聾娘領着季離巡過了二樓的一整圈兒,早事纔算是完畢。
除了走到沐雪姑娘門前,季離被這青仙樓第一舞姬抓住胳膊央求着,要他換掉一人,好讓她今夜上船以外,再無其他波折。
若是別人對季離如此哀求,說不得他還真會心軟應下,再想法子換掉一位姐姐。
可沐雪還真不行。
因爲沈京昭已是多次在他面前表現出對沐雪的傾心,尤其他也答應要將沐雪介紹給沈京昭認識。
如此,便更不能叫沐雪登船。
否則,倘若沈京昭忍着一身傷痛衝船,他是攔還是不攔?
而就算沈京昭今夜不曾知曉,以他的性子,事後也定會前來尋個說法。
所以,無論如何,沐雪都是不行的。
而早事畢,啓板過後,聾娘與鳳娘便忙着諸多瑣事,季離則同兩位侍女在方桌上用了早飯。
誰知飯未吃完,王有志便先來到桌旁躬身。
“少主,門外有一道門神言派系的張姓長老求見。”
道門神言長老?
季離清楚,這一大清早道門就來了人,想必是因爲昨晚江寧附身,出手殺人之事。
不過,既然與他有關,當然就沒有逃避的道理。
“好,王先生,我去看看。”季離點頭應下,起身往外走去。
仙兒忙起身跟上,不由得擔憂說道:“少主,恐怕道門這時候來人,定是來興師問罪的。”
“不管是爲何而來,總要見上一見。”
季離直朝前走,身後仙兒和劉治容對視一眼,都是惴惴不安。
王有志跟着季離,猶豫一下,還是提醒道:“少主,道門神言一派,近年來可說是勢頭正盛,時常蠻橫不講情理,所以待會無論那長老說些什麼,您還是……忍一忍爲好。”
蠻橫不講情理?
這句話說的還真是恰當。
季離昨夜已經是見識過,那王長老冷酷霸道攔在路中的模樣,他當真是印象深刻。
“好,多謝王先生提醒。”
待得出了門,季離纔看到門口所站之人。
這張姓長老與王有志差不多年紀,體型微胖,身穿一身素淨白色道袍,身後卻是背了一柄木劍。
瞧這樣子,倒是不像蠻橫之人。
季離看了一眼,走下臺階拱手禮過,纔開口道:“在下便是季離,請問您可是道門張長老?”
而張長老只是微微點頭,說道:“是我,我叫張全,你該記着。”
仙兒聽到這名字,卻是一愣。
隨後,仙兒上前一步,貼在季離耳邊低聲說道:“少主,他是整個道門最年輕的六轉半聖,號稱是聖人之下,無敵。”
六轉半聖!
聖人下,無敵?
季離想着,看來道門還真是瞧得起他,直接派了個如此強大的修行者過來!
“小丫頭,若是想誇我,可以再大點兒聲,不然別人聽不見,你誇了不是白誇?”
還沒等季離開口,不想張全竟全都聽了去,一字不差。
季離也不意外,只是恭聲問道:“敢問張全長老,今日來此尋我,所謂何事?”
張全的眼睛很小,卻仍是眯着眼說道:“你自然清楚。”
“張全長老不說,我怎會知曉?”
沒想到張全竟然絲毫不拐彎抹角,直言道:“你殺了我師兄。”
季離凝着眉,沉聲問道:“長老何出此言?”
“你不用如此緊張,本來那種廢物,你殺了便殺了,我纔不願多管。”
張全長老倒不像是說假話,只因他言語間滿是不以爲意與毫不在乎的意味。
似乎在他眼中,道門死了一個五轉的長老,不過是蠅頭小事,完全不值一提。
季離聽着張全如此言語,心想着果然不愧是道門神言一派。
昨日剛有了個王長老視人命如草芥,今日就出來個張長老,視王長老如草芥……
“那張全長老又是爲何而來?”
“掌教和大長老同時發話,我也是不得不走這一趟。”張全長老伸手在微胖的臉上撓了撓,無奈說道。
季離聞言,心中一沉。
“張全長老,是想如何?”
張全坦言道:“自然是叫你跟我去道門請罪。”
季離嚴肅問道:“我罪從何來?又爲何要去請罪?”
張全卻只是微笑道:“你跟我去了,便懂了。”
“我若是不去呢?”季離皺着眉,再問過一句。
“自然是強拉着你去。”
沒成想,話剛說完,張全長老渾身氣勢立變!
