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弟子

剛從工部的鑄炮所回來,姜星火就在馬不停蹄的準備繼續視察,但他卻被在總裁變法事務衙門的門口蹲點的朱勇蹲了個正着。

“姜校長。”

“辦差的時候要稱職務。”

看着眼前的少年,姜星火一本正經道。

“國師。”

“嗯。”

姜星火伸手摸了摸他有些單薄的衣服袖子,一把拉了進來,問道:“不冷嗎?”

“我輩習武之人.阿嚏!”

見狀,姜星火帶他進了屋裡,拿起掛在衣櫃裡自己的大衣給他穿上,又去給他取了件厚實的毯子,塞給他道:“先穿上,你穿這麼少,萬一凍病怎麼辦?”

接過大衣和毯子,朱勇有些受寵若驚,本能地想要推脫。

“別動!”

看着想要把棉襖還給自己的朱勇,姜星火臉色頓時嚴肅下來,語氣更加強硬。

朱勇不敢再動,老老實實的穿好,又將自己原來的外套疊起來放好。

看着他乖巧聽話的模樣,姜星火嘴角勾起一絲弧度,一人面前倒一杯茶,然後坐下,也沒說話。

窗外又有幾許小雪簌簌地飄落着,整座院子裡很安靜,唯獨只有兩個人的呼吸聲,以及外面行走的小吏傳出去很遠的一點點腳步聲。

隨着經歷的事情愈多,姜星火愈覺得,少年心氣委實是難以保持的一件事情,他其實不太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但隨着時間日復一日的溜走,總覺得自己跟以前不大一樣了。

這種不一樣,甚至不是他能時時刻刻直觀感受到的,反而是看到朱勇這個冒着雪等他的少年時,才驟然發覺的哦,原來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會傻乎乎的穿的很少站在雪地裡一點都不覺得冷,現在卻只想端着枸杞茶杯坐在屋裡看雪。

其實當這個念頭從腦海中一閃而逝的時候,姜星火就終於有了一種“我真的老了”的感覺,並非是年齡上的增長,而是心態上的。

——日暮途遠,而暮氣已沉也。

不過這種念頭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姜星火旋即便振作了起來,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還有偉大的事業尚未完成,總該要奮發圖強纔是。

“你父親身體痊癒了嗎?”

成國公朱能病了大半年,每次姜星火作爲“主治醫師”去探望他,都覺得他表面上是沒什麼事了,依舊強健的很,但內裡卻有些虛弱。

朱勇的眼神有些閃躲,但還是說道:“太醫並非是短時間內能好的,總歸是要調理許久,這五臟六腑才能恢復如初。”

“喔。”

說起太醫,姜星火方纔想起來,自己關注的各項工作裡,還有醫藥濟養改革的工作。

這些涉及到民生福祉的工作,並非是如工業部門一樣能馬上就見到實效的,也並非如行政上的改革,涉及那麼多根本利益,但卻是同樣要持之以恆地去做的事情。

人均壽命、識字率其實萬事萬物以人爲根本,這些纔是把成果反映到百姓身上的東西。

可惜,絕大多數封建時代的統治者並不在乎這些需要投入大量的資源和時間卻收效不大的事情,或者說,對於某些統治者來講,這些變好的趨勢,對他們來說並不是那麼的美妙。

看這愣小子木木的,一副蔫頭蔫腦的樣子,姜星火忽然想起來第一次在燕子磯上見他時,朱勇還是挺豪橫的,這時過境遷,人是真的會改變啊。

“今天怎麼在衙門口等我?”

見對方不說話,怎麼說也是自己學生,姜星火開口詢問道。

朱勇喝了一口熱茶,搖了搖頭:“來碰碰運氣。”

“最近出門比較多,你運氣很不錯。”

姜星火說的是實話。

年底了,按理說他應該非常的忙碌,但實際上的情況是,考成法和京察這兩件事,牽扯的利益太大,想要登門拜訪他的人,能從鐘山排到衙門口,索性姜星火也就頻繁隨機外出了,關心哪些方面的工作,就去視察哪方面的進度。

姜星火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明天要去哪,自然就不會被人騷擾到。

而在總裁變法事務衙門這頭,倒黴蛋解縉還在養傷.他這傷沒個小半年好不了,所以重擔就都落在了老和尚的禿頭上。

想到這個事情,姜星火看着桌面上裝着薑片的袋子,琢磨着要不要給老和尚送過去點。

他這些薑片,當然是用來驅寒的,但老和尚應該能生髮?

