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滿心不願,可她亦是個心裡有成算的人,董家長女的出嫁是關係到後邊幾個兄弟姐妹的大事,馬虎不得。要是這時候小氣了,往後說人家就難了。想到這,她禁不住後悔聽了杜姨娘的話把風荷送去了杭家,引得滿安京城的人都盯着他們,做不得半點假。若是隨隨便便嫁個小門小戶的人家,放出風聲去那是老太爺在世時就定下的,那時還有誰會關注。
“既這樣,咱們家在南邊有塊五百畝的水田,地段好收成好,就給了她吧。”老太太無奈的揮了揮手,臉上皺紋好比秋霜之下的*,她怎麼覺得,自從把風荷許給杭家之後就萬事不順了呢。
江南一帶人口稠密,有個幾百畝的水田算是不小了,關鍵是那塊水田絕沒有老太太說得那般好,地勢太過低窪,還臨着大江,一旦發洪水就極易被淹,十年中五年能不虧就已經不錯了。
董老爺腦中過了一遍,笑着說道:“我回來時還託老趙給我留意着,入了秋有好的皮子弄幾張過來,到時候給母親多做幾件皮褂皮襖,再給華辰幾兄妹也做幾件。那次巡視到晉北,記起咱們家在大同不是有個三千畝的莊子嗎,一看都是沙地,收不了什麼東西,不如都給了她吧。”
“她母親不是還陪了個五千畝的大莊子嗎,還是在京郊呢,這些儘夠了,那個莊子雖然是沙地,也不是沒用,我看就算了。”大同的莊子的確出息很不好,還是當年老太爺花了一二百銀子就拿到的,可老太太依然捨不得。
“那是夫人自己的。大同那邊每年耗費人力物力,幾乎年年都虧,留着也沒什麼大用。不如一次把面子情兒都做足了吧。萬歲爺聖旨賜婚,咱們不盡心丟得是萬歲爺的臉面,難保萬歲爺心裡不膈應咱們呢。”不是董老爺偏心,多半的姑娘家出嫁了之後,忙着孝敬公婆管家理事,自己的陪嫁一般沒時間打理,就混個不虧不賺。給了好的也沒什麼用。
“罷了罷了,都由你吧。不過我話放在前頭,往後可是一分錢都不給了,誰家嫁閨女破費這麼多呢。”老太太原就不是很滿意那兩個莊子,想尋個主顧賣了,眼下就當虧了幾百兩銀子吧。
這般一來,風荷的嫁妝很是好看了,大小三個莊子,京城一所宅子,兩個鋪子(一個是董夫人的,一個是風荷自己經營的),成套的傢俱,金的、銀的、玉的、寶石的頭面首飾好多套,冬夏的衣料綢緞,屋中的擺設古董。不比公侯府邸嫁小姐差。尤其董夫人的壓箱錢給得多,她自己這些年來餘下的一萬多兩銀子給了八千,董老太爺單留給風荷的三萬兩銀票,這些當然都是暗中的。
不知是董老爺爲着董鳳嬌的事還存着氣,還是厭煩了杜姨娘一日幾次的嘮叨,這些日子他都沒有歇在杜姨娘房裡,不是去書房獨宿就是在春姨娘和冬姨娘屋裡。
杜姨娘是氣上加氣,一爲鳳嬌被關,二爲風荷的嫁妝,三爲董老爺的冷淡。歸根到底這所有的氣惱怨恨都加在了董夫人和風荷身上,滿心想着要怎樣出出這口惡氣。
設計把風荷嫁去杭家,剋死了她最好,克不死就讓她好好跟着那個混賬夫君過日子。可是這麼久了,董風荷依然好端端的,能跑能跳,一點病痛的跡象都沒有,這丫頭一向命硬,不會被她躲過了這遭吧,那自己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白白浪費了那一大筆嫁妝。之前,她相信以老太太的心氣絕不會把婚事辦得多體面,當個小妾送過去就成了,誰想杭家會請來聖旨,老爺居然會插手此事,結果越弄越遭。
整整兩萬兩銀子的陪嫁啊,這叫杜姨娘怎麼不心疼。唉,要是那丫頭真被剋死就好了,這些東西就留給鳳嬌日後做嫁妝。
杜姨娘心中猛地一跳,剋死?她要是這會子死了,所有人都會當她是被杭家四少爺剋死的,沒有人會懷疑,那麼嫁妝就沒用了?
前後計較了一遍,愈發覺得此事可行,只要做得悄無聲息,不信有人看得出來。那丫頭一向是個心氣高的,如果去了杭家被她得了好,回來還不耀武揚威,扶持她那不成器的娘,那時候事情更遭。一定要趁現在了結了,絕不能留下這個後患。
心中打定主意之後,杜姨娘開始細細謀劃,暗中準備,勢要神不知鬼不覺得剋死了風荷。
九月初的天氣是安京城最舒適的季節,冷熱適中,一件夾衣或者小襖就能抵擋淡淡的秋涼。天空一洗如碧,藍得澄澈而又透明。滿地*搖曳,滿城金桂飄香,夾雜着成熟果物的香味,馥郁芬芳,叫人不由心生歡喜。
海棠樹下,貴妃塌上鋪着水紅的氈子,一個小几上是一套紫砂的茶具,另一個小几上兩碟子糕點。
風荷挽着流雲髻,左鬢斜插一支鎏金*簪,右邊戴了一朵小孩拳頭大的素白小*,翻動書頁的時候腕上的翡翠鐲子叮咚作響。木蘭青的雙繡*錦緞外裳,下邊配着杏黃的裙子,清麗卻又不失嫵媚,天然一段風情。
沉煙跪坐在杌子上,手中赫然一支銀針,一個個得試着碟子裡的糕點。當試到最後幾塊糕點時,她不由頓時大驚,面色驟變,壓低了聲音驚呼:“小姐,這個芸豆卷中有毒,這,這都是這個月來第三次查出有毒了。”
哧的一聲輕笑,風荷揀了另一個碟子裡的桂花糕問着沉煙:“這個沒毒吧?”
“沒有,小姐,到底是誰想害我們呢,居然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下手。”沉煙拈着銀針的手有些輕顫,若不是她仔細,每塊糕都試了試,很可能就會害死小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