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頭細細於本宮道來。”
錦雲抽噎着,斷斷續續講述了事情的經過:“剛纔的男人乃是奴婢的同鄉,自小我們姐妹便與他玩在一處。後來他因身手不錯,被選入宮中,還逐漸做到了皇上的貼身侍衛。我們姐妹本都是喜歡他的,只是他更喜歡妹妹勝於奴婢。不久後宮中招人,奴婢姐妹倆便說服了父母進了宮裡,只是爲了能夠經常見他一面。因奴婢還算機靈,有幸被皇后選中,而彩雲則去了洗衣局。後來……”
‘“後來本宮進宮,你二人才到一處,對不對?”嵐禎問。
“是的,但是奴婢卻突然發現,他與妹妹的感情越來越好,他的心裡根本就沒有我,那時,我就恨極了妹妹,認爲這一切都是因爲她才造成的。但我心裡又實在放不下他,一天不見他,整個人彷彿都沒了靈魂。我知道他愛的是妹妹,可哪怕,只是讓我遠遠的望他一眼,我的心也就滿足了。”
“那你又如何與貴妃扯上了關係?”嵐禎緊追不捨。
“說起來,還是奴婢太大意了,奴婢得不到他的愛,便悄悄將自己的一片相思之情繡在了女兒家的荷包之上,卻不曾想,那荷包偏偏弄丟了,也不知怎的就到了皇貴妃的手裡,她要治奴婢的罪,奴婢害怕極了,爲了免於刑罰,便答應爲她完成一件事,待事成之後,她會找機會搭救我出宮,而且還會得到他。我走投無路,只好妥協。只是奴婢沒想到,卻是要以妹妹的性命做代價。”說道這裡,錦雲聲音越來越低。
“那你知道貴妃她因何要害本宮?”
“奴婢覺得,那段時間皇上對夫人寵愛有加,別的妃嬪尚且不服,何況貴妃。她這一步棋下的的確好,若您不能分辨出我們姐妹二人,則由夫人您坐實了這樁罪名,若您能夠分辨出我與妹妹,便將這罪名推給皇后,由皇后頂了這樁罪。總之除掉任何一個,都是於她有着最大的好處。”
話說到這裡,一切都再明朗不過。什麼整晚肚子痛,什麼見紅滑胎,統統都是可足渾的計謀,就連杜若太醫,以及香囊並遺書,也統統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假象。
真正的始作俑者是可足渾皇貴妃,只是可憐皇后,做了替罪羊。
“你起來吧,今日之事,你與本宮權當沒有發生過,但我的宮中也斷不會再留你了,今日起,你自行其便吧。”
“多謝夫人保全奴婢賤命,夫人之恩,奴婢謹記在心,他日若有機會,奴婢定回報夫人於萬一。”言罷,她緩緩擡起頭,神色竟悲涼落寞至此,“自妹妹死,皇后娘娘亦被打入冷宮之後,奴婢已將一切看淡,若他日夫人要錦雲出來作證,錦雲亦義不容辭。”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嵐禎似乎又看見了皇后那雙絕望中夾雜着怨恨的眼睛。
她的心裡似壓了千斤巨石般喘不過氣來,可足渾氏將這一切做的天衣無縫,況且此時又極具聖寵,自己雖好險再次逃過
一劫,可此刻難保她不會再想出什麼其他計謀來對付自己。以自己現在的實力,自身尚且難保,要救皇后恐怕更難,說不定還會被牽連進去。另一方面,皇后雖處境危險,嵐禎相信她遲早會有出來的那一天,因爲慕容俊不會不顧及皇后的家族背景。他之所以穩坐大燕江山,段氏一族是盡了全力的,如今在朝中也是實力最大,但是,若要再想恢復皇后位,恐怕就難了。
只在第二天一早,嵐禎竟再一次聽到噩耗,錦雲的身子竟然也漂浮在了蓮花池中。
所有人都認爲她是姐妹手足情深纔會循了妹妹而去,同時也在感嘆她們一對姐妹如此年紀便早早逝去,忍不住一陣唏噓。
只有嵐禎知曉,有些秘密,只有死人才永遠不會說出口。
那太液池中聖潔的蓮花,若你同樣也有一顆聖潔的心靈,當你目睹這黑暗中曾發生的一切,是否,也會爲之淚流。
看似平靜的後宮,一連多日被一種詭秘陰森所籠罩,嵐禎只得處處小心謹慎,她已經飛鴿傳書慕容垂這段時間後宮所發生的一切,並且要他轉告段王妃一定要謹言慎行,以可足渾貴妃的毒辣作風,作爲皇后的黨羽,她也許很快便會成爲可足渾氏下一個要對付的目標。同時嵐禎也將皇上對他的戒備告知與他,讓他早做準備。
