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我只是敗給自己罷了。”邢來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苦笑浮於臉上。
失控不過是一瞬間的事,很快,邢來就走出休息室,將桌上的紙張揉碎了丟棄,再次攤開一張紙,提筆卻是在畫着什麼。若公羊芹在此,定會驚歎,因爲邢來竟把她整個作戰計劃都畫了下來,細節之處毫無缺漏,倒像是邢來的計劃一般。
烈王府嗣子爺居住的蘭園中,靜悄悄的沒有一絲動靜,若不是偶爾看到走動的下人,只怕會讓人以爲這是一座空園。一道粉色的身影自迴廊走過,身後跟着兩個侍女,看她們的方向,卻是往小廚房而去。廚爹見到來人,自覺的行禮退下,把廚房讓給粉衣女子。兩個侍女則擼起袖子,一個準備工具,一個準備藥材。
“蓮兒?”洛祈醒來,伸手一摸,不見蓮斯的身影,頓時坐起身,剛要喊人,就看到蓮斯端着一碗湯藥走進來,不由得露出一個微笑,“蓮兒,你又不聽話了。”
“就是不聽話,你能奈我何?”蓮斯把湯藥放在桌上,走到洛祈面前,親自伺候她穿衣。洛祈一笑,趁機抱住蓮斯往牀上一壓,含住了她的柔脣,卻不再往下,只靜靜地抱着她。蓮斯縱容洛祈的無賴,回抱住她,閉上眼,享受這刻寧靜。
許久,洛祈才鬆開蓮斯,走下牀伸開雙臂,等着蓮斯爲她更衣。蓮斯笑笑,起身爲洛祈換上一套深黑色的袍子,腰束金絲帶,又給她弄了個高辮,灑脫卻不失女子的柔情。洛祈看着鏡中人,滿意的點點頭,在侍女的伺候下洗漱完畢,捏着鼻子喝下湯藥。洛祈早前受過重傷,現在雖已恢復健康,但總要按時喝藥調養。
但洛祈總是不把這當回事,她認爲自己已經好了,就不必再吃藥,每回用藥都是一場戰爭。蓮斯便擔下這個任務,向大夫討教熬藥需要注意的方式,從此,每天早上,蓮斯都會進入小廚房,霸佔一段時間,在洛祈醒來前將湯藥弄好。
不一會,侍女將早膳擺上桌,如往常一樣退出房間,因爲洛祈不喜歡被打擾。
“今日竟有冬絲湯?”蓮斯看着桌上的菜餚,目光直直的盯着中間的清湯。
“嚐嚐,我昨天特地讓廚爹準備的。”看到蓮斯的笑臉,洛祈大感滿足,親自爲她盛了一碗湯,又打算喂她,被蓮斯拒絕了,接過碗,先是嚐了一口,而後便喝了起來。看蓮斯吃得高興,洛祈也不打擾她,只不停的給她夾喜歡的甜點。
“阿祈,我……”蓮斯喝完冬絲湯,想起一件事,正要和洛祈說,就感到腹中一陣絞痛,雙手不自覺的捂着肚子,臉色一瞬間慘白如雪,眼前一黑,軟軟的倒在洛祈身上。洛祈大驚,抱住蓮斯,近乎嘶吼的喊道:“來人啊,快去叫大夫!”
“蓮兒,蓮兒……”洛祈抱緊蓮斯,感受不到她的迴應,心一瞬間沉到了谷底,倘若這便是挖心之痛,她寧可這一世都不曾品嚐到,“你一定會沒事,我也不許你有事。你聽着,你若有事,我立刻娶十八個小侍,左擁右抱徹底忘記你!”
大夫趕來的時候差點沒被洛祈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意給嚇得跪在地上,好在醫者本心,給蓮斯診脈纔是最重要的事,便及時調整好情緒,示意洛祈鬆開蓮斯。洛祈壓抑着怒火,將蓮斯輕放在牀上,眼睛一動不動的盯着她。大夫擦了把冷汗,給蓮斯診脈,半晌,臉色一變,快步走到桌前,取出銀針一探,竟是冬絲湯有毒。
“好啊,好啊,這蘭園竟也有這起子賤奴興風作浪了!真當本嗣子是死人不成,既然如此,本嗣子成全爾等!”洛祈冷笑一聲,再看蓮斯灰白的臉色,暴怒。
“來人啊,封鎖廚房,一個都不許放走!”洛敢趕來的時候聽到的就是洛祈充滿暴虐之氣的聲音,心中一驚,趕緊擡腳走進去,礙着蓮斯身份,自己又是個未出嫁的兒郎,便背過身詢問情況。大夫再三思量,還是說出了診脈的結果,蓮斯中了毒,但分量不重,毒性也不深,開幾副藥調養一番就沒事了,無性命之憂。
聞言,洛祈和洛敢同時鬆了口氣,洛祈自是爲心愛之人無礙而放鬆,洛敢卻是爲洛祈擔憂着,因爲他清楚一旦蓮斯出事,洛祈僅存的顧慮便會蕩然無存。沒了顧慮的洛祈,哪怕是他,哪怕是邢來,都無法抵擋住,烈王府也會就此大亂。
“你還不趕緊去開藥?”洛祈瞪了一眼滿臉冷汗的大夫,竟沒有遷怒於她。
大夫領命退下,洛敢想了想,提議道:“祈兒,不若我去求父王請太醫來?”
“這樣也好。”洛祈沒有拒絕,府中大夫的醫術自是高明,邢來多年來的大傷小傷都是仰仗着她才一直無性命之憂,但宮中太醫到底讓人放心些,多一層保障也無妨。得到洛祈同意,洛敢即刻擡腳,卻在門口和邢來相遇,頓時愣住了。
“我已叫管家去請太醫了,不必擔心!”這話是對着洛敢說,但誰都知道邢來是想說給誰聽。洛祈的身子繃緊了下,隨即舒緩開,微不可聞的說道:“多謝!”
洛敢抿着嘴退到一邊,雖然知道邢來不會進來,但該有的姿態還是得做足。
“這件事,爲父會負責,一定徹查到底,給你和蓮斯一個交代,結果出來前,你就在蘭園好好的陪蓮斯!”邢來越過洛敢,看着洛祈悲傷絕望的背影,想起自己聽到甘非燚死時萬念俱灰的模樣,終是不忍,對着她第一次以父親的身份承諾。
“好!”洛祈嘴脣動了動,很想像往常那樣頂撞邢來,話到嘴邊卻只有一字。
邢來又低聲吩咐了洛敢幾句,這才帶着隨行的侍衛離開,洛敢看看他的背影,又回頭看了一眼洛祈,感覺心頭的石頭似乎鬆動了些。若此事能成爲融冰的契機,他不介意給蓮斯多一點尊重,甚至扶蓮斯爲女側夫也行,橫豎烈王府不懼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