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七章 與子同袍、豈曰無衣

對於二人從自己那裡出來之後,不先去休息而是先來探視傷兵的這個做法。黃瓊很是讚賞:“這纔是真正帶兵之人該做的,你們能夠做到這一點,本王真的很欣慰。與子同袍、豈曰無衣,本王也知道,讓你們與將士真正同甘共苦,那是難爲你們了,但至少不能讓將士們寒心。”

“他們爲國殺敵,我們這些爲上位者,要儘可能的做到讓他們後顧無憂。陣亡有人埋,受傷有人醫療。上了戰場,你們是他們的將軍。可下了戰場,也要拿他們當成兄弟看。不讓自己麾下的將士寒心,這纔是真正爲將之道,真正的愛兵如子。”

“要讓他們知道自己陣亡了,不會爆屍荒野,家人也有人管,燒埋錢一文不少的發到家人的手中。受傷了,不會被遺棄、虐待,有人給他們治療。殘廢了,也有人管。這樣,跟着你們衝鋒陷陣的將士,纔不會貪生怕死。昨兒兩戰,陣亡將士的名冊拿出來沒有,都掩埋沒有?”

黃瓊的話音落下,歐陽善急忙道:“回王爺,昨兒陣亡的將士,隨軍的官員正在統計。現在剛剛集中到一起,還沒有來得及掩埋。因爲涉及到朝廷的恩典,所以有些東西都要先查明再說。馮將軍與末將的意思,今兒下午集中統一掩埋。這樣兄弟們,在陰曹地府也有個伴。”

聽到歐陽善的回答,黃瓊沒有說什麼,只是道了一句走,本王也要親自參加,便帶頭而行。推開了侍衛牽過來的馬,黃瓊就這麼步行與兩個武官,走到了環州南門之外。看到一百軍士,正在挖掘墓穴。而兩戰陣亡的將士遺體,一具具的整齊排列在南門外一處突破上。

戰局倉促,不可能一下子便準備那麼多的棺木。而這環州城內,更是被叛軍洗劫的連一個箱子都沒有剩下。見到所有陣亡將士,身上連一片用來裹身的白布都沒有。黃瓊轉過頭,對着那個正在記錄陣亡將士名單的文官道:“吩咐人,將從叛軍手中繳獲的布都拿過來。”

“戰局緊急,本王也知道沒有地方去弄那麼多的棺材。但本王不能讓這些爲國捐軀的將士,身上連一片裹身布都沒有。還有吩咐人,將兄弟們棲身之處挖的深一些,絕不能讓兄弟們的身子被野狗作踐了。墓穴要排好位置、做好標記,同樣要登記造冊,以便他們家人來祭拜。”

黃瓊的這個吩咐,那個文官哪怕在肉疼。要知道這些布匹,哪怕是普通的麻布,在大齊朝都是可以當做錢用的。這幾百個陣亡將士用來裹身,這得需要多少的布匹?可在見到這位英王有些低沉的臉色後,也不敢有片刻的怠慢,急忙吩咐人將繳獲的布中,素色一些的都取來。

在那個領命而去人離開後,黃瓊就親自守在這裡。直到布匹取來,黃瓊才親自動手,用那些素顏色的布一一扯開,將陣亡將士屍體給包裹起來。雖說前後兩世,他都從來沒有做過這種活計。而且爲死者收斂遺體,在這個時代更是屬於達官貴人,根本看不起的下九流活計。

可黃瓊卻絲毫沒有嫌棄,一件件的包裹極其仔細。黃瓊都動手了,馮舟山與歐陽善又那裡敢懈怠?連忙上前,一同做了起來。而英王爲陣亡將士,親自包裹遺體的事情,迅速的傳遍了環州的軍營。無論是馮舟山帶的人馬,還是歐陽善所部將士,只要能走動的都趕來了。

看着英王沒有嫌棄這些陣亡將士,一身的血污與腥臭。先用自己隨身攜帶的手帕,一個個的仔細將遺體臉上,血跡擦拭乾淨之後。才用布仔細的包裹好,動作極爲輕柔,好像生怕驚醒這些將士一般。這些哪怕是戰場上生死相搏,都沒有流過一滴淚的將士,眼睛都紅了。

黃瓊沒有理會,那些將士怎麼看自己,他有條不紊的做着手頭的事情。而在他帶動之下,幾乎所有的武官都參加了進來。在清理包裹完畢,又見到那名負責統計的文官點頭,示意已經統計完畢,黃瓊帶着自己侍衛,第一個擡起一個陣亡將士遺體,走向了已經挖好墓穴山坡。

待走到墓穴前,黃瓊輕輕將手中遺體,放在了墓穴之中。又接過一旁站立士兵手中的鐵杴,親自爲墓穴填土。而緊跟其後的,便是馮舟山與歐陽善。接下來所有在場武官,沒有等到上官下命令,更沒有調動自己部下。便不約而同的親自擡起陣亡將士遺體,走向了那座山坡。

在下葬完成之後,黃瓊看着山坡上一列列整齊墳墓,親自拈香爲這些陣亡將士禱告:“諸位將士,你們爲朝廷出生入死、戰死沙場,本王雖然沒有能夠帶你們回家,但今兒親自爲你們送上這最後一程。你們都是大齊朝最忠勇將士,沒有給西京大營丟臉,更沒有給朝廷丟臉。”

