拉住,蓉兒衝徐輝祖露出甜美乖巧的笑容:“大伯,我們只是出來吹吹風罷了,馬上就回屋去。”

徐輝祖勉強笑了笑,擡腳向前走去,留下兩個少女相視撇嘴。

徐妙錦瞪了嫺兒一眼:“你爹不許你習武又不是以後讓伱嫁書呆子,你娘就是故意嚇唬你的。”

“真的嗎?”嫺兒頓時高興起來,伸手挽住徐妙錦的胳膊,撒嬌說道,“小姑,我爹最聽你的話,你幫我問問嘛,以後可不可以不要總是讀書練字啊。”

看着嫺兒期盼的目光,徐妙錦無奈的嘆口氣,拿她沒辦法:“好啦好啦,我會問問二哥的,你先放開我。”

“好嘞。”嫺兒忙鬆開手蹦跳幾步。

“還有,以後你倆別老往外跑知道嗎?”徐妙錦又板起臉叮囑道。

蓉兒再次做鬼臉:“我知道啦,小姑,你最嘮叨了。”

說罷拉着妹妹的手調皮的向內院跑去,惹得徐妙錦跺了跺腳。

待徐妙錦追上大哥走進內宅,穿過垂花門進了花廳,廳內燈火通明,桌案旁坐着幾個人和幾個孩童,看到進來,紛紛起身。

“妙錦啊,來。”一位年長的婦人慈愛的招呼道。

“母親。”徐妙錦走到婦人身邊坐下,目光落在另一張空置的椅子上,微微愣了愣,旋即又恢復自然。

老婦人是徐達的妾室孫氏,也是徐達二兒子徐膺緒的生母,至於正經的中山王夫人謝氏(淮西老將謝再興次女,朱元璋侄子朱文正的妻妹),早已因生性狂妄善妒,言行失禮,被朱元璋賜死,所以徐達死後,孫氏雖然不是中山王夫人,但在府中卻頗有地位。

“這椅子是什麼意思?”

徐輝祖今日在五軍都督府被排擠得難堪,心情極差,此時直接蹙眉問道。

二房徐膺緒的妻子陪着小心道:“皇后說今晚有可能要回來省親,不擺儀仗。”

徐輝祖一怔,雖然皇宮跟魏國公府離的很近,但徐皇后當然不會跟普通人家一樣,沒事回孃家串門來,這次一定是有重要事情要跟他們說的。

不多時,徐輝祖便見二弟徐膺緒回來了。

徐膺緒是中軍都督僉事,由於是庶出,只世襲了指揮使銜,平素是個庸懦無剛的老好人,並沒有參與今日五軍都督府的會議,但此時卻是一臉喜色的樣子。

“大哥!”徐膺緒喊道,一臉興奮的看着他。

徐妙錦心頭嘆了口氣,不管是嫡出還是庶出,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現在徐家處境艱難,而且徐膺緒又是個軟包子,這時候大哥要外調,哪有一臉喜色的道理。

“怎麼了?”徐輝祖沉着臉問道,語氣有些冷硬。

徐膺緒笑眯眯道:“你走的早,未曾見到,都督府的侯伯們今日卻是被國師大大地殺了一番威風。”

“哦?”

徐輝祖一愣。

那幫燕軍的臭丘八,一個個拽得跟天王老子一樣,如何能讓姜星火殺了威風?

徐膺緒興致勃勃地給一家人講了他從要好同僚那裡聽來的故事,跟徐輝祖這個生性高傲的中山王嫡長子不同,徐膺緒沒什麼脾性,反而在五軍都督府裡還真有幾個能稱得上朋友的交好。

眼下形勢敏感,江陰侯吳高、安陸侯吳傑、鳳翔侯張傑、欒城侯李莊,這四個跟着李景隆、徐輝祖抱團的洪武開國勳貴二代,也都有了靠邊站的趨勢,故此,反而不敢派人來魏國公府上通風報信。

“我不是針對在座的哪一位,我說的是你們都是垃圾。”

