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銀……是赳國派來的細作……”雲霏淡淡的說着,眼神有些暗淡,似乎是陷入了某種回憶之中,“我……從三歲起就在赳國成爲死士,是東方氏專門用來對付郢國的……而銀,是我唯一的親人,他的臉,就是在執行一次任務的時候,爲了保護我所以被弄傷。”
樂兒垂下眼眸,回想起了當初剛見銀的時候,他似乎對他臉上的傷痕還很在意。
“然後呢?”
“然後,在我十五歲的那年,被派來潛入皇宮,本來只是混成一個太監……但是沒想到,卻被捲入了一場宮廷之爭,而那時,我所裝扮的太監的主子,正是淳于宛如……”說到此的時候,雲霏皺了下眉頭,隨即擡眸看向樂兒,他揚動了下脣角,慢慢的靠近了她。
“難道你真的不記得了嗎?”
“記得什麼……?”樂兒的眼眸稍微顫動了一下,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不記得……你是怎麼親手殺了你皇姐……淳于宛如的……”雲霏的笑容更加的深邃,而他在捕捉到樂兒眼神中的詫異後,更是揚起了一絲笑意。
“我……親手……?”
“是啊,淳于宛如本就是一個任性刁蠻的公主,這點我在服侍她的時候就感覺到了,後來她看上了赳國偷偷送來的男人,她一見傾心,險些出賣了郢國的要密,可是我真的沒有想到……你果然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真的在那天夜裡,竟然找了死士來直接將淳于宛如殺掉,還有一點我沒有想到的是你竟然真的發現了我……然後便讓我扮成淳于宛如的樣子來矇混赳國……可是卻又處處防備,後來淳于浚知道了這件事,他知道你根本沒法困住我,於是他就用了更加陰險的方法……”
雲霏的眼神突然變得犀利,“他竟然找到了銀……然後將我軟禁在這裡,將我們分開,如果我有所動作,他會弄死銀,如果銀不反竊赳國的消息,就會弄死我……”
樂兒垂眸,對於他們兩個人,這個方法或許真的殘忍了一些,兄弟二人,永不能相見,相互制約,相互被利用着,無論是被軟禁的那方,亦或是在外被迫鋌而走險的那方。
“很痛苦吧……”樂兒忽然低聲的說着,好像可以體會他們二人的感覺,那種身不由己的感覺。
“再痛苦,也是你造成的!”雲霏忽然有些生氣了,他捏住了樂兒的下頜,卻在對上她有些溼潤的眼眸後,忽的愣在了那裡。
“你……”雲霏捏住樂兒的手稍微顫動了一下,眼神中有着不確定。
“好了,你走吧。”樂兒拂開了他捏住她的手,然後撐起身子俯視着依舊坐在地上的他,“如果當初軟禁你的是我……那麼你走吧,你自由了,去找銀吧……皇兄那裡,我會去說……”
“怎麼可能……”雲霏的眼眸忽的收縮了一下,有些不能相信的站起身來,他本以爲在淳于若纖想起了過去的事後,會更加瘋狂的利用他,或許是他有些自暴自棄吧,才選擇都告訴她,他在這裡那麼多年,什麼都做不了,他一直被無比的空虛充斥着,幾乎快要瘋狂,所以他甚至開始希望自己被利用。
然而,淳于宛如卻給了他一個極其意外的答案。
“你要我走?你讓我回赳國……?”雲霏還是有些不相信,眼睛凝視着樂兒,似乎在判斷她到底有什麼陰謀。
“是。”她淡淡的說着,並沒有給雲霏更多的解釋,可是雲霏卻更加的疑惑了,他走近樂兒,低聲說,“可是……如果我走了,你這個公主,可就要遭殃了……說不定會賠上一條命,你不怕死嗎?”
“你在擔心我嗎?”樂兒忽然失笑,可是眼中卻透露出了其他的情緒,她到底在想什麼,她自己也開始不知道了,她怕死嗎?她剛來這個地方的時候是那麼的怕死,甚至因爲怕死所以將自己的一切都交給了洛吟,那時候的她是那麼的依靠他。
可是現在,對於生與死,她已經看的淡了……對於生的執着越來越淡,或許讓她留戀的東西,已經離她越來越遠……就算和洛吟在一起,可是自己的情感也回不去過去了……
除非生命再次重來,否則一切都失去了意義……淡漠了,看透了……傷了的心,如何那麼容易就撫平傷口呢……?
