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餘玲輝,憶起唯一的愛女傷心至極,和普通的媽媽沒什麼兩樣。其實涼夏很同情她,擁有再大的勢力,再多的錢,又怎麼樣呢。
老公去了,女兒也去了,而她一生都不能休息,管理着祖上的基業。窮極一生,恐怕都沒有一天是爲自己而活。
而如今,餘玲輝年事已高,餘家的人爲了爭奪家主之位,明裡暗裡爭鬥了很久。本該退下來頤養天年,卻不得不維持着整個家族的和平。
活的人累,心累,若是沒有找好繼承人,怕是人去了,也不安心。
思及此,涼夏更不希望奕輕城留在這了。奕家的爭鬥已經讓人厭煩透頂,那麼餘家龐大的支系,會讓他一生都不能快樂。
“夫人,您節哀,身體要緊。”涼夏見她這麼悲慼,有些不落忍。
“我是看到輕城,就想起了慧心。唉,都怪奕啓東,那一年若是沒出意外,她也不會只留下這麼一條血脈。”
說到動情處餘玲輝流下淚來,涼夏心生疑惑,不等她想清楚,“西太后”說道:“罷了,我既說不動你,也說不動他。
只希望你們別惹出什麼亂子纔好,這個罐子,就當是我送你的見面禮。”
“這不好吧,您把女兒的嫁妝給我,太貴重了,我受之不起。”涼夏連連擺手,她再不識貨也知道青花瓷的價值。
“慧心都不在了,哪還有什麼嫁妝。給你,也是給輕城一個念想。我看他那宅子,清冷寡淡,放着也合適。”
“可我毛手毛腳的,萬一摔了,還是別給我了。”
餘玲輝哈哈大笑,“不礙事,給你了就是你的。”
再三推脫,涼夏還是沒能拒絕“西太后”的禮物。最後說好了他們回菁城的時候再帶走,還是先放書房比較安穩。
接下來的日子就比較辛苦了,奕輕城要跟着去各處巡視,比在菁城還忙。大年夜的時候是餘家一年一度的祭司典禮,涼夏也跟着去了。
她以爲就在島上祭祀,桂姨笑而不語,只關照她多穿點衣服,一行人浩浩蕩蕩出了島。
從新月宮開車到市區,將近四十分鐘。餘家的宗祠還要再過去近三個小時的路程,十分的偏僻。
還沒到目的地,路邊已經能看到回來祭祖的人。桂姨告訴她這是餘家自古以來就有的宗祠,只要姓餘的子孫們,或者是對家族有極大貢獻的人,才能將牌位放入祠堂。
“餘家人口很多嗎?”涼夏好奇的問。
“當然,餘家祖上雖然有做官的,但真正發跡是在清朝。你看電視也放過,那些織造府,爲皇宮裡的顯貴們做一年四季的行頭。
其實做織造就是個藉口,本職是爲皇帝打探消息。原來的皇帝最怕有人造反,又不能明擺着去調查,所以設了那些織造府,從各地打探消息。”
涼夏聽的一愣一愣的,比看電影還玄乎。
“可是桂姨,知道皇帝太多的秘密,不是會引火上身嗎?”
“夏夏很聰明,先祖們也猜到了會有這麼一天。所以在餘家風頭最盛的時候,他們辭官把根基搬回了冬城。這兒離皇帝遠,逐漸的淡出世人的視線。
餘家的子孫也被勒令,絕不能做官。但是家業再大也有吃空的時候,餘家人脈廣,子孫多,靠着打探消息,竟也謀出一條生路來。
最輝煌的時候,餘家的麪條,一碗要賣到五千兩銀子。”
桂姨滔滔不絕的如數家珍,託她的福,涼夏總算把餘氏的發家史聽了個夠。
只是,知道的越多,越替奕輕城揪心。她猜測餘慧心不顧一切出走,就是希望給兒子一個正常人的生活。可離得再遠,命運還是把他帶回了雙梅島。
祭祀整整進行了一天,到吃晚飯的時候涼夏餓的路都走不動了。回去曜日宮又是繁瑣的家族人員見面,比跑馬拉松還累。
吃完晚飯已經是晚上十點,她回到房間就拿出了那條圍巾,包裝的非常精緻。
明天是新年第一天,又是新的開始,新的希望。
“咚咚咚……”
涼夏奇怪這麼晚了還有誰敲門,一看奕輕城在門口整裝待發,“我們出去。”
“好。”
她沒有任何的猶豫,就算身在陌生的地方,只要有他,就是滿滿的信任。
車子在一所復古的大樓停了下來,他拉着她的手進去。裝飾精美的碩大空間裡空無一人,只有舒緩地樂曲淡淡流淌。
“跳舞嗎?”