當聽到徐膺緒轉述的姜星火這句話時,徐輝祖都不禁有些忍俊不禁,但轉而就在好奇,姜星火是怎麼平平安安走出五軍都督府的。

等到徐膺緒又講到了姜星火那套戰爭理論的時候,徐輝祖陷入了深思。

將某個利益綁定在自己戰車上,尤其是不可割捨利益綁定,這是極管用的廟堂手段。

畢竟姜星火點化出了新的製造力,而這些大量製造出的貨物商品,如果不能在國外找到傾銷市場,那麼就會對大明國內的民間棉紡織業造成毀滅性的衝擊。

而將軍不僅能通過軍事手段解決這一難題,還能從中獲取功勳,以及商品銷售的分紅,可謂是動力十足,如果整個戰爭模式真的這麼進行,那麼想必不出多久,只要安南見了甜頭,整個大明的勳貴武臣階層,都會牢牢地跟變法綁定在一起,到了那個時候,誰反對變法,那就是斷全體武將的財路。

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敢殺他們父母,那這些武將和下面的校尉,就敢帶兵拿着刀子殺反對變法者的全家。

換言之,只要安南打下來,商品能持續地賣出去,換取源源不斷的利潤,那麼變法就走出了第二步,徹底立於不敗之地了。

等聽完徐膺緒關於軍階的講述,以及姜星火是怎麼被前倨後恭的將軍們恭送出去的,徐輝祖難得地笑了起來,笑完說道。

“江南棉紡織業手工工場的分紅嗎?景昌在那邊負責治安,稍後我去信問問。”

見家主心情好了不少,一家人面上也都沒了愁容,就在此時,外面也傳來了僕人的通傳。

徐皇后帶着幾名宮女、太監,沒有大擺排場,很低調的回到了孃家。

不過必要的規矩還是有的,中門大開,魏國公徐輝祖以降,叩拜行禮。

“見過皇后娘娘。”

徐輝祖跪倒在地,聲音略顯嘶啞,“臣徐輝祖恭迎皇后娘娘。”

“本宮今日回府省親,不宜喧譁,諸位免禮吧。”徐皇后輕啓紅脣溫婉地說道,聲音柔美如水,周身威勢卻頗爲令人肅穆。

顯然,從燕王/燕王妃到皇帝/皇后,近一年的身份轉變,改變的不僅僅是朱棣,這對夫妻已經徹底適應了新的身份和與之相匹配的一切。

徐輝祖緩緩起身,衆人依次起身,站立兩側。

行禮完畢,徐皇后也自在了許多。

“都是自家人,走吧。”徐皇后微笑着說道,擡腳朝內室走去。

衆人緊隨其後亦步亦趨,魚貫進入了花廳。

徐皇后端坐在首位,孫老夫人則陪在次座,徐輝祖、徐膺緒及徐妙錦等兄弟姐妹則坐在兩旁,不過身份卻切換到了家宴的模式上,以輩分相稱。

“來喝碗燕窩湯,這是我讓廚房特製的,很滋補。”孫老夫人含笑說道,端起一小碗燕窩遞給她。

“謝謝母親(非親生,親生則稱呼孃親)。”

徐皇后點頭說道,卻只是把碗放在身前的桌子上。

“大妹今日回府省親,不知爲何事?”坐下後,徐輝祖率先詢問道。

徐皇后笑吟吟道:“聽聞最近發生不少事,不過大哥也不要太放在心上。”

徐輝祖苦澀地笑了笑,道:“是大哥的不是,靖難惹怒了陛下,才導致徐家如今的局面,幸得大妹庇護。”

徐皇后點了點頭,目光掃視在場衆人,徐輝祖馬上要被調到北邊去,庶出的徐膺緒既不是該挑大樑的也沒有這個能力的,小妹徐妙錦徐皇后微微搖了搖頭,徐妙錦雖然頗有才學,但到底是個姑娘家,遇到麻煩也沒辦法解決。

“看來還是要提點提點大哥。”徐皇后心中暗道。

念及至此,徐皇后問道:“變法的事情,大哥是怎麼看的?”

