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傳送陣傳送是個什麼感覺呢?
要讓雷文來說,那就像是先捱了一發麻痹術,再被鋒利刀片細細切做臊子,最後一點點粘合起來。
不疼,但每次傳送過後,都會感覺有那麼點噁心。
但考慮到這次的收穫,這點小小不快便立即被雷文拋之腦後。
“伯爵大人!”看守傳送陣的士兵迅速迎了上來,恭敬行禮。
雷文點了點頭:“去雄鷹城找人,把這些箱子搬回去,好好清點一下。”
是的,這次雷文不僅自己回來了,身後還放着許多大箱子。
士兵領命告退,很快就有人從雄鷹城內涌了出來。
丹妮絲就在隊伍前頭。
看到傳送陣上的大箱子,丹妮絲微微有些意外,上前攙住雷文往回走去:
“我記得艾沃爾方面的物資都運得差不多了,這些是……?”
“一點青春損失費。”雷文微微一笑,在丹妮絲的攙扶下向雄鷹城走去:“艾沃爾人還是很熱情好客的。”
丹妮絲微微一怔:“你是說,這些箱子裡裝着的都是金幣?”
出於商人的敏感性,丹妮絲對金幣可是太熟悉了。
隨同雷文一起傳送過來的箱子,一共有近300口,每一口都能裝下大約5000枚金幣,那總共就是……
“150萬金幣?”丹妮絲瞪大了眼睛:“你把艾沃爾的國庫搬空了?”
“具體來說是163萬。”雷文道:“不過大部分,都是艾沃爾公國宮廷內庫的儲藏——公國就是比咱們的伯爵領賺錢啊。”
雷文的心情的確愉悅。
這次去艾沃爾,不僅解開了自己忽然衰老的秘密,而且藉此機會一口氣敲了163萬金幣出來。
足可以買下一套驅動神國輝耀的材料了。
至於女巫,雷文直接讓她從艾沃爾出發了。
反正甘維爾行省在帝國東邊,從諾德還是艾沃爾出發都差不多,沒有必要額外浪費傳送陣的金幣。
丹妮絲也露出了驚喜的笑容。
爲了籌備對獸人帝國的進攻,整個領地的財政都已被壓榨到極限,這一筆金幣的到來,簡直就像是爲乾涸河牀注入了水流。
“艾沃爾那邊,你到底是怎麼處理的?”丹妮絲問道:“菲頓聯合議會那邊就沒什麼動作?”
聯合議會,是菲頓諸城邦的決策機構,算得上是這個聯盟的內閣。
“菲頓聯合議會的反應沒有那麼快,而且我們也沒給他們機會。”雷文說着,給丹妮絲介紹起了回來前艾沃爾那邊的情況。
就在艾沃爾八世葬禮結束後不久,確切地說是在昨天,艾沃爾公國召開了全新一屆內閣會議,並且快速通過了事先準備好的一系列人事任命提案。
翠琦,以大公夫人身份監國,負責總領艾沃爾公國一切事務,並且負責挑選帶有艾沃爾血脈的後裔,以準備繼承大公的名號。
昆汀卸任公國首相,保留大元帥一職,同時擔任公國攝政。
只不過明眼人都知道,所謂“攝政”,也就是一個名號罷了。
原本的禁軍統帥蘭察,成爲了新一任公國首相。
爲了保證斯萊特家族在艾沃爾公國的利益延續,其特使艾伯倫男爵加入了艾沃爾公國內閣,擔任財政大臣一職。
這一切都是雷文和泰隆商議好的,主打就是一個快,在菲頓方面反應過來之前,先造出一個既定事實。
畢竟議會這東西,就是爲了扯皮而生,效率總是不高的。
之後哪怕菲頓方面要插手,也只能在雷文和泰隆佈置好的局面上動刀。
“所以,昨天議會之後,就是在籌備這批金幣?”丹妮絲問道。
“不是,這批金幣早在會前就已經籌措好了。”雷文搖頭道:“之所以多待了一天,是爲了解決掉一個隱患。”
這個隱患,就是蘭察。
艾沃爾公國新任首相,被雷文在戰場上擊敗、最終自戕而死的杜鐸伯爵的兒子。
當被召到雷文面前時,這位禿眉如同猩猩似的壯漢微微欠身:
“雷文伯爵。”
雖然是因爲雷文,他才能擔任公國首相,但蘭察卻並未表現出絲毫諂媚,看向雷文的眼神反而有着淡淡疏離。
此時,雷文正坐在壁爐旁邊,用鐵鉤挑弄着炭火,閒適而安然。
雷文不說話,蘭察也並不出聲。
直到蘭察看到雷文拿出了一份羊皮卷拋到火中。
邊緣捲曲碳化,墨痕被火焰灼燒成黑綠色,絲絲若有若無的低語響徹房間。
蘭察額頭上青筋暴起,不由得伸手扶住,哪怕盡力忍耐,還是發出了一聲低呼:
“啊……!”
當呼吸漸漸變得平穩,蘭察驚疑不定地看着雷文:
“……爲什麼?”
