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皇后娘娘的懿旨,王妃屬於亂臣賊子,被扣以通敵叛國的罪名,是不能夠寫進宗譜的,更不能下葬於皇家園林。慕容垂親自爲她甄選了一處風景秀麗之處,又親眼看着將王妃下葬後,獨自在墳前站立了很久。他發誓,終有一天,他會堂堂正正的將王妃墓址遷到皇家墓地認祖歸宗。
慕容垂強忍住心中悲痛,連夜趕去宮中向皇上皇后覆命。慕容垂求見時,慕容俊因病情加重已經一連休息了好些日子,此刻正在牀上躺着。因不便於冒昧打擾,六公公要王爺在外面稍等進去通報。正逢此時,皇后娘娘在宮中女眷的簇擁下款款而來,見到慕容垂,先是一驚,但這種情緒很快便被臉上的綻放的笑容掩飾過去。
“臣弟給皇后娘娘請安,願皇后娘娘萬歲金安”慕容垂望着站在自己面前這個有着世上最美容顏和世上最狠毒心腸的女人,心中縱有千般不情願,但此時也只是無可奈何的跪下去叩頭施禮。
“嗯,五弟何必如此拘於禮節,都是一家人,不必行此大禮。”可足渾皇后望着慕容垂那雙如鷹鷲般的眸子裡,有着烈焰般熊熊燃燒的怒火,便知道因王妃之事,自己已經徹底激怒了他。
“外面是誰在說話?是朕的五弟回來了嗎?快快叫他進來。”裡邊傳出慕容俊有氣無力的說話聲。
慕容垂與皇后只好進了內殿。
擡頭望向病榻上的皇帝,只見他臉色蠟黃,精神萎靡,說話的間隙總會捂嘴咳嗽幾聲,連喘氣都似乎很費勁的樣子。
“皇兄的病看起來不輕,不知太醫可瞧的透嗎?”慕容垂試探着詢問道。
“朕不礙事,這已經是多年的老毛病了,吃幾幅中藥,將身子養一段時間就會沒事的。”慕容俊似在極力掩飾自己的病情。“倒是王爺你,許是經歷了沙漠和戰場的歷練,朕看着倒是生機煥發的樣子呢。”
“謝皇上誇讚,臣弟慚愧。”慕容垂謙虛的說道。
“皇上,五弟這次在邊關立了一大功,趕退了吳軍,鞏固了邊防,又爲我大燕國贏得了聲譽,足可見其赤膽忠心。王妃雖一時犯錯,但她終究已接受懲罰,況且現下已經被處死了,現功過相抵,皇上是不是就不要追究了。”可足渾氏一邊將皇上扶着坐起來一邊有意無意的說道。
“既然王妃已死,五弟又擊退了敵軍,朕還有什麼可追究的,相反,朕不但不追究,朕還要賞賜五弟。”
“皇上真是英明,不知皇上要賞給五弟什麼?能否告訴臣妾?”可足渾氏媚眼巧笑的望着皇上問道。
“這個朕還沒想好,皇后向來做事周全,心思縝密,這一次還要可足渾皇后幫朕拿個主意纔好。”慕容俊同樣的笑眼望着皇后。
慕容垂見到他們這副虛情假意、道貌岸然的樣子,直覺心中作嘔。但場面還得撐下去,於是便道:“臣弟治家不嚴,纔會縱容段氏冒犯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皇上不怪罪臣弟,已是大恩,臣弟又怎敢向皇上要賞賜……”慕容垂拱手上前說道,此刻,他感覺自己無異於在與狼共舞。
“這還不簡單,五弟遇人不淑,差點連累了自己,可這事怪不得五弟,都是那段氏作亂。既失去了一個王
妃,那就再賜一個王妃給五弟不就是了?”皇后娘娘說道。
“賜婚?嗯,果然是好主意。皇后真不愧是朕的賢內助,想必皇后已經有合適的人選?”慕容俊興趣十足的問道。
“當然有了,臣妾的小妹妹年方二八,貌美如花,現正待字閨中……”
“臣弟感激皇上皇后娘娘一片盛情,但段氏新亡,臣弟又怎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而續娶新王妃?”慕容垂知道皇后是想借機拉攏自己,從而又能達到牽制監視自己的目的,便趕忙找藉口回絕。
“這事不急,等王府裡漸漸安頓下來,再從長計議這件事,想我那妹子愛慕王爺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此番親上加親,果真是一段好緣分,皇上,咱們這大媒人是做定了。”皇后拍着慕容俊的手笑言。
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郊外的一片小樹林裡,月光如華,透過高高低低的灌木叢,灑下點點斑駁的樹影,清風陣陣,將兩個人的衣袂捲起。此時,兩個黑衣人一前一後,一高一矮,分別靜靜的站立。