說來也怪,可能是幾十年沒留頭髮的緣故,老和尚哪怕是還俗了,這頭髮也不長了,所以姜星火就很不理解,人的鬍子、眉毛和頭髮,爲什麼不是一起長的呢?

姜星火胡思亂想着,卻始終沒問朱勇爲什麼來找他,朱勇年紀小沉不住氣,主動說道:“還請國師收留,給個差事,學生鞍前馬後,定不叫苦。”

“我收留不了伱。”

姜星火拒絕的很乾脆,又拿起茶杯。

這倒不是端茶送客的意思,而是從外面工部下屬的冶鐵場回城裡來的時候,一路上吹了半天的冷風,肚子有點不舒服。

“前陣子剛收留了一個小乞丐,還是委了榮國公給他尋了個活計,再留個你,我沒那麼多心思照顧小孩。”

“我不是小孩。”朱勇有些應激似地說道。

姜星火看着他只是笑。

人都是這樣的,十八歲的時候覺得十二三歲的是小孩,二十八歲的時候覺得二十歲出頭也是小孩,到了後面就更不用提了,本質上是對自己的某種自我安慰和對他人的鄙視,這種鄙視或許是不自覺的,但確實存在.年紀小一些的孩子當然不樂意被人當成小孩,但偏偏年紀大的在這種互相之間的社會關係裡,往往是掌握更多資源和主導地位的一方,所以在絕大多數情況下,小孩自然是無可奈何的。

這時候,姜星火又想起來被他收留的那個小乞丐,說是在天界寺出家爲僧了,又因爲人機靈,最近被派給日本那位來大明出家的內親王,一同前去江南的手工工場參觀,同行的還有琉球王子、呂宋留學生等人,都是從國子監裡選出來的外國友人。

朱勇旋即頹喪了起來,說道:“我想上戰場,但父親不允。”

姜星火這時候放下茶杯詫異問:“現在還哪裡有仗打?安南都打完了,怎麼,要調到北邊去?”

“想去海外,聽說汝南郡王剛立下了大功,差不多是滅國之功,給大明在呂宋新建了一個宣撫使司。”

朱勇頓了頓,旋即道:“我聽說艦隊在港口修整的時候,國內會派通訊的船隻去尋艦隊,下次我想跟着去。”

此前姜星火把朱高燧的請求通知給鄭和便是這種途徑,看來朱勇的消息倒是挺靈通。

也難怪,畢竟朱勇本來就是頂級勳貴家的孩子,又在軍校廝混了這麼久,肯定消息靈通得很。

“所以你父親不允許你去?”

“是。”

朱勇很沮喪,因爲徵安南,出發的時候他本來領到了帶領騎兵在富良江北進行偵查的任務,這是極容易出彩的活計,可惜因爲朱能病重,他也只能放棄了。

當初的三兄弟,朱勇、徐景昌、張安世,如今徐景昌襲爵了定國公,在江南負責進出口貿易,一手拿着皇室、宗室、勳貴的錢,一手賺着日本、安南、朝鮮、占城的錢,求他辦事的商人官員士紳不曉得有多少,可謂是風光無限;而張安世則是從軍校退學了,看來是熄了從軍的心思,這也不難理解,他姐姐和他姐夫都沒什麼軍方的資源,甚至某種程度上來講,他的身份進入軍隊,反而是負效果,而與之相反的是,朱高熾在廟堂中則擁有着恐怖的能量,這種能量甚至還在隨着時間的推移,而愈發無可遏制的膨脹着。

唯獨朱勇,一年過去了,似乎還在原地踏步,這不禁讓他倍感失落。

“我是你父親我也不允。”

姜星火笑笑,說道:“去海外的都是家裡不受寵的子弟,想要自己打出一片天,對你,你父親一定是自有安排的。”

“國師也不願意開罪我父親嗎?”

