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什麼叫?我還沒死呢?”老太太的命哪是那麼小的,當即推開了杜姨娘,把嫁妝單子撕得粉碎,還不夠,要命人拿去燒了。
杜姨娘雖然對老太太的態度不滿,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邊給老太太拍背還勸道:“老太太,犯不着爲這樣事生氣去。她有錢讓她自己準備,咱們那是一個銀子也沒有的,一概推了就得了。”
“你知不知道那宅子多值錢,那可是我們董家的發家地,我絕不能白白便宜了外人。走,跟我去僻月居。”老太太的心氣一如年輕時盛,就曲氏那樣懦弱性子不信她敢與自己作對。
“老太太,小心腳下。”杜姨娘笑得那叫一個得意,有老太太出馬,自己只管看戲就好,哎,今兒的太陽不錯呢。
僻月居似乎比往日多了一些人氣,裡邊笑語喧譁的,聽得老太太火氣更大,加快腳步往裡走。
小丫鬟嚇了一跳,忙接進去,董夫人和風荷已經得了信匆匆接出來。
“日頭這麼毒,老太太怎麼來了?”董夫人的氣色似乎不錯,滿臉關切,其實演戲也不是很難啊。
老太太看都不看她們母女一眼,徑直往裡邊走,還不忘重重哼一聲。
董夫人也不氣,扶着風荷跟在她們後邊。
老太太當中坐在羅漢牀上,掃視了一圈,用極平常的語調說道:“把城東臨江院的房契地契交出來。”
還真當自己是軟柿子捏了,那是留給自己女兒的,你休想。董夫人眉眼不擡,仍是笑語吟吟:“老太太想看看嗎?”
“我叫你給我,那是我們董家的東西,不能給了外人。”老太太強壓着怒氣,聲音卻更凌厲不少。
“什麼叫做外人?老太太這話恕媳婦愚鈍不懂。”彎彎的柳葉眉,溫順膽小。
“你,那是我們董家的,不能留給你女兒做嫁妝。”本就黑的臉一生氣看起來更顯得醜,而且兇。
董夫人當即變了臉色,小心翼翼成了寸步不讓:“老太太,恕媳婦不能辦到。那是老太爺臨終時的囑咐,媳婦手中還有老太爺當日的親筆書信,難道老太太想要違背老太爺的遺願嗎?”
話說董老太太有個不良習慣,一生氣就愛砸東西,她順手就抄起案几上的東西往地上扔,一時間屋子裡此起彼伏着哐啷叮噹聲。
董老爺這日與人敘話,想起有個東西忘了拿,半路回家,便想去跟母親說聲要吃了晚飯再回來,誰知進了後院隱隱聽到一陣陣尖厲的聲音。又是疑惑又是焦急,順着聲音來源去尋,似乎從僻月居傳來的,腳下更快。
“你給不給?給不給?”這,好像是老太太的聲音呢,老太太在僻月居幹什麼?
董老爺非常不快的看到他的夫人帶着女兒和丫鬟們步步後退,已經退到了門前,而老太太一人坐在上首,地上一片狼藉,不堪入目。
“老太太,是誰惹你生氣了,下人們有不好的該打的打,該罵得罵,讓管事們料理就好,何必鬧得自己不暢快,氣壞了身子可怎麼好?”董老爺越過門前衆人,大步流星往裡邊走,攔着老太太要繼續搜尋東西的手。
“哼,我哪敢,現在都被媳婦欺到了頭上來,鬆兒你要給娘作主啊。”老太太登時嚎啕起來,可惜眼睛裡怎麼都擠不出眼淚,只是不斷抹着乾乾的眼角。
董老爺對自己母親的脾氣還是有幾分瞭解的,最是要強,不然也不會讓老太爺常常不滿,夫人又怎麼惹了她不成,他看向董夫人讓她自己說話。
董夫人蹙了蹙眉,拿眼去瞧一邊的小丫鬟金縷,金縷會意,當即把事情一五一十說了一遍,不加一個字不減一個字。董夫人正是看中她年幼口齒伶俐,容易招人信任,何況她是董老爺派來的人,難道還偏幫着自己不成?
越聽,董老爺的面色越不好看,母親也是的,那是父親當年的遺願,這會子還爭什麼,何況誰家嫁女兒不陪嫁些東西,既然已經成了親家,在杭家面前撐着風荷的臉面還不是自己家的臉面。關鍵是,這實在不太光明,傳出去不是變成老太太搶奪孫女的嫁妝嘛。
“老太太,這是老爺的意思,當年兒子也是知道的。”
“那你什麼意思,就這麼給她不成?今兒她女兒出嫁陪嫁一個院子,日後鳳嬌出嫁是不是也要陪個院子,咱們哪來那麼多院子呢?”糊塗兒子,真是不當家不知錢來得不易,辦個幾百兩銀子東西打發就得了,需要興師動衆當件正事辦理嗎?
“嫡庶有別,本就不能同等對待。何況,老爺的決定,做兒子的只有服從沒有質疑的理。鳳嬌日後出嫁,老太太若是怕她委屈,多給些壓箱錢就好了。”董老爺也不知自己是不是頭腦發熱,居然說出嫡庶這樣的話來。
果然,杜姨娘登時大哭起來,扭着老太太的衣袖:“老太太,你要給我作主呀。我進董家十幾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老爺他今日這麼看不起我和我的孩子,那我還活着有什麼意思,讓我死了算了。”
董老爺本就很是不快,杜姨娘越鬧他心裡越煩,也不管當着老太太的面就吼了起來:“哭什麼哭,沒看見這是什麼地方輪得到你插嘴嗎?你若覺得孩子委屈,都過到夫人名下不就成了,真是個無知婦人。”
杜姨娘這些年有老太太撐腰,已然把自己當成了董夫人,卻忘了董老爺對她一直算是淡淡的,還以爲這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能有用。被董老爺的話震的止了哭聲不可置信的看着董老爺,他的心真夠狠得啊,這種話都說得出來,自己爭了半輩子還有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