“難道你想一直這樣站下去嗎?就真的再沒什麼話可說了嗎?”女子靜靜的摘下罩在臉上的面紗,露出姣好的面龐,在月光的輝映下,不禁讓人聯想起月宮裡的嫦娥仙子。
男子轉過高大的背影,那印記在腦海中的剛毅神韻依舊,只是不知何時,那雙如鷹鷲般的眼眸裡平添了幾許憂鬱。
“發生這麼大的變故,爲何沒有及時通知我?”慕容垂說完,眼光無意停留在嵐禎的眼睛,而是轉而投向了別處。“我知道你心裡一直恨着王妃,但我說過,我欠她太多,無以爲報,我絕不容許任何人傷害她,這你是知道的。”低沉而充滿磁性的嗓音,在這寂靜的樹林中顯得格外清冷。
“不,我沒有。我心裡對王妃只有愧疚,又何來的恨意?難道在你心裡,你就是一直這樣想我的嗎?”嵐禎的眼裡被一層晶瑩的液體所充溢,繼而又順着溫熱的臉龐滴滴滑落。
“你很委屈嗎?”慕容垂仍無動於衷。“這個世上的任何一個人都可以背棄我,唯有你,崔嵐禎,你,不可以。”慕容垂話語冰冷,讓人不寒而慄。“告訴我,爲什麼沒有及時通知我,是不是你認爲沒有了王妃的存在,我就會和你在一起?如果是這樣,那我只能告訴你,我們之間,永遠不可能了。”
“呵呵,哈哈。”聽了慕容垂的話,嵐禎此時只有冷笑,再不想做任何解釋。
“你笑什麼?說到你心裡去了嗎?”慕容垂依舊冰冷的話語充斥着嵐禎的每一根神經。
嵐禎放眼向四周望去,“記得許多年前,也是在這片小樹林裡,那個少年冒着生命危險將女孩救下,然後帶到這裡,他們曾擊掌爲誓,彼此結成同盟。少年爲女子復仇,女子爲少年做內應。儘管這貌似只是一樁交易,但那個少年不懂,那名女子的心裡,在自己被救下的那一刻,其實就已經將自己迷失,一顆心兒早已經暗暗相許。所以在以後許多的日子裡,即使吃再多的苦,即使一生被辜負,即使被迫去向一個自己根本不喜歡甚至很討厭的男人卑顏屈膝、強顏歡笑,那女子亦無半點怨言。只爲她心中還有一份美好
的憧憬和夢想。直到現在,她才悲哀的發現,她在那名男子的心裡,原來什麼都不是,他們之間,原來只是一場交易,只是一場交易而已……”
“嵐禎,你……”慕容垂神色有些動容。
“我原以爲,你是懂我的。我以爲時間可以拉長生命,可以刻畫年輪,卻唯獨不會拉開你我之間的距離,現在看來,是我錯了,是我太高估我們之間的關係了,既然如此,多說無益,王爺請保重。”
話既出口,嵐禎決絕的轉身,抽身離去。任憑此時眼淚如暴雨連綿不絕的傾注,任憑此時心口被戳的千瘡百孔,從今後,再苦再痛只嵐禎一人承受,再與他人無關。
突然,芊芊細腰被人從後邊緊緊環住,幾欲窒息,縱然如何掙扎,終是枉然。那背後所散發出來的熟悉的味道,那輕輕噓氣在自己脖頸處的氣息,都讓嵐禎情不自禁。曾經,自己是多麼渴望這一切,在甜甜的睡夢裡,淡淡的思念中……,卻永遠是那麼可望而不可及。可是,當這一切真的降臨,卻早已經變得面目全非。早知如此,她寧願沉浸在那個美麗的夢境中永遠都不要醒。
“王爺,請自重。”嵐禎亦冷語。
“禎兒,原諒我,我不是故意要說那些話來氣你的,請你原諒我。”
“鬆手!”
“不!我是不會放你走的!”慕容垂咆哮着,他的呼吸變得低緩而急促。不由分說,強硬的將嵐禎摟進自己的懷中,任憑那個可憐的人兒如受驚了的小鹿般撕咬捶打着自己,就是不肯鬆手,他不言語,只是將脣霸道的佔有了她,任憑她怎樣掙扎。他要用行動來證明自己對她的愛,這份愛藏在他心裡已久,一直在他心中最深最隱蔽最柔軟的地方。無論身處何種險境,無論周遭環境如何拂逆,只要想起她,就如暗夜裡點亮的一盞燈,他便有了無數的勇氣和力量。
“呃……”嵐禎發出一聲嘆息。看來自己的心還是不夠堅硬,否則爲何此時竟會投降在他突然來襲的暴風驟雨之中。她的心,雖已冰凍三尺,此時卻在他的柔情中一點點被融化開來,她的淚,雖已是絕了堤壩洶涌的河流,此時亦被他的舌尖輕輕收集起來。她的人,她的心,沉醉在一種苦澀的甜蜜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