姜星火認真解釋道:“海外很危險,除了戰鬥,還有隨時可能吞沒艦船的風暴、令人水土不服的環境,以及可能根本沒有解藥的古怪病症,你還太小了。”

朱勇敏銳地抓住了姜星火話語裡的漏洞:“所以國師是想幫我的,只是海外太危險了,纔不讓我去。”

“是。”

姜星火倒沒什麼被他拿住話柄的意思:“我支持你有一些自己的想法,但你現在還不能完全替自己做決定,所以方方面面思慮周全些總是好的。”

整個明軍是一個很複雜的體系,從表面上看當然是整體,但燕軍有燕山系、蔚州系、大寧系、河北系,南軍裡面也有很多派系,甚至用“南軍”這個詞來描述除了燕軍以外其他大明的軍隊都是極度不準確的,譬如那些松潘精騎,還有塞王們的部隊,很難跟“南”靠上什麼邊,而各大地方都司經過三十多年的發展,內部更是盤根錯節,根本理不清楚。

譬如現在正在當安南國太上皇的李景隆,他手下依舊駐紮在安南國境內的部隊,區區幾萬人,就起碼可以明確劃分爲五個派系之多。

“那國師幫我尋個差事吧。”

看着求職求到自己頭上的學生,姜星火問道:“現在在軍校裡都學什麼?”

朱勇大約也意識到這時候是到了關鍵時刻,乖乖回答道:“《孫子兵法》《吳子兵法》《六韜》《司馬法》《三略》《尉繚子》《李衛公問對》。”

“還有多久結業?現在結業標準改了嗎?”姜星火有段時間沒關注大明軍官學校的事情了,故此問道。

“還有半年,標準比以前改了改,武試上要求火銃二十步十中三(因爲本身就沒準頭),弓箭步射一石,矢一發三中,馬射七鬥,另有馬下武藝五種,馬上武藝三種;文試上要求《七經》(即《孫子兵法》等七本教材)義十通七,時務邊防策五道文理優長,律令義十通七;實操的話,小隊對抗要到‘優良’,後勤學和工程學兩項至少有一項要到‘合格’以上。”

總體來講,雖然老帥丘福的腦筋還是比較死板,軍校裡傳統的東西偏多,但姜星火提的東西還是被基本採納了的。按照姜星火提的戰爭政策、統帥戰略、將校戰術、尉士戰術、後勤學、工程學的六維度,具體落實上雖然沒有那麼精確,但總歸是有個面向未來的轉變,這就是好事。

其實姜星火前世的歷史就已經證明,大明在很多時候還是挺與時俱進的,最起碼師夷長技的時候根本沒有任何心理障礙。

——好用就行,管他那麼多幹嘛?

姜星火了解後點了點頭,他倒是沒不要臉到開頭就給朱勇整一句“一日爲師終身爲父”,而是出於對方前途考慮,給了他認爲還算可行的兩個選擇畢竟把十幾歲的小孩送去當海員實在是有點不人道。

“第一個,是參與徵安南的軍隊已經陸續回國了,除了暫時留在安南國內的幾萬人,和永久留在交趾行都司兩三萬人,剩下的軍隊,會擇優篩選進入京營,沒被選中的則各回各家都司或是衛所篩選以長江南北的這幾十個衛所爲主,這是已經討論完開始落實的三大營軍改計劃,你要是想去,便在三大營裡謀個差事,有的是新成立的部隊。”

朱勇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如果是這條路,那麼乖乖等個半年,父親也會安排自己去的,僅僅是爲了提前半年從軍校裡出來,倒是並無太多必要。

見朱勇搖頭,姜星火想了想,又說道:“稅卒衛大部分有火器操縱經驗的士卒都被抽調走了,現在的稅卒衛跟以前的稅卒衛不一樣,是純粹培養出來在地方收稅的,如今又過了小一年的時間,又培養了幾批有傷殘的老卒,說是一個衛,人數已經有了兩萬多,也基本都能算數、能認識字了,你想不想去?”

朱勇一怔,問道:“去地方收稅嗎?”

“對。”

稅卒的落實,是皇權下鄉的最直接舉措,這件事也是醞釀了兩年之久的計劃,如今也算是馬上就要變成現實了。

原因自然是經過幾次清掃,江南地界上士紳的力量被部分削弱,皇權能插手地方了。

如果沒有之前的清掃、剿匪、治水等一系列舉措,光是派人下去,是起不到這種效果的,反而會被極度掣肘。

事實上,二級稅收體系的建立,是明年,也就是永樂二年朝廷的重點工作之一。

之所以沒在今年推行,就是因爲稅卒培養的數量還不夠。

如今能夠識字算數的稅卒的數量夠了,那麼把這批專職的稅卒撒到地方上去監督收稅,同時建立地稅紓解中樞財政壓力,也就是理所應當之事了。

畢竟,不分家繳納戶口累進稅,分家繳納分家公證稅,都是能削弱士紳的,而且此“地稅”雖然跟現代人的概念不同,可在某些層面上,起到的作用是一樣的,這兩個新設立的稅種,本質都是人頭稅的一種。