得知了宮中的情況,慕容垂心下焦急萬分。目前皇上還沒有抓到自己的把柄,也許用不了多久,便會以莫須有的罪名強加給自己,只要自己還在這世上一日,皇上始終是不放心的。在此之前,他也曾一度擔憂着嵐禎的安危,不過以目前的形式來看,以嵐禎的機靈乖巧,再加之有皇上的暫時庇護,可足渾目前還傷害不到她。倒是王妃,向來與那可足渾氏不睦,素日言語中也多有衝撞,昔日有皇后的威信在,可足渾不會拿她如何,如今皇后已失勢,可足渾貴妃會輕饒與她嗎?想到這裡,急忙連夜修好了一封家書,叮囑府中人務必小心謹慎,時刻保護王妃的安危。
這一日,孫婕妤與溫婕妤同來到蘭珍的宮中,嵐禎興致正好,便邀了二人同去賞花。此時正值夏初,羣花剛剛吐蕊,旁邊大朵牡丹含苞待放,嬌豔欲滴;粉色、白色、黃色的薔薇也紛紛爭奇鬥豔;毛鵑、夏鵑、玉玲瓏、羊躑躅、水芙蓉……另有多種叫不上名字的花草,似乎也都心有不甘,紛紛加入到了競爭的行列裡。此時,三位絕色佳人入園來,竟不知究竟是花賞人,還是人賞花。
“夫人你看,這些花開的多漂亮。”溫婕妤此時完全沉浸在花香的愉悅中。她順手摘下一朵舍子花,對嵐禎說道:“夫人就像這舍子花一般,美不勝收。”
聽了溫夫人一語,嵐禎語笑嫣然:“可是本宮卻並不喜歡這舍子花之名,舍子花又名彼岸花,寓意兩個相愛的人永遠不能在一起,只能在天涯的兩端彼此思念對方,未免太淒涼了些。況且花朵再美,終有凋零,若如此,本宮倒寧願做一株既快樂又平淡無奇的草。”說罷,她俯身下去,用手拈起一株忘憂草,
專注的欣賞起來。
“哦,請夫人恕臣妾比喻失當,夫人知識如此淵博,竟然懂得這花的別名。臣妾真是慚愧。”溫婕妤知道自己一時失口,連忙賠罪,好在嵐禎並不曾往心裡計較。
嵐禎又怎會不知這些花名的典故呢,睡夢中她還依稀記得,在代國的御花園裡,父皇曾經牽着她的小手,給她講過好多花仙子的故事……
“夫人,皇上最近已經好久都沒來臣妾的宮中了,聽聞宮裡人講皇上最近一段時間一直都在可足渾皇貴妃那裡,可不是把咱們都忘了嗎?”孫夫人的目光靜靜定格在一樹桃花上,桃花朵朵粉紅,一如少女相思難耐的情懷。
“怎麼會呢?只不過貴妃她快要臨產了,又經歷了上次那樣的事情,受了些驚嚇,皇上既寵愛貴妃,又怎能不親自守候呢,要知道,不管貴妃生下的是皇子還是公主,皇上自然都是萬分高興的。皇上妃嬪雖衆多,但除了可足渾貴妃早先曾生養了三皇子慕容衝還算機靈俊美又聰明外,陳妃與任妃也曾生養過兩名小皇子,但都不幸早夭。此後便只有胡嬪生養了一雙帝姬,其他妃嬪竟再無所出,即使有了身孕,之後也會莫名其妙滑胎,如今開枝散葉已是皇上首要任務,自然會十二分小心,婕妤不必爲此事傷懷。”
嵐禎從孫婕妤的眼神中看得出來,她對皇上是有真感情的,只是皇帝薄情,人情涼薄,這後宮之中豈容的下真感情存在?若她不懂這些,恐怕遲早會傷了自己。但許多話又無法言及,只好用言語來開導她。
突然,孫婕妤面容一陣抽搐,她急速轉身向一棵海棠樹下,扶着樹幹一陣乾嘔,嵐禎及溫婕妤忙上前查看。
“姐姐莫不是……懷了身孕吧?”溫婕妤極其鄭重的詢問道:“這月可曾有過天癸?”
孫婕妤默默,之後搖頭:“最近一段時日老是覺得心煩意亂,吃東西也沒有胃口,還經常如今日這般乾嘔。”
“婕妤不曾叫過御醫來診脈嗎?看這樣子是喜脈也說不定呢。本宮即刻喊趙太醫過來,叫他爲你號脈。”
乳白色的絹絲帷帳,上邊用金絲銀線串着無數珍珠琉璃,見垂於下。帷帳四周皆以五彩絲線繡了花朵圖案裝飾,朦朦朧朧中盡顯高貴典雅。趙太醫此刻正端坐於牀前,他的手指正搭在孫婕妤從帷帳之內伸出來的右手上。
“恭喜婕妤,賀喜婕妤,婕妤此乃喜脈,若皇上知曉,不知會有多高興。”
“哦?若果真如此,真是太好了。”嵐禎此刻也真心爲孫婕妤祝福,但也有一絲淡淡的擔憂,但願孫婕妤能夠保得住腹中胎兒。
不日,孫婕妤懷有身孕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後宮,皇上高興之餘,親自來探視,孫婕妤好久不見皇上,此刻相見,竟高興的流下淚來,剛要起身給皇上請安,便被慕容俊一把扶住:“快坐好,以後見了朕就不要重複那些繁瑣禮節了,朕只對你有一個要求,便是一定要平安的爲朕生下小皇子或一位小帝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