在4年多前,艾沃爾戰爭時,他正是簽訂了那份靈魂契約、宣誓向雷文效忠,才歸於雷文麾下。
如今他剛剛成爲公國首相,利用價值達到了頂峰。
爲什麼雷文偏偏要在這時候,燒燬他們之間的契約?
雷文淡淡道:“我已經沒幾年好活,何必攥着你的命不放?”
“……”蘭察神色變得有些糾結。
雖然雷文和雄鷹軍的表現,在史有所載的征服者中堪稱寬仁,甚至可以說是模範,但作爲被征服者的一員,蘭察對雷文還是隻有憎恨。
可另一方面,雷文本可以殺了他;可如今不僅饒了他命,還把靈魂契約都燒掉了,這對蘭察來說又是不折不扣的恩情。
“雷文伯爵,我感激你能還我自由。”
“但既然我擔任了公國首相,那麼之後一切行動,還是會以公國的利益爲先。”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雷文輕聲笑着:“所以我纔會這麼做啊!”
蘭察一時默然。
雷文繼續道:“好了,今天叫你來也就是爲了這件事,我累了,你先退下吧。”
“是,大人。”蘭察轉身向門外走去。
雷文以近乎自語、卻又剛好能讓蘭察聽清的聲量道:
“你的父親杜鐸伯爵,是個可敬的對手,也是位明智的貴族。”
“他知道艾沃爾公國最大的敵人究竟是誰,最大的問題在哪。”
“我希望,你也能想清楚。”
蘭察稍稍停頓,推門離開。
……
聽完雷文講述的這一切,丹妮絲從中品味出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滋味:“你還真是……陰險。”
“我更喜歡稱之爲睿智。”雷文厚着臉皮自誇了一句。
丹妮絲瞥了雷文一眼,卻找不到反駁的餘地。
一個操於人手的傀儡,與一個爲自己而活的政治家,所能發揮出的能量完全不同。
但實際上,以雷文對艾沃爾公國的掌控力來說,整個國家都可以視作傀儡,其中具體人物是否自由,反而不那麼重要了。
打個商業上的比方。
整個商會都是雷文掌控,那麼其中負責人無論是否忠心,只要是爲了商會繁榮而努力,那麼都只會加強雷文的收益。
“還有一點我想不通。”丹妮絲皺眉道:“想要達成同樣效力,完全可以有別的方式,你爲什麼非要解除契約呢?那畢竟算是一道保險。”
“這就涉及到一些靈魂層面的問題了。”雷文聳了聳肩:“在回答之前,我先問你一個問題……”
忽然。
噠噠噠,腳步聲響。
佩蒂略有慌亂地跑了過來:
“老爺,您快過來……”
……
第四百五十二章願你幸福安康
雄鷹城第6層,一間獨立的房間內。茱莉婭正躺在牀上,聲嘶力竭地叫喊着。
佩蒂作爲城堡中的鍊金術師,扶着她的肩膀:
“深呼吸、深呼吸,不要緊張。”
茱莉婭輕輕點頭,照着佩蒂所說深深呼吸着,但馬上就叫出聲來:
“啊!佩蒂姐姐,好痛……我好痛……”
“沒問題的,相信自己,你一定沒問題的!”佩蒂抓住茱莉婭的手以示安慰:“你可是要生下伯爵大人的孩子呢。”
伯爵大人。
一想到雷文,茱莉婭好像也沒有那麼痛了。
屋外。
侍女們沿着牆壁站成一排,時不時將各樣東西傳進傳出,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緊張,動作也是一絲不苟,唯恐出現半點問題。
任何意外,那結果都不是她們能承受的。
“動作小心一點,注意房門,別讓風吹進去了!”丹妮絲指揮着下人們的行動,握在手裡的手絹已經被捏得變形。
雖然懷孕的並不是她,讓她心中多少有些失落,但期待和緊張卻絲毫不少。
畢竟,屋子裡即將降生的,是雷文的第一個孩子,也將是格里菲斯家族血脈的延續。
再怎麼重視也不爲過。
爲此,她還特意找來了經驗更爲豐富的巴基,讓他守在走廊裡,一旦佩蒂遇到了無法解決的麻煩,就讓巴基進去幫忙。
畢竟在這個時代,鍊金師往往也是深受信賴的醫生。
經驗老到的醫生,總是一道讓人安心的保障。
“願您保佑……”丹妮絲雙手合十,不斷向光明之主祈禱。
唯獨分娩一事,神術師無能爲力。
他們掌握着能夠治癒傷口的神術,也能祛除疾病,可在生產時,一旦母親的傷口癒合,孩子便很可能被憋死在產道里。
雷文此刻也守在這裡,就坐在門外的長椅上,雙手撐着下巴,神色沉靜,似乎是在思考着什麼。
“雷文。”丹妮絲走到他身邊,低聲問道:“你覺得會是男孩還是女孩?”
連着問了四五次,雷文的眼神才微微活動起來:
“要是男孩的話,我就要當父親;女孩的話,我就要當母親了……”
“是啊……”丹妮絲第一時間還沒有察覺出不對,話說了一半才反應過來:“你說什麼?”