徐輝祖搖了搖頭,他與姜星火沒交集,自然更談不上了解,只是姜星火所提出的變法,他出於魏國公府掌舵人的固有謹慎,是絕對不會輕易表態贊成的。

徐皇后也不好說太多,只能有意無意地說了一句:“曹國公下個月就要從日本歸國了,曹國公是國師的舊友,對變法的態度,一向是支持的.洪武開國勳貴,多以魏、曹兩家馬首是瞻,若是到了彼時,有些事情就晚了。”

徐輝祖近乎猶豫的謹慎,在此時表現得淋漓盡致,他不是不清楚,大妹是帶着皇帝的意思來的,可骨子裡遵守秩序的本能,讓他還是下不定決心,旗幟鮮明地表態支持變法。

更何況,眼下廟堂裡反對變法的聲音是如此洶涌,而變法派明顯處於極端不利的情況。

這種情況,並非是獲取勳貴武臣的支持,就能夠得到扭轉的。

畢竟變法涉及到的,大多都是行政事務,而很少涉及軍事。

見徐輝祖這副模樣,徐皇后心頭也嘆了口氣,不過也並未因這件事爲難徐輝祖必須表態,畢竟徐輝祖也有他的考量而徐家跟以前比是已經落魄了,但還有徐皇后這個後盾,就算有人不滿意,也不會把矛頭直接指向徐家。

徐皇后繼續說道:“咱們只要守住了根基,總能夠慢慢恢復起來。”

說着,她將目光移到了徐膺緒的身上:“二弟在中軍都督府作僉事多年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本宮與陛下說了,這次評定將階,於情於理你是該評上的。”

“大姐謬讚了,只是盡忠職守罷了。”徐膺緒謙虛地說道。

“好了。”徐皇后頓了頓,說道:“本宮今日來是想告訴諸位一個消息。”

說着,徐皇后的臉上綻開了一抹微笑:“四弟(徐增壽)追贈的事情陛下親口定下來了,贈欽承父業推誠守正武臣,特進榮祿大夫、右柱國,進爵爲定國公,子孫世襲,諡號‘忠愍’.等聖旨下來,景昌就襲爵成爲定國公了。”

徐家衆人聽了這番話,無疑是欣喜萬分的,尤其是徐輝祖。

雖然隨着靖難之役的結束,徐家已經失去了往日在軍中的地位,但如果能擁有“一門雙國公”的待遇,那麼徐家的影響力,不說迅速恢復到往日的鼎盛時期,起碼在徐輝祖北上後,也不至於淪落到太難堪的地步,至於家族內部各房地位,暫時倒也沒什麼好擔心的,徐景昌是徐家第三代,又是四房的長子,第二代長房的徐輝祖還在呢。

其他人眼裡同樣閃爍着激動興奮的淚花,徐家的落寞,如今總算看到振興希望。

“那景昌會進五軍都督府,或者去外面領軍嗎?”徐妙錦忽然問道。

“景昌另有任用。”

徐皇后倒也不瞞着家人,直接說道:“國師在江南變法的事情做的很成功,棉紡織業只是第一個行業,後續鋼鐵、煤炭,還有什麼袁、張二位真人弄的‘化工’,反正要弄很多行業,這些新東西都是跟以往極不同的,這些事情民間的商人不能主導,還是跟下西洋一樣,要以皇室、宗室、勳貴的錢來做,景昌不僅是國師的學生,也是勳貴圈子的人,更是陛下的侄子,來做這件事再合適不過。”

徐輝祖瞭然地點了點頭,徐景昌資歷太淺約等於零,毫無戰功年紀又輕,就算是國公,進了五軍都督府也一樣會被架的不上不下,反倒不如做這需要特定人選的要害差事,也算是個核心的紐帶人物,能發揮更大的作用。

“喔對了。”徐皇后轉向徐妙錦,“你也有差事。”

“我也有差事?”徐妙錦呆了呆。

“曹國公回國,日本也會有幾位人物跟着來南京覲見,其中有一位,是日本南朝的內親王,換咱們的說法便是郡主(日本國王屬於大明的親王級),到時候可能會去江南轉轉開開眼界,你不是早就說想出去玩了嗎?到時候便一起去吧.這位內親王是有繼承權的,國師對陛下說,這女子可以成爲發動戰爭的最好藉口之一。”

“倭人耶!”嫺兒驚呼出聲,馬上被徐膺緒的妻子捂住了嘴巴。

小女娃不吱聲還好一開口,頓時讓徐皇后又想起來一件事。

“皇長孫到了該進學的年紀,除了幾位開蒙的翰林,陛下還委了國師費心,到時候你們也跟着做個伴吧。”

蓉兒悄悄地躲在了孃親身後,也被無情地拎了出來。

“你也得去。”

然後就“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只可惜乾嚎不掉眼淚。

“裝哭也沒用!”

