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五年二月初,澤州的形勢越來越嚴峻。
往來奔波的哨騎已經絡繹不絕,各種消息彙總過來,都顯示高闖的目光已經盯向了澤州。
小規模的斥候戰不斷的上演着,但無一例外都是官軍這邊退卻結束。
在戰鬥經驗更多,而且人數也佔有壓倒性的優勢的流寇面前,李徵手下那三百還遠未訓練完成的騎兵營,完全就不是對手。
幾乎每次都是被人壓着打,若非李徵之前已經下過令,騎兵營只是以哨探爲主,儘量避免交戰,估計這時的騎兵營就已經剩下不了多少人了。
二月十六,被壓縮到極限的潞州營的騎兵營已經被迫全線收縮,退回防線之後,再也不敢出擊,將戰線外的空間全部讓了出來。
二月十八日,流寇前鋒已經出現在烏東嶺之外不足十里處,滾滾而來的流寇一眼望不到邊,幾乎將視線之內所有的空間完全塞滿。
李徵按劍立於矮山之上,面無表情的看着這頭波到來的流寇。
雖然只是前鋒,但人數粗略估計已經超過了三萬人,雖然大多數人都是手持簡陋的農具,更是身無片甲。
但在連戰連勝的情況下,這些人還是表現出了極高的士氣和作戰勇氣。
剛剛到達烏東嶺,還未來的及作出調整,便有一隊千人左右的雜兵吶喊着衝鋒而來。
這第一波試探性的攻擊,很快便被潞州營擊退。
如今蝟集於烏東嶺的官軍人數已經超過了三千,這種程度的戰鬥,甚至連熱身都算不上,只是一輪火銃集射,就完全粉碎了流寇猖獗的勢頭。
不過這次試探根本無法動搖流寇的軍心,在試探出了官軍並沒有被嚇倒之後,這些流寇前鋒也熄了速戰速決的念頭,開始老老實實的安營紮寨,只等主力將來匯合。
兩軍對峙至天黑,這才各自收拾人馬,回營安歇。
而李徵顯然不會就這般被動挨打,午夜時分,八百精選的士兵已經集結完畢。
在營內寥寥十數枝火把的照映下,李徵頂盔披甲,立於最前,一個個酒罈就已經準備完畢。自有士兵,將酒水一一倒滿。
“弟兄們,本將不想多說,如今已經是我潞州軍生死存亡之際!想要活命,想要家人安心生活,就得拼命!”
“援軍遠在千里之外,萬事只能靠自己!”
“今日活着回來的,每家分得田產十畝,銀三十兩!”
“戰死的兄弟,每家分田產三十畝,銀一百兩!”
“無須擔憂身後之事,只要有我李徵在,你們沒有任何後顧之憂!去吧!殺出一條活路來!”
儘管自己躲在後面,讓別人去決死有些無恥,但李徵親自帶人偷營的打算,被所有人一致阻止之後,李徵也只能無恥的躲在人後。
如今的他已經不能需要衝鋒陷陣,身爲李徵集團最主要的核心,他的最大任務是保證集團內的人,可以安心作戰,並解決官兵們的後顧之憂!
“拜別將軍!”
八百壯士整齊單膝跪地,仰頭飲盡碗中酒,鏘然迴應。
“大哥放心,小弟決不負大哥期望,定要攪的流寇大亂,爲我潞州營後續兄弟開路!”
八百壯士的頭領是李徵的頭號心腹李悅,此時的他一臉肅然,鏗鏘有力的迴應。
“去吧!記得活着回來!”
李徵覺得眼中有些溼潤,這些都是他相處已久的袍澤,若有任何的可能,他也不想這般。
八百人同時領命,在夜色的掩護下,向着已經洞開的地道魚貫而入。
既然已經知道澤州可能會成爲戰場,李徵又怎麼會沒有任何準備?
在十數日前,他便已經安排青壯晝夜不停的挖掘地道,從烏東嶺至西邊,任何可以屯軍之地,都有地道直接相通,爲的就是今日。
這些地道都是一次性的東西,地底下支持着的是一杆杆木樁,無論成功於否,只要有人從這裡返回,就會點燃這些木樁,將地道完全燒蹋。
流寇的數量委實太過於衆多了,哨騎傳回的情報顯示,這次高闖帶領的流寇數量已經超過了二十萬,而且數量還在不斷的增長着。
這些情報李徵並沒有瞞着官兵上下,與其到時讓發現實情的官兵們被震憾到,還不如提前讓他們心中有數,別到時候被嚇的手足無措。
雖然他可以正面解決這三萬流寇,但李徵卻不敢保證自己全力進攻之時,會不會被後續來的流寇主力給一鍋端了。
但若想速戰速決消滅三萬一心拖延的流寇,除了偷營之外,李徵想不出來其他辦法。
至於牽希望於流寇主動出營野戰,李徵還沒有天真到這個地步,他不是位面之子,完全不相信自己會有這樣的運氣。
當八百人消失在地道之中,營中其他各營也已經開始做着出發的準備。
李徵的計劃很簡單,這八百人是要在流寇大營中製造混亂的,而真正的殺戮則是這已經集結的三千官兵。
烏東嶺外的夜色依舊濃郁,站在關牆上,依舊可以看到遠處田野中到處閃爍的光點。
那是一個個值夜的流寇哨騎,之前李徵就曾數次偷襲高闖軍營,想必高闖對此也是早有戒備,這些流寇巡夜哨騎就十分的警惕,正常的偷營,根本無法在他們的戒備下成功。
十多分鐘後,關內的官軍已經集結完畢,二百七十餘鐵騎列於隊列最前。
騎兵的馬蹄上都包上了棉布,帶上了馬嚼。而馬上的騎兵,更是將鐵甲穿於衣內,避免發出任何的響聲,他們是偷營的主力,十數天的往來偵查也讓他們更熟悉外面的地形。
一千五百長槍兵昂然而立,雖然大部分人臉上都有着不安,但卻無人顯露出畏懼。
五百人的火銃手則是彈藥裝填完畢,腰間更是個個帶着腰刀,顯然並不準備只是放一銃就完事,他們也是做着肉搏戰的準備。
這些火銃兵都是老兵,外面的流寇人數雖然衆多,但久戰戰事的他們臉上卻沒有什麼畏懼,他們是驕傲的,在他們面前潰敗而逃的流寇已經數不勝數,這些人根本就沒有放在他們眼中!
“張大井帶本部一千守營!
這次李徵並沒有選擇守在完全的營地中,所有人苦勸亦是無用,因爲他深深的明白,這種不太危險的戰鬥,若是自己依舊不參與,那官軍的士氣就會被深深挫傷。
“各位兄弟……”李徵目光從下方整齊排列的官兵臉上緩緩掠過,語氣堅定而自信,“隨本將出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