“啊?”雷文這時候雙眼才終於有了焦距:“我說什麼了嗎?”
丹妮絲有些忍俊不禁地捂住了嘴。
別看雷文平時遇到什麼事都表現得極爲淡定,但自己孩子即將降生,還是明顯慌了神。
“哇——”
一聲嘹亮啼哭響起。
雷文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大步衝進產房,正好撞見了佩蒂。
“老爺,生了!”佩蒂激動地報喜:
“是個女孩,母女平安!”
說着便將襁褓中的孩子交到了雷文手中。
雷文小心翼翼地接過,就像是捧着絕世珍寶。
小小的,閉着眼睛,皮膚白淨,圓鼓鼓的腦袋上貼着黑色頭髮。
雷文的聲音微微有些發顫:“真漂亮……”
他早已知道茱莉婭懷孕的消息,也算好了分娩的大約時間,按理說,對這個孩子的降生他不該感到意外,也不止一次設想過這一刻到來的場景。
可當真的把孩子抱在懷中,那種感覺卻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狂喜,又不僅僅是狂喜。
父子父子,有子方爲人父。
這一刻,就如同漂泊在茫茫海面的小舟,終於找到了航行的方向。
雷文第一次感覺,自己和這個世界產生了清晰的連接。
她是他血脈的延續,是精神的傳承,是不言自明、無需驗證的牽絆,是他在這世界上曾經活過的最清晰的證明。
“想好孩子的名字了嗎?”丹妮絲湊到旁邊,低聲問道。
看着孩子的臉,雷文不假思索地推翻了此前想過的所有名字:
“梅洛維芙。”
“她叫梅洛維芙!”
梅洛維芙,在帝國通用語中,意爲“璀璨珍寶”;而在諾德俚語中,其還有另外一重含義“幸福、安康”。
不需要強大,不需要美麗,雷文只要自己的孩子快樂而平靜地活下去。
“唔……”屋子裡傳來一聲低哼。
雷文趕緊抱着孩子走進房中,看到了因爲生產而極度虛弱的茱莉婭。
溼漉漉的頭髮貼在蒼白而略有浮腫的臉上,看到雷文時眼中露出喜色:“伯爵大人……”
“乖乖躺着。”雷文走到牀邊坐下,將孩子放在茱莉婭身邊:“看看,這就是咱們的孩子,梅洛維芙。”
“梅洛維芙……”茱莉婭唸叨着這個名字,目光不自覺被吸引了過去。
小臉皺巴巴的,眼睛閉着,嘴脣倔強地抿着,兩隻小手攥成拳頭放在臉旁。
“好醜,怎麼像個小猴子似的……”茱莉婭喃喃道,但心中卻升起一份柔情和歡喜,支起身子,將其攬入臂彎。
雷文臉上露出了和煦笑容。
可沒等他想多待一會兒,佩蒂便上來說道:“大人,接下來還有一些……女人的事要處理,請您迴避一下。”
“哦……”雷文站起身來,雖然還想多留一會兒,但考慮到這個時代的衛生條件,以及自己對醫學瞭解的貧乏,還是沒有多盤桓。
畢竟每一條規矩都有它的道理,雷文不想因爲自己的一時任性,造成不可測的麻煩。
接下來幾天,雷文將所有大小政事都推給了別人,但凡有時間,就是陪着自己的孩子。
茱莉婭頭一次生育,很多東西都並不瞭解;佩蒂也是第一次給人接生,難免有所疏漏。
所以丹妮絲就不得不全程參與進了對梅洛維芙的照顧。
當然,她也樂於如此。
家族有了新成員,總是讓人高興的。
而雷文也沒有隱瞞梅洛維芙的降生,爲了給孩子祈福,每天都會組織人手,在街頭免費發放糧食、美酒。
格里菲斯領地上下無不讚美着雷文、讚美着梅洛維芙。
領民們都知道,如今的生活是因何而來,也發自內心地爲雷文感到歡喜,爲自己感到歡喜。
要知道,雷文成婚許久卻沒有後代,在民間曾引出了許多揣測和傳聞,讓很多領民擔心,一旦雷文伯爵去世、而又沒有繼承人,領地內會出現大規模的動盪。
梅洛維芙的誕生,讓所有人都對未來更加看好。
畢竟,有第一個,就能有第二個。
“伯爵大人。”菲奧娜敲響了雷文房門,在得到允許後走進了書房:“我不是故意要打擾您,只是梅洛維芙小姐的出生宴會,還需要您來具體確定時間。”
說着,便將一份文書送到了雷文面前。
雷文翻看着,不住點頭:
“嗯,你策劃得很不錯。時間嘛……就定在8月10日吧。”
菲奧娜點頭領命。
“還有一件事。”雷文手指敲打着桌面:“以我的名義,給維斯冬送一封信過去。”
“他的侄女降生,也該回來看看了。”
目光變得深沉而悠遠,彷彿洞穿了日月山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