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凝一聽這話間語氣,連忙放開步月站起身,轉頭拋給步月一個眼神,表明自己秋後算賬,便小碎步走到楚冠允面前。
在楚冠允看來,儲凝方纔那一眼是表達對步月的戀戀不捨,於是在儲凝走近後,楚冠允黑暗幽深的眸子望向步月,卻見對方帶着瞭然笑意看着自己,不願多想,轉身帶着儲凝離開。
儲凝亦步亦趨的跟着楚冠允來到馬車前,一路上安靜地非比尋常,低着腦袋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當真是被楚冠允的表情嚇到了……
楚冠允率先上了馬車,頓了頓,像往常一般轉身伸手去拉儲凝,可是儲凝不敢接手,便自己跳上去,雖然動作不太雅觀,身形有些不穩,也算是看得過去。
率先進到馬車裡面的儲凝,沒有看到楚冠允盯着自己的手掌片刻,而後手掌合攏,眸光不明,脣角有意似無意勾起一抹苦笑。
一邊車伕便是楚冠允的貼身侍衛,名喚棲一,右眼眼瞼有顆顯眼的黑痣,就是幾年前與儲凝有過兩面之緣的人,此刻他忍不住道:“王爺,回吧?”
楚冠允擡眼望向棲一,轉身進車內放下車簾。
棲一:王爺的眼神,好可怕……
儲凝即便心裡在想楚冠允又派人跟蹤自己,他也未必佔理,卻還是沒有足夠的勇氣與膽量說出來。
只能低頭看着自己放在腿上緊握的雙手發呆,努力忽略馬車內那令人喘不過氣的壓迫感與對面不停傳來的寒氣……
到府後,儲凝跟着楚冠允來到書房,儲凝剛關上書房的門,就聽到冰冷的語調:“王妃是否該注意自己的身份?”
儲凝轉過身看他,張嘴想要解釋,而後想到步月的身份不能透露,便閉了嘴。
楚冠允又道:“本王不願讓你難受才放你出去,有必要的話,任憑你輕功絕頂,也能在你出府三步內將你抓回來。”
儲凝一聽此話,覺得楚冠允是在威脅自己,告訴自己在他面前就是小打小鬧一般,便瞪大雙眼控訴他。
楚冠允見儲凝用那樣的眼神望着自己,心下受傷,垂眸掩去眼底的痛意,強迫自己冷着嗓音命令:“退下。”
這種情景下,此句在儲凝耳朵中聽來就如同“滾”一般,自然不會逗留,甩袖就走。
剛走到門外,儲凝聽到楚冠允的聲音傳出,卻不是對她說的:“去調查月照閣,掌握足夠證據後拿來。”
儲凝知道楚冠允是在與他的暗衛說話,卻也有對自己說的成份,難道他當真如此放心自己?還是他如此肯定他對自己的控制力,確保即便自己知道此事,也無法泄漏給步月?
儲凝心下一驚,好似此時纔想起楚冠允是奉啓國叱吒風雲的允王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可是,儲凝仍舊不會眼睜睜看着楚冠允對付步月。她與步月雖說是剛剛相識,兩人不過是因爲是老鄉才結交,但正因爲友情剛剛開始,她不會讓楚冠允將兩人感情破壞掉。
轉身推開門,掃了一眼跪在地上驚詫回望自己而後迅速低首沉默的黑衣人,儲凝上前,眸子緊盯着楚冠允道:“你不能毀了月照閣。”
楚冠允轉眸,不望儲凝:“本王明着是參政王,暗裡是爲聖上掃除一切威脅皇權勢力的暗子。”
又補充:“不擇手段。”
儲凝訝異,不明白楚冠允爲何輕易將這種私密之事與自己說,卻沒多想,只道:“但步月沒有威脅皇權!”
聽見步月的名字,楚冠允回望儲凝,見儲凝的腦袋向後縮了縮,像是被嚇到,更加氣惱。即便武功高強,也只是個女子,分明忌諱自己心下害怕也要站出來維護那個男人……
楚冠允冷漠道:“那與本王無關。”
儲凝氣急,開始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步月與夜昕一暗一明極其平衡,各自掌握奉啓一半經濟,一旦打破這種平衡,才當真是威脅。”
楚冠允一直以爲儲凝僅有些小聰明,不想她還有幾分見識,不再多說,道:“都退下。”
那黑衣人在兩個主子之間夾着本就尷尬,一聽見命令便一個閃身離開了。
儲凝見楚冠允態度強硬,也退了出來。
剛離開書房往臥室走去,儲凝便和劉管家打了照面,雖然心裡覺得他親切,但人家終究是楚冠允的家僕,儲凝本打算點頭微笑便過去了,卻被叫停了腳步。
“王妃與王爺的家事老奴不便參與,但王妃上回誤會了王爺,王爺卻不解釋,老奴看着……”
儲凝一聽是楚冠允的說客,本想轉身就走,卻還是忍不住問:“我誤會他什麼了?”
