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六年大年,李徵並沒有留在澤州,而是回到了潞州府。
這次回來,李徵並不是一個人,而是帶着監軍謝文舉。
如今的澤州幾乎成了一座鬼城,在這次兵災之中,無論普通百姓還是縉紳,都是傷亡慘重。
臨近年關,空蕩蕩的府城中,別說喜慶氣氛,就算行人也難以看到幾個。
街上的店鋪大多都在閉門歇業,偶爾開着門的幾家,一天也看不到幾個顧客上門。
尤其是失去了縉紳階層這一消費主力,澤州府的市場更是一片慘淡,小年之日,謝文舉放了一串極大的炮竹,但良久之後,卻是聽不到其他炮竹聲響。
這小年炮竹放得就跟過喪一般,真是不勝晦氣。
因此當李徵回返潞州之時,謝文舉聽到李徵辭行,便主動要求一起過來過個年。
對於請一個太監一同過年,李徵心中是有些隔應的,不過一來他得罪不起這傢伙,二來他之前與謝文舉合作無間,也不好卻了他的情面。
一來到潞州府城長治,聽聞着處處的炮竹聲,謝文舉頓時覺得從地獄踏進了天堂,心中暗道這他孃的纔是人該住的地方。
因爲謝文舉是太監,李徵也就不用忌諱這個時代的規矩,直接帶着他進了後院,領他見了自己的妻兒。
不過李徵很快就後悔了,這傢伙一看到自己兒子,就樂呵呵的抱在懷中,一刻也捨不得鬆手。
更恐怖的是,這傢伙在給孩子把尿之時,眼睛更是放光一樣盯着自己兒子的***,臉上一會兒溫柔,一會兒痛恨,令人目不暇接。
這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情景,也令李徵如臨大敵,時刻關注着事情發展,做好了隨時出手的準備。
好在最壞的情況並沒有發生,謝文舉抱完了尿,便嘆了口氣,將小宏遠遞給了同樣神色緊張的武溪裳。
等待武溪裳惶急的抱着小宏遠進了房間,謝文舉又嘆了口氣,欲言又止。
李徵只能裝作沒看見,這場面不用想就知道謝文舉想說什麼。兩個大男人,不,兩個曾經的大男人,不,也不對,是兩個,算了,反正兩人之間談論這玩意,總感覺怪怪的,那是一種玻璃的氣氛。
“公公,到了末將這兒,就當自己家,怎麼自在怎麼來。”
空氣一時有些尷尬,李徵開口轉移話題道。
謝文舉鬆了口氣,再次恢復萬年不變的笑吟吟表情,點頭應了下來。
兩人說了一會兒沒營養的客套話,謝文舉便藉口旅途勞累需要休息而結束了談話。
李徵送出門外,命人安排好上房之後,便回到臥室去看望妻兒。
小兒子如今纔不到四個月,正是睡不醒的階段。
一天到晚起碼要睡上十七八個小時,此時小傢伙依偎在母親懷抱,小嘴還不停的吮吸着,好夢正酣。
三個月下來,小傢伙早就不是剛出生那般皮膚褶皺的小丑蛋,如今看起來眉清目秀,十分的可愛。
李徵輕輕颳了刮小傢伙的鼻子,小傢伙小嘴微微一撇,似乎要哭將出來,小胳膊更是一陣擺動,似乎相對不滿李徵的這個行爲。
但活動了幾下,還是覺得睡覺更加重要,撇了一半的小嘴慢慢回位,再次睡了過去。
李徵看着兒子熟睡的模樣,心中一片的安寧,似乎這天地間也唯有這小傢伙一個般。
“溪裳,兒子睡了,我們也早些安歇吧!”
李徵看了一眼目光如水的武溪裳,嘿嘿一笑,不懷好意的道。
“呸!沒個正形。現在還是白天呢!”
武溪裳臉龐一紅,嗔罵道。
一個時辰後,李徵神清氣爽的從臥室行出。
今日是大年三十,他還需要去參加家族的會餐。
如今的李家已經家大業大,家中有出息的子弟更是分佈於李徵治下的各地,平日也難得回來一躺。
若非這大過年的,想要團聚起來,也不是件容易之事。
一走入前院,無數的聲音便紛紛圍來,無數李家子弟向前向李徵拱手。
如今李徵的地位極高,雖不是族長,但卻也勝過族長。
在按規矩向族長大爺爺問安之後,李徵便坐於側席,聽着李開莫的彙報。
本來國人就是喜歡在酒桌上談公事,同族子弟之間就更不用忌諱這麼多。
尤其是李開莫,如今在李徵的班底中舉足輕重,幾可謂是核心圈的前幾位。
雖然擔任的是副職,但年輕人有了高位,總會想證明自己給長輩看。眼下坐於李徵身邊,正不斷的彙報着。
“眼下我潞州軍總體上講是不錯的,後勤保證還有錢糧都能跟的上,訓練程度更是冠於大明。”
“潞州又發現幾處鐵礦,雖然規模小點,但每月生產出來的鐵礦已經有所富裕,已經無需在向外採購。”
“最大的發現是一處硝石礦,總我們之前發現的幾處硝石礦都在大上許多,已經基本上能夠滿足軍隊所用。只是硫磺礦依舊難以尋覓,短期內依舊需要向外大量採購。”
“潞州府內的灌井水利已經基本恢復,依照之前商議的辦法,用渠水者賦稅會多上兩鬥,如今用渠者並不算多,大多都是有無償使用資格的軍中田地所有者使用。”
“只是總有百姓夜半時分偷水,如今正在加大打擊力度,只是小弟之見,堵不如疏,要不將賦稅降低一些,用的人多了,也好早些時日收回成本?”
“這個先不急,如今乾旱連連,水渠之水原本就不足以供養衆多田地,先緊着有功將士用用就行。”
李徵起初的用意就並非是惠及全民,如今河流大多水量稀少,不足以支撐起如此大規模的灌溉。
“張匠頭的火炮研製的如何了?”
李徵敲了敲桌子,問出了一個自己一直關心的問題。
“還沒有任何的進展,這大半年來雖然製出了十數門火炮,但試炮時,幾乎炸了一半,這種質量根本無法交付軍隊使用。”
李開莫搖搖頭,帶着些許的不滿。
這段時間,投入的銀子起碼也有數千兩了,但卻絲毫看不到能夠成功的哪天,委實讓人覺得銀子全部扔水裡了。
“不急,我也沒打算要他們立即弄出來。多積累一些經驗,總會有成功的一天。”
李徵倒是看的很開,技術進步本就不可能一揮而就,前期無數的失敗,纔有可能換來成功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