地方官府有了自己的合法財源,也就有了利益之所在,到時候跟士紳有些齟齬,是一點都不讓人奇怪的。

至於後續的士紳一體納糧,其實推行起來的難度,比攤役入畝要小得多。

之所以這麼說,一方面是士紳的力量減弱了,另一方面,則是觸及的利害,其實並沒有那麼大.姜星火也怕政策的步子邁得太大扯到蛋,所以第一刀是從舉人、秀才及其附屬人口所獲得的納糧優待開始的。

總而言之,這種觸動地方的行政改革最後一步,在明年燕軍完成軍改,正式變身成京營三大營然後北上之前,是一定會做完的,而稅卒大約也就是明年的年初,就要下到江南諸府的各縣、鎮,乃至鄉。

但是稅卒顯然不是一份很有前途的工作,畢竟從事這項工作的,基本都是傷殘軍人轉職來的。

可朱勇的選擇卻有些出乎預料,作爲未來註定前程遠大的國公之子、即將畢業的軍校生,他卻想要成爲一名稅卒。

“你確定?”

“我確定。”

朱勇神色平靜的點了點頭:“雖然我跟父親有時候互相看不對付,但父親曾經跟我說過,在大明無論官員還是百姓,若想要保全家族,那總該是要一代更比一代強的,如此有足夠強大的力量去守護,否則,若是不思進取,哪怕是任何一丁點的小紕漏,就足夠讓整個龐大的家族陷入萬劫不復之境。”

姜星火微微頷首,說道:“我會和你父親抽空談談。”

朱勇行大禮說道:“多謝國師,其實,我只是需要一個機會罷了,如果沒有獨立的機會,那我這輩子都可能會一直活在父親的陰影下,所以只要有機會,哪怕再困難,我也會去嘗試。”

“既然這麼說,那麼我也不再囉嗦了,會盡力幫助你的,不過,若你真的願意堅持,那就請你務必記住一點,你今天說的話,並非兒戲,若是讓我發現你吃不了這份苦,或是做出了不該做的事情,那就不要怪醜話說在前頭了。”

姜星火的意思也很明顯,稅卒下鄉,肯定不是一帆風順的,這裡面面臨的危險和挑戰也很多,朱勇現在說的響亮,要是到了下面打退堂鼓,那一定是他不允許的。

“我絕不食言!”

姜星火點點頭,說道:“早點回家去吧。”

朱勇告辭離開,姜星火則望着他離去的背影沉默良久,隨即便搖了搖頭。

在歷史上,凡是有志氣、有抱負的勳貴子弟,幾乎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徵——他們不僅是有野心,而且膽大妄爲。

膽大妄爲的人往往會做出常人無法企及的冒險事情。

在大多數的時候,這種冒險都是可以等同於冒失的,但對於另一些人來說,這份勇氣,卻會幫助他們建立超越父輩的功業。

其實想想也很簡單,父輩都那麼優秀了,你不玩命,不另闢蹊徑,憑什麼超越?

但朱勇的膽大,似乎又與其它人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說是不同尋常。

因爲在朱勇表達出要成爲一名稅卒的決心之前,也就是想要去海外的時候,朱勇就已經被他的父親狠狠修理過好多次,甚至有一次打的狠了差點送掉命。

姜星火對他的幫助,當然不是同情。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無緣無故的愛恨情仇,也沒有什麼無條件的支持。