“王爺並未派人跟蹤王妃,只是景城遍佈王爺的眼線,王妃若是惹了人注意,王爺自然就知道了。”
如此說來此次楚冠允也沒有派人跟蹤自己?儲凝沉下心來想了想,爲上回她對楚冠允的誤解羞愧,想上書房道歉,又覺得上回做了一次,自己再去委實沒了臉,便想着等到楚冠允來臥房再說。
誰知楚冠允夜間一直在書房,儲凝熬不過睡了過去,第二日清晨晚起了不少,才知道楚冠允一直在書房批公文,一夜未眠……
另一邊。儲月樓內,步月身邊站着一黑衣男子,正在向步月報告事情。
“哦?”步月聽完沉吟片刻,輕勾丹脣,更顯妖嬈,一身的嗜血魅惑,“這般說來,楚冠允其實是暗子?當真是做了不少見不得光的事情,比我月照閣可狠多了。”
說罷步月又道:“可惜了凝兒這麼傻一孩子,當真是羊入虎口。”
忽而又想起楚冠允見自己時眼中的妒意與命令儲凝離開自己時眼底的害怕脆弱,步月輕笑:“也不一定,若是知曉了楚冠允的心思,凝兒也該能扮豬吃虎。”
。
楚冠允去早朝後約莫一個時辰,宮中來人說聖上召見儲凝,要她入宮,而此時,早朝還未結束。
儲凝不明白楚明宇的意思,也知道此行絕不簡單,但宮裡人催的緊,儲凝無法,只好乘了宮裡派來的馬車,心下忐忑的入了皇宮。
朝堂內,坐在上位的楚明宇百無聊賴的聽着一位老臣毫無重點的絮絮叨叨,眼角瞥到站在一邊深色萎靡極難得走神的楚冠允,他又有些愉悅,再一看時辰,將近退朝,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一刻鐘後——
“退朝。”楚明宇神清氣爽的站起身來,離開朝堂,在走廊處問身邊的太監:“她可到了?”
“回皇上,等了有半個時辰了。”太監連忙回道。
楚明宇蹙眉:“應該早些時候召她來的,只等了這麼些時候。”
那廂太監不停擦汗,猶豫道:“皇上,允王爺可寶貝允王妃了,皇上這般……”
楚明宇眼睛一橫,那太監噤聲了。
儲凝與楚明宇不止一次見面,但如此近的對坐,又是獨獨兩人,還是頭一次。
儘管心裡因爲呆着這屋子裡等了半個時辰早已焦躁憤怒,儲凝還是跪下行禮:“參見皇上。”
楚明宇笑的萬分和煦:“弟妹何須多禮,快起快起!”
儲凝聽完毫不拖泥帶水,直接站起身來,垂首靜聽聖言。
楚明宇擺手:“賜座。”
所謂的賜座,不如說是賜墊,兩人中間擺一矮几,相對坐在錦墊上,楚明宇的眼似笑非笑的掃視儲凝,儲凝靜坐,一臉淡然。
楚明宇身着龍袍,眼角帶上溫和笑意:“說來,弟妹能活過成親之時,朕深感欣慰。”
這是什麼詭異的開場白!儲凝完全呆了,不知如何應答。
但還是抿脣一笑,做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謝皇上關心。”
楚明宇一手把玩着手上的翠綠扳指,眼裡閃過一絲玩味,不由細細的打量起眼前這人,疑惑道:“你這性子如何與朕所知的不同呢?”
你這性子和全奉啓國百姓知道的也不同!儲凝心下腹議,還是掩下心中的鄙夷道:“皇上說笑了。”
楚明宇又問:“你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淡淡的語氣,卻似包含一切,平淡中透出一股華貴之氣。
我去,不如問從前那三個女的是怎麼死的好了!儲凝深吸幾口氣,忍住:“吉人自有天相。”
楚明宇點頭,眼中升起笑意:“弟妹此言不錯,說來弟妹近日與冠允關係如何?”
儲凝面不改色心不跳,答:“相敬如賓,舉案齊眉。”
楚明宇狀似瞭然點頭,冷眸一轉,似有一道寒光射出,眼神清冽的直視眼前之人,若有一種無形的壓力:“可昨日冠允與你異塌而眠,又如何解釋?欺君之罪弟妹可擔當不起。”
……儲凝內心在咆哮,你要不要這樣啊,沒有隱私了有沒有!
“昨夜王爺批公文一時忘了時間,才未回臥房。”
楚明宇點頭,又發難:“弟妹與夜昕關係如何?”
儲凝再忍,眉角抽搐:“君子之交。”
“那與第一公子是何關係?”
儲凝忍無可忍,啐了一口:“多嘴!”
這罵的是楚冠允,楚明宇也知道,眼中笑意加深,衣袍輕掀,方纔的儒雅之氣減弱,王者之氣迸現:“朕是皇上,自然是無所不知。”
儲凝臉色鄙夷之色不再掩飾,這個人從剛纔開始就是在考驗自己的耐心啊!
“你們倆兄弟當真相像,都愛查人隱私。”儲凝語氣中呆着嘲諷,令楚明宇愈加愉悅。
“果真與外界所傳不同,嘖,莫晞知道麼?”楚明宇挑高了眉,滿眼戲謔,身上溫雅之氣不再,更似是隻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