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湖水從四面八方洶涌而來,木玉沁絕望而憤怒的吃力擡頭望着奢華畫舫之上身穿華服的那對男女。當真是男的俊俏女的豔麗,如同一幅完美的畫幅深深的烙進她的心底。只不過是怨恨做底,絕望調色,憤怒落筆而已。
“芊舞,這下好了,這賤人死定了,今後沒人再會礙你的眼了。”男子溫柔的撫摸女子手背,目光冰冷的望着猶在水中不斷掙扎的木玉沁。
女子故作傷心不忍的擡手捂住胸口,楚楚可憐而又滿懷關切的問:“殿下說的可是真的?呀,她又浮上來了!”說完露出不忍心的模樣,嘆道:“殿下,還是饒過姐姐吧,縱然芊舞只能當側妃也是無妨的,畢竟姐姐是嫡長女呀。”
嫡庶之別一直都是這個男人的心頭刺,木芊舞明知道他的死穴卻依舊這般說,擺明了就是要置木玉沁於死地。
側妃?不,他和芊舞的孩子一定要是嫡出,所以木玉沁必須死!狠厲從眼底一閃而過,男子俊俏的面容之上依舊一片和煦,只是出口的話卻冷酷如刀。“將她摁下去,她不死,你們就去死。”
木玉沁是懂水性的,畢竟任誰有着那樣的童年都不會什麼自保的手段都沒有。只可惜,這一次她註定了在劫難逃。手筋腳筋被挑斷的痛楚因湖水的刺激已經感覺不到太痛,頭剛剛露出水面呼吸到一點空氣就再次被人用長長的竹篙摁進水中。
就要死了嗎?若是孃親知道她被人害死,一定會很傷心。木玉沁思緒漸消,擔心孃親會傷心變成了她心底最後的執念。
呼吸不到空氣,她便只能大口大口的喝水,直到再也感覺不到疼痛與難受,思緒漸行漸遠什麼都感覺不到。
用竹篙將木玉沁往下摁的侍衛們不斷的用力將她往下摁着,隨着水中人的掙扎越來越小,直到徹底沒了動靜他們才收起竹篙站在一旁觀望着。
皇甫銳一臉溫柔的將故作傷心的木芊舞送進畫舫內休息,而他不多時卻又走了回來,站在甲板上冷漠的看了一眼已經死去多時的木玉沁,對左右命令道:“將她撈上來送去左相府,請左相節哀順變。”
對於木玉沁,他本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只可惜這個女人擋住了芊舞的路。她不死,芊舞只能當側妃,芊舞那麼高貴那麼美麗善良怎能屈尊當側妃?所以,木玉沁縱然什麼也沒有做錯卻也非死不可,誰讓左相有兩個女兒,而她是嫡出呢。
大不了以着準皇子妃的規格下葬好了,也算是全了左相的臉面,順便還能爲芊舞鋪路,倒算是兩全了。人命,不,應該說木玉沁的命,在五皇子皇甫銳的眼裡,一文不值。
死亡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木玉沁不知道,也說不清楚,即便她已經實打實的死過了一回。
回到這個小山村已經整整一個月了,她守着祖母的屍首也已經整整七天,她知道再過一天官拜左相的父親就會找到這裡,會以着最大的愧疚與心痛將她接回左相府。而局時失去相依爲命的祖母的她,將是多麼的期待親情,纔會將虛僞父親豺狼妹妹當成最親最親的人。
這一年她十二歲,而她被皇甫銳與木芊舞害死的時候明明已經十九歲了。也就是說,被殺的她本該徹底死絕的她回到了過去,回到了七年前還未被認回左相府的時候。
果然,第二日的晌午時分,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騎着馬坐着轎子將這個與世隔絕的小山村擠得水泄不通,而她則再一次見到了她的左相父親木冷鋒。
“你是……玉沁嗎?”身穿藏藍色錦袍的父親依舊那般儒雅高貴,與這寒磣的小茅屋格格不入。
木玉沁冷漠擡頭,沒有被偌大的儀仗驚嚇也沒有被尋親而來的父親驚喜,無悲無喜的往祖母的靈位前上了一炷香。這個男人還是這麼虛僞,不是都打聽清楚了麼,不是都百分之百確定了麼,現在又來說這些廢話是想幹什麼?
身爲人子,母親生病他不在身邊侍奉,是爲不孝;身爲人父,拋棄幼子不聞不問,是爲不仁。如此不孝不仁的男人竟然是木芊舞的父親,難怪能生出木芊舞那般蛇蠍心腸、惡毒無比的女兒!
“玉沁,我苦命的孩子,你受苦了。”木冷鋒說着便要伸手來拉她,不料年幼單薄的木玉沁卻倔強的往後退了一步。望着落空的手,木冷鋒眼底閃過一絲不悅,這孩子不在他身邊長大到底是不如芊舞親近。
木玉沁淡淡的抿脣,若是死過一回還不長記性,那她就活該被人害死就活該被人踩到土中蹂躪。如果說做好人存好心就活該被人揹叛被人無理由的殺害,那這一次她寧做殺人的屠刀也不要再被人魚肉。
“玉沁,我是你父親啊,你不記得我了嗎?”對於這個從小就丟棄的孩子,木冷鋒到底是有些愧疚和心疼的。再加上夫人與林家那邊鬧得那般兇,這個孩子無論如何他都要帶回去。“玉沁,孩子你看着爹爹,爹爹來接你回家了。”
還在惺惺作態?明明就是害怕重新得了聖寵的外祖父舊事重提,在她面前卻裝出一副慈父的面孔,無恥之尤。
就在木冷鋒拿不定該用什麼態度面對這個女兒時,一直都沒有說話的木玉沁突然便哭了起來,直到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才慢慢的止住抽泣。
“好孩子不哭啊,爹爹來晚了,讓你受苦了。”木冷鋒心疼的接過一旁嬤嬤手中的帕子給木玉沁擦眼淚,這孩子長得七分像自己三分像她母親,尤其是這一雙燦若星辰的眼睛簡直和自己一模一樣。越看木冷鋒越覺得他來得太晚了,若是早些年來接女兒應該能更規矩些,如今就算領回去只怕想要讓她好好學規矩也是難事。
木玉沁這麼一哭,倒有些像這個年紀孩子該有的反應。她這麼一哭,原本還在提心吊膽的衆人總算是放下了心,大小姐流落在外多年,這一次找回來夫人定然會很高興。再者,大小姐還有林家作爲後盾,到底是正兒八經的主子,衆人心頭雪亮,誰也不敢因小姐在鄉下長大而心生鄙夷和怠慢。
左相府遠在京城,木玉沁在上馬車之前最後看了一眼這貧瘠的小山村。從今往後,她再不是任人欺負的棄兒,而是左相府的嫡長女,輔國將軍林巖的唯一外孫女。身份顯赫,地位尊貴,人上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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