奕輕城紳士地伸出手,涼夏甜甜一笑,由着他摟着自己輕輕地旋轉着。她整個身子都倚在他身上,臉孔埋在他的懷裡,黑髮遮住她纖細的下巴。
緊露的半邊面頰因爲開心紅撲撲的,就像上學時瞞着家長偷偷溜出去參加舞會。涼夏閉着眼睛,長長睫毛覆在光滑的肌膚上,讓她的臉看起來更加嬌俏可人。
“跨年的時候,這座大樓上的鐘擺,會敲響新年的鐘聲。”
奕輕城英俊的面頰現出如水的溫柔,他低頭看着她的臉,修長的手指撫着她的長髮。
涼夏鼻子皺了皺,有點糾結。“還是別敲的好。”
“爲什麼?”
“童話裡鐘聲一響,灰姑娘就會變回原形。我怕一敲鐘,這場夢就要醒過來。”
他不禁莞爾,讓侍應端了酒過來,“喝點紅酒,它會讓緊張的神經放鬆。”
涼夏接過杯子,奕輕城卻搖頭,他捧着她的臉,輕輕喂她,紅酒流入她柔軟的脣瓣。
“咳咳咳……”
這樣親暱的舉動,她有點害怕。一緊張就咳嗽,他拍拍背,繼續這樣抱着她,輕輕地跳着緩慢的舞步。
涼夏像娃娃一樣在他懷裡睡着,奕輕城的心有種從未有過的安定,只想這樣一直摟着她。
時間彷彿定格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噹噹噹……”
屋頂上傳來跨年的鐘聲,她終於張開眼,疑惑地看着陌生的地方,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突然置身於斯。
最後她的目光停在眼前男人高貴俊美的臉上,定定地看着他。
“新年快樂,我的女孩。”
奕輕城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盒子,打開取出裡面的項鍊幫她戴上。
“好漂亮,好美。”
涼夏驚訝的捂住了嘴,冰涼的鑽石戴到脖子上,沉甸甸的,壓不住滿心的喜悅。
“怎麼哭了?”
奕輕城耐心的擦去她的眼淚,“後悔了?”
“不是,我已經不記得過年是什麼樣子了,很久沒有這麼開心了。謝謝你,大叔。”
他咬一下她的脣瓣,故作可惜地說:“早知道送鑽石你這麼激動,我就提前拿出來了。”
“我開心不是因爲禮物貴重,在奕家,除了爺爺和爸,沒有人過年給我禮物。在我去日本的三年,連電話都沒有。
陪在我身邊的,只有師傅。一直以爲我會孤單下去,好在,等到了你。”
涼夏溫熱的小手抓着他,奕輕城的手背有種奇妙的觸感。他擡起頭看她,她面頰微紅,眼眸躲閃着充滿羞澀和些微尷尬。
兩個人對望着,幾乎忘記了身處在餐廳。
奕輕城不是第一次離她這樣近了,聞着他身上的檸檬香,看着他深刻俊削的五官那樣清晰地展現在她眼前,不禁看呆了她。
每一個棱角和弧度都那樣恰到好處,這是怎樣一個俊美到毫無瑕疵的男人!
奕輕城的臉慢慢靠近她,涼夏依舊怔怔地看着他,就在他的脣要吻上她時,外面煙花四起。連續不斷的爆竹聲打破了冬城的寧靜,他微微懊惱。
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氣氛,差一點就……
“愛比煙花更寂寞。”她喃喃自語。
“什麼?”
涼夏勉強一笑,雙手環住他。“就算像煙花一樣短暫,一樣寂寞,我也會記住我們在一起的時光。”
奕輕城的手指滑過她的耳際,替她撥開亂髮,“我們明天拜完年,後天就可以回去了,開心嗎?”他細心地將她的長髮塞在耳後。
“我們……要去莊園嗎?”她悶悶的徵求他的意見。
“不去,咱們要飛到京都去。”
“真的?可是我護照還在家裡,你怎麼不早說!”
涼夏覺得身處幸福的海洋,甜蜜的心情快要把她淹沒。正懊惱沒做好準備呢,卻見他淡定的勾勾脣。
“你好壞,其實你帶了是不是,早就安排好了。”
“那麼,你做好準備了嗎?”他的聲音不急不徐優雅而磁性,反而是她滿頰通紅,因自己的雀躍而尷尬不安。
手機煞風景的響起,奕輕城無奈的拿出來一看,眉毛習慣性的皺起。
電話拔通了,話筒裡響起女人輕柔焦急的聲音:“叔叔,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爺爺住院了!”
電話那頭嘈雜的很,不等奕柔柔說完,電話裡又傳來男人的聲音。
“我是大哥啊,輕城,你趕緊回來吧,家裡都亂套了。”
“怎麼回事?”他冷淡的問。
“幾句話說不清楚,你回來就知道了。唉,這大過年的……”
那頭有佟蔻芝的叫罵聲,還有陌生人說話的聲音,奕柔柔不停地叫“爺爺”的聲音。涼夏心一沉,直覺不妙。
“大叔,你怎麼想?”
“不急,回去了就知道。恐怕是有人等不急了,想錢想的緊。”
“京都之旅泡湯了。”她吶吶地說。
“只怕,菁城有更大的風雨等着我們。”
奕輕城終於向她瞥來意味深長的一眼,她對上他淡冷的眸,不禁心情更加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