徐妙錦敲了敲侄女的小腦瓜,頓時止住了持續長達一個呼吸的哭聲。

飯是沒吃成,敘完話時間也就差不多了,徐皇后單獨對徐妙錦說道:“小妹,路上你陪我。”

徐妙錦知道大姐有話對她說,知趣地點了點頭。

等到兩人離開了魏國公府進入玉輅以後,徐妙錦輕嘆了一口氣:“大姐.”

徐皇后伸手按住了她,打斷了她的話:“別急,聽我慢慢說給你聽。”

見徐皇后神色嚴肅,顯然這次並非玩笑,徐妙錦立刻應了。

徐妙錦點頭以後,徐皇后這纔將目前發生的種種娓娓道來。

“陛下是支持變法的,但你大哥性子拗,又太過謹慎,徐家想要恢復往日的榮光,不光是景昌那邊要做事。我和陛下,之前也想撮合你和姜星火的婚事,可姜星火他是謫仙人,在人間是要做聖人的,便是高門貴女,也非他所願.我今日是要來問問你的想法,畢竟強扭的瓜不甜。”

雖然徐家失勢的這些日子裡,徐妙錦一直都表現的十分乖巧懂事,但是她的性格其實比較像乃父徐達大將軍,也有些倔強在裡面。

如果是平時,即使再難辦,爲了家族她也會盡力而爲,但是關係到自己的未來,她必須慎之又慎。

見徐妙錦臉上隱約流露出猶豫之態,徐皇后搖了搖頭。

“小妹,你也是徐家的嫡女,若是你不願,沒人會強迫你。”

徐妙錦默默地低下了頭。

徐皇后看見小妹臉上滿是愧疚與自責,於是溫言勸導。

“其實這件事也怪不了你,誰都沒想過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原本洪武三十年的時候,太祖高皇帝就該把你指婚給皇子的,可惜當時出了變故,靖難亂起,又耽誤了四年.現在要看你的意思。”

徐妙錦咬着脣說道:“國、姜星火自然是我見過最難得一見的風華人物,學問通天徹地,有稱量天下之才,便是人也長得極俊朗,姿容稱得上是風神八面,可我始終覺得他很疏離,讓人崇拜,卻親近不起來,更遑論成家過日子了。”

徐皇后微微一怔,問道:“這是爲何?”

“就好像”

徐妙錦想了幾息,方纔說道:“就好像是道衍老和尚似地,他也不求什麼,世俗的名啊、利啊,都如浮雲一般,活的不真切,可能人的學問到了這般境地,都是如此吧。”

徐皇后頷首道:“景昌跟我說過,國師所求,非是良眷,而是同路之人。”

“同路之人,他要去哪?做什麼?”

“我也不知道。”

徐皇后搖了搖頭,只說道:“或許你可以去問問老和尚,在他那裡,你應該能得到答案。”

徐妙錦沉默了許久,終於緩緩點頭答應了下來。

見狀,徐皇后欣慰地摸了摸小妹的發頂:“無論如何,我徐家的女兒沒有愁嫁不出去的道理,若是你從老和尚那得到的答案並不逞心如意,大姐再給你選人就是了。”

“嗯,謝謝大姐。”徐妙錦擡頭望着徐皇后,“大姐,你也累了,早些回宮休息吧。”

徐皇后微微頷首:“嗯。”

等到徐妙錦離開玉輅,徐皇后的神色立刻暗沉下來。

剛纔她說的一番話雖然有鼓勵小妹的意思,但更多的卻是爲了徐家以後鋪路,徐皇后的身體,現在已經越來越不好了。

她雖貴爲皇后,但是有些事情,其實她根本無力改變,老大和老二的爭儲,她都看在眼裡,而如果小妹順利嫁給姜星火,變法又將壓倒爭儲的矛盾,她作爲母儀天下的皇后,日子也會過的舒服很多徐家以後,也會隨着變法的成功,而徹底重新確立地位。

這樣哪怕自己以後無法庇護徐家,有着姜星火的幫襯,徐家也不至於淪落到這兩年的狀態。

不過,不出意料地是,拐了一條街,到榮國公府登門拜訪老和尚的徐妙錦也撲了個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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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天府江寧鎮,景行書院。

