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和姐姐還與我這麼客氣不成?葉舒姐,怎麼不把良哥兒帶來我瞧瞧,嬤嬤說都能說許多話了呢。”風荷忙攙住了要下拜的二人,攜了她們的手往裡邊走。
“他太皮,又愛鬧騰,我怕她吵了小姐。”葉舒二十出頭的年紀,穿了一身八成新的象牙色蓮花紋素色杭娟褙子,一條淺綠色的馬面裙,身材修長,容顏俏麗,和厚親熱。風荷出生後不久,她就跟着學伺候,出嫁前一直是風荷身邊頭一份的大丫環,常常像姐姐一樣照顧風荷。前幾年年歲大了,放了出去,董夫人作主配給了半夏莊林管事的兒子林懷遠,如今都有了一個兩歲大的哥兒,風荷給取名叫做林良。
風荷坐在西稍間的臨窗大炕上,鋪着水藍色的坐墊,炕桌上一個針線簸籮,再無它物。兩邊高几對立,左邊几上一個細長的水晶瓶,裡邊幾支水竹青翠欲滴;右邊紫砂盆裡是一株名品蘭花——春劍。這一擺設,立時使炎夏有了幾分蔭涼之意。這個房間本來就背陰,一到夏日涼快舒適,風荷每常愛在這裡做針線、讀書寫字。
她硬讓着葉嬤嬤和葉舒坐到了炕桌對面,兩人卻不過,偏着身子坐了。
“莊子裡出息可好,懷遠一家對你定是極好吧。”風荷抿嘴而笑。
葉舒有些羞紅了臉,低了頭小聲答話:“小姐又取笑我。不過莊子裡今年出息很好,天氣比往年更爲炎熱,咱們莊子裡種了許多瓜果蔬菜,賣得極好,不出意外的話能有一千多兩銀子的進益呢。”
“多虧你們費心照料,不然也不會有這麼好的出息。這麼熱的天,不能苦了那些農人,回去每人賞兩個西瓜,兩斤石榴,外加五錢銀子,年終結賬的時候另外有賞。你們一家子的賞賜,我包管不會少了。”風荷沒想到比她預想的還要好,不由彎了脣,眼角笑意更盛。
半夏莊是董夫人的陪嫁,有整整五千畝的地,坐落在西山腳下,連着一大片山地和平原。以前一年只種兩季小麥,收入平常。風荷五年前接手後,進行了很大一番改動,山丘下的地分別種了一千畝石榴、橘子和桃樹,平原地塊以種西瓜蔬菜爲主,等入秋時西瓜蔬菜收下就種冬小麥。
農人都是僱傭的青壯年,管吃住,一年再有三兩銀子,外加小麥五石,算得上不錯的酬勞了。若是全種小麥,不但出息不大,而且人手多;現在種了果樹,倒是省下不少人手。像今年這樣的天氣,誰不愛吃點新鮮瓜果,恰好京城附近種瓜果的委實少,到讓風荷小賺了一筆。
葉舒自然也是高興,打趣着道:“小姐哪裡在意這點小錢,把曲苑的縫隙掃一掃就夠我們一家過一年了。”
說得風荷和葉嬤嬤都是哈哈大笑。
笑過之後,葉舒放低了聲音:“小姐,那些長勢好的葡萄樹上有不少都熟透了,我今兒帶了兩籮筐過來,回頭小姐或者留着自己吃或者送人都是好的。這會子還存在東邊小耳房裡,小姐要不要過去看看。”
“哦,自然是要看看的,這可是今年頭一茬呢。”風荷會意,笑着起身,在衆人的簇擁下往有個小地窖的耳房走。
除了她們三人,就是沉煙雲碧服侍着進去,地上兩個兩人合抱大的籮筐,用青草蓋得嚴嚴的,沉煙揭開,下邊是一層灰色厚娟,左邊籮筐滿滿得累着紫色晶瑩的葡萄,右邊籮筐赫然是個男人。
他當即跳了出來,一掃之後就對風荷躬身行禮:“小的譚清見過大小姐。”
風荷細細打量他,身子精壯,方臉,高鼻,濃眉大眼,精氣神十足,一看就是個有功夫的人。而且不像一般武人的粗魯樣,見了幾個女眷兩頰有點紅暈爬上來。風荷看着就有幾分滿意,不由笑道:“你跟了表哥幾年,讀過書不曾?”
“小的三年前由大爺提拔到了身邊服侍,之前在外院護衛了兩年,小時候讀過三年書。”風荷的聲音圓潤甜妹,使他頓時安定下來,畢恭畢敬回話。
“很好,譚侍衛,要暫時委屈你住在這裡,這屋的鑰匙就我身邊貼身的人才有,她們會藉着來拿瓜果的機會給你送吃食,好在還有個小炕,回頭讓人給你送被褥過來。我這邊等閒沒有人來,你只要遠遠的保護我就好,小心些,別叫人發現,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出手,明白了嗎?”風荷眉梢輕揚,有一股說不出的威嚴和壓力。
譚清本以爲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還有幾分不樂意呢,這回發現這個大小姐可不是簡單的角色,立馬起了三分敬佩服氣之心,答話的時候越發恭謹。
風荷繼續囑咐了他幾句府中人事,就留他先休息一會,帶了人出去。沒一刻鐘,雲碧帶着淺草給他送了一牀被褥過來,還有點飯菜。自此後,譚清就承擔起了保護風荷的責任,他一般都隱藏在樹上,風荷去哪裡他一般都會跟着。董府內院都是些丫鬟婆子,誰會發現一個武功高強之人終日躲在樹上呢?
風荷留了葉嬤嬤和葉舒吃午飯,想着問她們:“後門進來時有沒有人爲難你們?”
“沒有,今兒守門的是青鈿她娘,一見是我們立時放了進來,就是那個夏婆子有點不滿,發了幾句牢騷。我是每日都走的,她也沒奈何。”葉嬤嬤笑着回答,她算是明白了當日小姐爲何要選不起眼還有些瘦弱的青鈿服侍,有她娘在後門上,她們進出方便不少。
“夏婆子是不是杜姨娘房裡雙桃的姨媽,因着這點關係前年被選進來的?”眉心微蹙的時候她有一種孩子的純真,不像那個事事清明的董家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