方纔的他,看起來不過是一個揹着木劍,小眼睛的胖道人。
可是這會兒,季離竟有種當初在明王府裡,面對明王季雲的感覺!
甚至,壓力更盛!
不僅如此,只見張全開口唸道:“跪。”
瞬間,季離像是被萬般重物壓着,雙膝猛然朝地上跪去。
多虧他反應及時,左手抽出長劍,連着劍鞘拄在地上。
如此,才只能是雙手死死握住劍柄,半跪着硬撐。
而仙兒和劉治容見狀,纔剛要上前扶住季離。
“別動。”
張全只說了這二字,仙兒和劉治容便定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季離眼見如此,直覺得張全的這一手段實在是太過詭異,竟如同言出法隨一般!
“好了,隨我去吧。”張全輕念。
這究竟是什麼神通術法!
季離聽了這句話,突然間,四肢便不受控制,就像是提線木偶一般,緩緩的站起了身,同手同腳,彆扭至極的朝着張全走去。
唰!
此時,只見一道清亮刀芒飛過,斬在季離身前地上,留下深刻刀痕。
而季離恍然間只覺身上一輕,再沒了阻力,不由得飛身向後退去。
“孃親!”
直到退至臺階下方,季離才發現,方纔竟是聾娘出手。
聾娘朝季離點點頭,卻是開口說道:“張全長老,好久不見。”
季離在旁聽着,也是沒想到他孃親居然與這張全是舊識。
而張全見了聾娘,卻是換上了一副憨笑嘴臉,熱切的招呼道:“呦,聾娘!好久不見好久不見,您近來挺好?”
聾娘淺笑說道:“託您的福,日子還算順當,就是不知我這義子如何得罪了長老,讓您不得已才拉下輩分,對一個小輩出手?”
“哎呀,瞧您這話說得,要放在平日,說什麼我也不會對您的義子動手啊。”
張全面上滿是難色的說完,卻忽地話鋒一轉:“可今日,無論如何,他也得跟我走一遭。”
聾娘收起笑意,輕聲問道:“連我也沒情可講?”
張全仍是憨笑,打着商量:“聾娘,那人不在天都,您就別攔我了成不?您知道,攔又攔不住我,而且真動起手來,面兒上也不好看不是?”
要動手了!
季離聽到這兒,不由得上前一步,把長劍帶鞘別在腰間,同時右手拔劍出鞘。
噌的一聲,清脆的劍鳴響起。
聾娘聞聲看了一眼季離,朝他搖了搖頭,伸手把他護在身後。
“那就不必多說,我倒要瞧瞧,當年那個追着我家妹妹尋死覓活的小子,當了道門長老後,又有何不同。”
“聾娘,講好了不提當年之事的。”
張全見聾娘鐵了心要護着季離,也是甚沒辦法,只得伸手,抽出了背後的木劍。
別看這把木劍其貌不揚,滿是刀刻斧劈的痕跡,要知道,只因是這把木劍在手,張全才能被稱爲聖人之下無敵。
這木劍,便是道門三劍之一的楊桃劍。
而聾娘見了楊桃劍,也是不免神情慎重。
“仙兒,把刀借我。”
聾娘朝着身後說道。
仙兒的直刀本已經摺斷,昨夜卻是換了一柄。
此時仙兒聞言,忙抽刀出鞘,上前遞到聾娘手中。
可當聾娘接過直刀,氣質便不同了!
季離眼看着身側的孃親,在前一刻還是淡雅婉麗,秀而不媚。
卻沒想到在她握住直刀後,整個人便如同手中長刀般鋒芒畢露,自帶着一股銳利氣息,叫人不敢直視。
張全見狀,苦着臉勸道:“唉,聾娘,明知不是我的對手,這又是何必?”
“張全,你若想捉我義子,自然要先過我這關。”聾娘說完,便伸手推了推季離,說道:“你往後退些。”
“孃親……”季離扶住聾孃的胳膊,實在是放心不下。
之前仙兒已是說過,那胖道人乃是聖人之下無敵,如此說來,聾娘如何會是對手?
仙兒卻上前拉住季離往後退去,口中勸慰道:“少主,聾娘是五轉通十脈,可以一戰的。”
可仙兒雖是如此說,眼中的擔憂卻仍是藏不住的。
五轉通十脈?
那就是還不到六轉!
這張全既然敢號稱七轉之下無敵手,總不會是浪得虛名。
季離心想着定不能叫孃親因此涉險,便率先開口喊道:“張全長老且慢動手,我跟你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