其實,她早就該死了,只是一次莫名的穿越,纔有了現在的生命,可是有得必有失,她有了生命,卻丟了自己的心……
“哼,我纔不會擔心淳于若纖,我巴不得你早點死。”雲霏冷漠的說着,可是眼中卻好似多了一些動搖,“你該不會是在想什麼陰謀吧……”
“對於一個已經失去自由身的你來說,我需要什麼陰謀嗎?”樂兒冷哼一聲,隨即讓開了一條道,“走吧,我會替你擋下所有的阻礙的。”
“那我真走了?”雲霏還是有一些不大相信的問着。
“婆婆媽媽的男人。”樂兒閉上了雙眼,好像他在說什麼她都懶得回答他,可是卻沒看到,在她閉上眸子的時候,雲霏眼中的動搖卻越來越強烈。
最終,他還是離開了,當他從樂兒身邊走過的時候,揚起了一陣清風,將她的髮絲掠起,而她的神情依舊平靜……
當雲霏消失在黑暗的紫鸞殿後,周圍所有的銀絲都消失不見,整個大殿空蕩蕩的,只有樂兒一個人,那片冷清就如同她的心一樣。
她現在應該去看看哥,又應該回公主府陪陪洛吟,然而她忽然覺得好累,她不想面對任何一個人,她只想安靜的呆在這個漆黑的大殿,然而她卻知道,她剛纔做了一個並不小的決定,或許過一會,那些監視淳于宛如的人就會回來,看到她將宛如放走,她至少要向哥負荊請罪。
忽聽外面開始陸陸續續的出現了吵鬧聲,似乎是那些人都回來了,樂兒輕笑一聲,便提着裙襬向着外面走去。
“公主。”一個領頭的侍衛先和樂兒行了個禮,然後便側目向她身後看去,在確定沒有淳于宛如的身體後,他的眉頭便被深深的鎖起來了。
“皇姐走了,如果有什麼責任的話,一切我來負,現在就把我抓起來,送去皇兄那裡吧。”
“公主,我不是這個意思……”領頭的有些鬱悶了,眉頭越鎖越深,着實不知道要怎麼辦,可是就在他終於下定決定,先將公主暫時扣押,然後再去請示皇命,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當年聖旨下的時候就說了,不允許任何一個人放走淳于宛如,違者斬,可是領頭的也很爲難,總不能就地斬了公主吧。
“是朕讓放的。”就在領頭的準備讓人上前鎖住樂兒的時候,淳于浚忽然出現,慢步走到了樂兒的跟前,將一隻手輕覆在了樂兒的頭上,“怎麼不等朕下了聖旨在來放。”
樂兒微怔,隨即擡頭對上了淳于浚溫柔的眼眸,而她的心也安了下來,低聲的說,“我……有些心急了。”
“下次一定要等聖旨,明白嗎?傻孩子。”浚疼愛的又揉了揉樂兒的發,隨即遣散了那些侍衛,或許,明天就是他對外宣稱宛如已經不在的消息了……
宣佈這個,已經被埋藏了多年的消息。
待所有人都走了後,浚便將樂兒帶入了自己的沁心殿,看着有些消瘦的樂兒,他的心彷彿揪在了一起,“聽說你遇襲的時候,我很擔心。”浚低聲的說着,雖然沒有透露出太強烈的情緒,但是樂兒卻感受得到他每一個字中所包含的關切。
“哥,我真的沒事的……還有,我私自放了雲霏……”樂兒垂下眼眸,似乎不知要如何面對淳于浚,可是浚卻搖搖頭說,“這是你的決定,而且……已經夠了,他們爲郢國做的已經夠了。”
“哥……”樂兒的心中有着小小的感動,她走到了一旁的檀木椅子上,將單手撐在了一旁,“最近有些心緒不寧。”
“哦?因爲什麼事?”浚難得聽到他的纖兒向他吐露什麼,這一次,還真讓他有了些驚訝。
“因爲……感情的事。”她坦白的說着,可是短暫的幾個字,卻讓浚的眼眸顫動了一下,他雖然很關心她,然而他卻最不想聽到她提到這幾個字,一點也不想。
“感情的……什麼事……”浚將臉瞥向了一旁,隨即坐到了樂兒的身旁。
“哥……你有過一種無力的感覺嗎?明明在眼前,卻什麼也做不了的感覺……”她抿了脣角,卻只盯着自己的雙腳。
一旁的浚聽到了樂兒的問題,眼眸開始有些暗淡,“沒,我……從來沒有愛過人,所以不明白。”浚淡淡的說着,然而他此刻的心情卻無比複雜。
在愛前無力的人,又何止她一個,他纔是真正的無力的人……一直都是……
樂兒嘆了聲氣,以爲自己的問題難爲了浚,於是撐起身子,看向他道,“哥……我有些累了,想回公主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