神秘失蹤的姚廣孝下了馬車,打量着書院的牌匾,很容易就想到了書院名稱的來歷,非是《詩經·小雅·車轄》裡的“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而是來自《趙氏鄮山書院詩》的最後一句“睎之則是,景行是行”,也是書院主人曾經作爲鄮山書院院長的某種回憶。

果不其然,邁過門檻,步入書院之中,朗朗讀書聲縈繞在耳邊。

“國學在國,鄉校在鄉。在遂曰序,在黨曰庠。

虞夏殷周,厥制彌詳。家亦有塾,以修以藏。

蒙而已養,長罔不臧。下而爲士,上而侯王。

莫不有師,扶綱植常。生人之類,賴此以生”

姚廣孝“呵”了一聲。

“綱常名教。”

走過迴廊,前面便是書院的大堂,姚廣孝剛要繼續往前走去,卻被一個身穿素衣的少女攔住了去路:“這位法師,你找誰?可是有什麼事嗎?”

看見少女清秀的臉龐,姚廣孝心頭微動:“老夫姓姚,受你祖父邀請,前來赴會。”

少女似乎沒想到眼前這個老者竟然是那位傳說中的人物,也是學生們口中的“妖僧”,頓時驚訝得睜大了眼睛,好半響才說話:“哦原來如此啊,那請隨我來吧。”

兩人從另一側往後院方向而去,不一會兒,便抵達一處幽靜別緻的小亭中。

亭外樹木鬱鬱蔥蔥,青苔爬滿石階,一陣風吹過,發出沙沙的響聲,亭中放置着竹桌竹椅,還擺放了些許花草盆栽。

亭內只有一人端坐,背對着二人。

聽聞腳步聲,男子緩慢轉過身來,露出一張蒼老的臉孔,看着已是七老八十的樣子。

姚廣孝當然認得他,當面之人,便是如今大明儒學界泰山北斗一般的人物,高遜志。

高遜志,字士敏,號嗇庵,徐州蕭縣人,元末爲鄮山書院長。洪武朝時入仕點爲翰林,負責編修元史,累遷吏部侍郎,在建文二年與之前那個辭職的董倫共同主會試,那一屆會試,楊榮、楊溥、金幼孜等人,皆是高遜志的學生。

在大明的儒學界,那位被後世稱之爲“明初理學之冠”,能單獨一個人在《明史》裡列傳的曹端,此時尚在河洛之地講學,並未出山。

因此,在大明儒學界的地位,幾乎無人能與這位八旬老人相媲美。

高遜志當年也算是溫文爾雅,如今雖然年紀老邁,但仍有一股儒者的氣質,舉手投足間都帶着幾分從容正氣,讓人不由得心折。

素衣少女退去,只留二人相談。

“主人浮舸去,燕子空守樑。果熟無人採,留供過客嘗。”

“姚兄,多年未見,可安好?”

姚廣孝那裡聽不出來,這首詩是在不漏痕跡地暗諷永樂帝這個“燕子”鳩佔鵲巢,而建文帝這個“主人”已然遠走。

“身體尚好只可惜當年北郭十友,已然凋零矣。”

姚廣孝走向桌旁,拿起桌案上的茶壺,替高遜志斟了杯茶,又給自己倒了杯,輕啜一口,讚道:“好茶!”

提及當年的相識,高遜志眼眸中閃爍着一絲感傷,不禁回憶起了當年的情形,不過他畢竟不是尋常凡夫俗子,很快就收斂好心緒。

“姚兄既然來了,怎地也不通知老夫一聲,也好儘儘地主之誼。”

高遜志淡淡道,語氣中透着疏遠。

姚廣孝嘆息一聲:“我若通知了高兄怕是無暇接待我。”

兩人皆默契的緘口不言。

片刻後,高遜志擡頭問道:“姚兄此次前來,究竟所謂何事?”

“我此次前來,確實是爲了確認一樁事。”

姚廣孝將目光停留在眼前這個老友身上,深深吸了口氣,終於還是說道。

“高兄,你深得建文帝的賞識器重,若是我沒看錯,建文帝賜予的‘講幄宣勞’匾額,剛纔還掛在你書院裡吧燕軍渡江,你作爲太常寺卿掛冠而去,有人說你要做伯夷叔齊那樣的西山餓夫,再也不願意出仕了。”

“如今廟堂風暴驟起,這裡面,你到底插沒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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