“請你們放心,本王在這裡起誓,只要大齊朝在一天,只要本王在一天。斷然不會讓你們的家人挨餓受凍,更不會讓你們的家人孤苦無依。若是有人敢貪墨你們身後一文錢,敢欺辱你們的家人,本王定當將其碎屍萬段。本王若是有違背此誓,則上天不佑本王。”

黃瓊說這番話的時候,用上了內力。他的聲音,幾乎響徹了環州城內外。就在黃瓊的話音落下,現場所有將士都被他這番話說得鴉雀無聲。但沉寂只是片刻,隨即周圍將士們爆發出山崩海嘯一般吶喊聲:“英王萬歲、大齊必勝,英王萬歲、大齊必勝,英王萬歲、大齊必勝。”

別說那些普通將士,便是馮舟山這員年以四十多的老將。歐陽善,這樣出身武官世家的世家子。也被黃瓊這番話,以及之前的行動弄得雙眼通紅。在西京駐紮了這麼多年,達官貴人見過的數不勝數。但像是這位英王這樣,爲那些陣亡將士,做到如此地步卻是一個沒有。

別說讓他們親自爲陣亡將士,擦拭包裹遺體。就是讓他們看一眼,恐怕都會嫌棄晦氣。便是在大齊軍中,又有那些武官能做,會做這些事情。更沒有一個人,敢在這數千將士面前立下如此重的誓言。哪怕是這位英王,今兒做的這些事情,只是表面的文章,只是在演戲。

哪怕英王如此做,只是爲了收買軍心,但他們也都服了。隨着周邊將士的吶喊聲,山崩海嘯一般傳到他們的耳朵裡面。哪怕是久經官場也好,家族言傳身教也罷。都知道將士們喊的口號,並不是很適合。但心中的猶豫也只是短暫的,隨即也喊出了同樣的口號。

聽着耳邊山崩海嘯一般的喊聲,黃瓊卻是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吩咐人,將事先便已經帶到墓地的,所有党項人俘虜押了上來。看着面前或是雖然當了俘虜,卻依然神情彪悍。或是生怕朝廷現在便砍了他們的腦袋,嚇的堆成了一團。全靠押解士兵硬拽,才走過來的党項俘虜。

黃瓊沒有理會其他人,而是命令將平夏部的那些蕃官與土官,頭人全部押解上來。在陣亡將士墓地前面跪了一排,每個人身後都站着一個刀斧手。黃瓊很是冷淡的看着其他党項俘虜,尤其是折羅部那些蕃官與頭人,淡淡的道:“本王念你們是從犯,一會便放了你們。”

“不過,不管你們是被裹挾進去的也好,還是主動參與的也好,但畢竟都是參與了此次叛亂。本王是看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多加傷害,才放你們回去的。所以,爲了避免你們回去之後,不長記性繼續跟隨叛軍犯上作亂。所以本王今兒該給你們的教訓,還是要給的。”

話音落下,黃瓊頭都沒有回,只是舉起手向下狠狠一劈。而隨着他手落下,那些被俘平夏部蕃官、土官、頭人,已經是人頭落地。除了拓跋繼璦之外,平夏部所有被俘的,有那麼一點點地位的人,都被殺了一個乾淨。而那邊唯一留下的拓跋繼璦,看着這一幕眼角都裂開了。

想要上去與黃瓊拼命,卻是因爲身上被捆的嚴實,身邊的兩個官軍又狠狠壓制住他,只能在那裡破口大罵,卻無法有哪怕一丁點的動作。對於拓跋繼璦的罵聲,黃瓊擺擺手制止住了,他身邊兩個軍士想要堵上他嘴動作。只是淡淡的笑道:“拓跋繼璦彆着急,馬上就輪到你了。”

“知道本王爲何要留下你多活一會嗎?那是因爲本王,除了讓你親眼見到你的親人,一個個的死在你的面前。用你們平夏部這些人的人頭,祭奠我陣亡將士,讓你在臨死之前多痛苦一陣,好好感受你們兄弟做的孽之外。是因爲本王要送給你那個兄長,一些特別的禮物。”

說到這裡,黃瓊對着身邊的馮舟山與歐陽善道:“本王讓你準備的人手準備好了嗎?別忘了,找一些膽子大心細一些的軍士,可別讓這位拓跋老兄幾刀就死了。三千六百刀本王不要求,但少了一千刀本王可不答應。否則,這些其他部族的蕃官們,還怎麼體會到造反的後果?”

“讓這些党項人,都給本王好好的觀刑,誰也不許少看一眼。誰若是不敢看,行刑的時候閉上眼睛,一併拉過去行刑便是。等到刑畢,便將這些族長和頭人們都放回去,留着他們也是浪費糧食。拓跋繼璦人頭,留下來祭奠陣亡將士並震懾叛軍,與其他人頭一併壘起京觀。”

“至於的屍身,還有拓跋繼璦剩下的部分,找幾個大筐還有兩匹駱駝裝上,讓他們給拓跋繼遷捎帶回去,作爲本王給他的見面禮。除了押解這些俘虜人之外,其餘將士全部帶回城中休整準備再戰。讓那個負責統計陣亡將士的官,一會把撫卹和恩賞名單,直接報到本王那裡。”

黃瓊看了看馮舟山與歐陽善,聽到自己這番吩咐之後,不約而同有些難看的臉色,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也沒有做什麼解釋,只是拍了拍他二人的肩膀,只是說了一句往往很多時候殺一個人,卻可以救更多的人。手段不狠一些,怎麼能震懾和挽救更多,頑抗到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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