這個世界上,只有自己擁有足夠強的力量,才能夠主宰別人的命運。

姜星火很清楚皇帝最忌憚的是什麼.對於自己的兒子們,朱棣尚且要分別限制和制衡,對於他,自然也是有紅線的。

這條紅線就是軍權。

所以,在老和尚等人的建議下,他纔會辭去大明皇家軍官學校的副校長職務,並且跟公爵以下的軍官,都沒什麼來往。

至於那幾位公爵,已經不單單能當做軍人看待了,更多的角色是廟堂的重要人物。

當然,姜星火既然不能直接接觸軍隊,但間接接觸,通過對上將們施加影響力,是從來沒中斷過的,無論是李景隆還是朱能,亦或是自己的大弟子。

想到這裡,姜星火從抽屜的桌子裡翻出了一沓信件。

這都是他的大弟子朱高煦寄給他的,朱高煦明顯有了一些改變,甚至有點話癆的傾向,雖然有小半年沒見他了,但每隔十天半個月,朱高煦都會從北京給他寄來信件。

信件的內容也多是一些瑣碎的閒話,包括他在北京遇到了什麼事情,比如被某個王八蛋調侃然後試圖克制自己揍人的慾望但最後還是揍了,再比如哪天去支援哪個被襲擾的內附部落,亦或是哪天帶了多少人出塞去砍蒙古人之類的.再砍人之餘,朱高煦也會報告一下他的學習情況,之乎者也的書他看不進去,但實用類的書籍和一部分史書還算學的認真,尤其是某些史書,朱高煦津津有味地對着地圖看古代名將們的戰例,似乎能從中汲取到某些知識或經驗。

反正這些信件的內容就像是朱高煦寫給他的報告書,每封信裡面都是詳細列舉了一些他所遭遇到的事情和一些處理結果。

很多事情其實朱高煦處理的不妥帖,譬如有一次出塞去砍韃靼人,嗯,這時候還是韃靼人佔據着口外的漠南草原,瓦剌人在較西面的河套位置,兀良哈人則在東面的遼東方向那次朱高煦就覺得自己把人趕盡殺絕不太對,其實應該遷徙部落內附的。

不過這些事情並不重要,反倒是朱高煦這種態度,也讓姜星火覺得心安,甚至是欣慰。

改變一個人是很難的,尤其是一個固執、暴躁、強壯的人。

自持力者,甚少聽人言。

這也是爲什麼很多練塊的哥們練到最後都很難控制住脾氣,遇事第一時間想用武力解決的緣故。

這樣,姜星火也覺得自己還始終得到了朱高煦的依仗和信賴,畢竟對於朱高煦來說,他很少會這麼坦誠地跟人溝通,對於強勢的父皇,朱高煦不想讓他看到自己軟弱或猶豫的一面,對於母后,朱高煦則單純地不想讓她覺得自己過得不好。

姜星火也會給他回信,信件的內容也多是一些閒聊,廢話居多,例如最近在北邊怎麼樣啊,吃的習慣嗎,穿的暖不暖啦之類的話語,偶爾還會針對朱高煦的讀書筆記寫一篇文章。

這些信件都是通過驛站正常傳遞的,畢竟誰也不會沒事動用六百里加急來送信,所以姜星火也很少提及朝廷裡的事情,嗯,可想而知,這些信件都會被錦衣衛翻閱一下。

至於朝廷的大政方針和各種人事變動,南京和北京的聯繫還是很緊密的,人員和信息的交流始終保持在一個比較頻繁的頻率上,《邸報》也寫的清楚,所以倒不用姜星火去特意通知些什麼。

不過最近朱高煦倒是沒寫信,不知道是不是又出去打仗了,這讓他倒是感覺有些擔憂。

姜星火仔細一琢磨,忽然又笑了,人家當世項羽,呂布復生也不見得比他強到哪去,有啥好擔憂的。

只不過在姜星火的心裡,朱高煦終究還是他要關心的弟子,而這些天朱高煦也確實沒給他寄來什麼書信,所以根本不清楚他在幹什麼,只能靠着猜測了。

“關心則亂了。”

姜星火輕輕拍了一下額頭,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他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將這件事放在了一旁,走了出去。

姜星火擡腳走下臺階,朝着門口的王斌吩咐道:“備車。”

這天騎馬純粹自己給自己找罪受,出門姜星火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乘車,至於乘坐轎子,則從來都不在姜星火的考慮範圍內,因爲他始終覺得是騎在人身上,心裡膈應。

王斌看着有越下越大趨勢的雪花,問道:“國師這時候要去哪?”

“我有些事情要找一下孔希路。”

威望孚於四海的孔老夫子,前段時間剛剛從詔獄裡無罪釋放出來,倒也沒回老家,而是還在南京跟高遜志、曹端等人待着,誰也不知道他在研究什麼,反正是一直閉門謝客,不過被士林所接受的主流猜測是孔希路在詔獄裡受到了錦衣衛的威脅,所以這時候不敢說話。

“哦,那我派幾個兄弟陪您過去。”

冬天這些侍從也都是輪班的,王斌應諾之後,立刻從正在烤火的房間裡,招呼了幾個身材魁梧的侍從,簇擁着姜星火離開了衙門。

姜星火上馬車前擡起頭來,看着灰濛濛的天空中飄蕩的白雪,心中暗自盤算:這場雪,應該很快就會停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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