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楚冠允回府後, 很反常的沒有去書房辦公,而是回了臥房找儲凝,待儲凝見他端坐在桌前面部嚴肅的模樣, 便猜想他這是準備深夜徹談了。
果真, 楚冠允見儲凝洗漱好從屏風後走出來, 便一個眼神, 示意屋裡的奴僕都出去, 而後便望向儲凝,示意她坐過去。
儲凝也不多想,便直接坐過去了, 如果她沒猜錯,今天晚上, 楚冠允准備談的定是楚明宇。
果然, 楚冠允一開口, 便說的是今日之事:“本王今日才注意到,凝兒好似不太喜歡皇兄。”
儲凝:哪裡是不太喜歡, 分明就是非常討厭……
見儲凝端坐在那裡不作聲,楚冠允長臂一伸,將儲凝攬到懷裡,鼻尖親暱的蹭了蹭儲凝的耳後,耳後柔聲道:“可是因爲皇兄將你強行指婚給本王?”
儲凝被他弄得有些癢癢, 躲閃着腦袋, 答道:“那是從前, 如今不喜歡他, 另有原因。”
“其實本王也能猜出一二來。”楚冠允說罷將儲凝摟緊不再說話。
儲凝見楚冠允話說到一半停住了, 便道:“那你倒是說說看,你猜出的那部分?”
楚冠允沉默良久, 才緩緩道來:“皇兄並非生來就如此性子。”
儲凝挑眉,倒是當真被他猜出了九成九。但楚冠允話說到此,儲凝就做好準備聽故事的打算了,再見楚冠允幽深黑眸中散發出的哀傷與寂寥,估計還是個悲慘的故事。
楚冠允讓儲凝坐在自己腿上,下巴輕倚在她的肩膀上,發出一聲長嘆:“母后愛權,皇兄還是太子時母后便帶着他見了許多……這不說也罷。但母后謀算一生,還未登上太后的座位,便被一個怨恨她已久的妃嬪害死了,皇兄本就因着母后的教導變得喜怒無常,自此之後性子更是難以捉摸。”
楚冠允說完,再望向儲凝,卻見她低着腦袋,也不知在想什麼。
其實楚冠允說的這些,儲凝早些時候便也知道個一二了,皇家本就是個是非之地,培養出來什麼樣的人都不奇怪。
儲凝擡頭:“你既然都這麼說了,我以後對他這脾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是。”
楚冠允見儲凝絲毫不含糊,也找不到半點的敷衍,心下欣慰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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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將至,街上大大小小的店面上都是張燈結綵,一片喜慶。
允王府自然也不例外,尤其今年,允王府裡多了位新主子,過年還給放假,發紅包,不回家願意留在允王府工作的工錢翻三倍,大夥兒臉上也洋溢着笑,當真是新年新氣象了。
“那個齊蝶煙,如今都過年了,還不回她的肅朔國去,非得留在這兒!”儲凝躺在貴妃椅上得以自在的緊,說的話也陰陽怪氣,聽得秋辰直皺眉頭。
“王妃,肅朔國沒有春節,他們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早些時候就過了。”秋辰冷冷接道。
“哦,是麼?”儲凝無所謂的聳聳肩,“我的意思是,大家都在與家人過年,這奉啓國於她,她可就頂多餘了。”
秋辰:王妃是在幸災樂禍吧……
“哎……”剛纔還一臉輕鬆的儲凝忽而像是想起什麼,頗爲悵然的嘆了口氣。
這對於儲凝來說可謂少見,秋辰不禁問道:“王妃由何嘆氣?”
儲凝又嘆了口氣,才道:“去年春節大哥和莫晞不在,家裡頭冷清不少,如今他們好容易回來了,缺的人卻成了我們。”
秋辰一聽心下也感慨萬千,念道今年發生的事情當真不少,物是人非事事休啊……
儲凝感嘆完後又長吁短嘆了會兒,才恢復過來,卻隔着珠簾看到門口站着一人,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臉上帶着幾分心疼,也不知將方纔的話聽進去多少。
兩人對視半晌,秋辰默默的拿着空了的糕點盤子退了出去,楚冠允才撩起簾子走到儲凝身旁,道:“明日的宮宴是午時開始,宮宴過後,本王陪你去趟丞相府。”
儲凝一聽,欣喜萬分,從貴妃椅上下來,直直拽着楚冠允的袖擺問:“當真?”
楚冠允見儲凝如此開心,便也含笑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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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宮宴回來的時候,儲凝一路都在偷笑,因爲宮宴上自家爹爹孃親和兩個哥哥望着自己的表情,實在有趣。坐在對面想要上來答話又怕聖怒,只能用眼神示意自己,但儲凝故意做沒有看到,只顧着與楚冠允卿卿我我,因爲她想要給他們一個驚喜。
待到年夜飯的時候,大家都在像去年一樣長吁短嘆的時候,她再大喇喇的出現在府內,一定是個巨大的驚喜。
坐在馬車裡面的儲凝,只要一想到二哥望着自己的時候那個焦急無奈的眼神,尤其出現在他那張剛毅的臉上,就不由自主的發笑。
楚冠允看着也覺好笑,便道:“你倒是不心疼他們。”
儲凝辯解:“失望越大,驚喜越大。”
楚冠允無奈搖頭,而後道:“現下才申時,酉時再過去如何?”
儲凝點頭贊同:“反正離得不遠。”
兩人回去在院子裡比試了幾回,而後換了衣裳,喜氣洋洋的回了丞相府。
丞相府外面也是張燈結綵,儲凝和楚冠允的馬車到的時候,外面的奴僕看到兩人攜手下馬車,眼睛都瞪圓了,待到儲凝與楚冠允與他擦身而過,他才反應過來,準備去和大夥兒說道說道。
這允王果真是疼咱們家小姐,大過年的居然和小姐一起回孃家!
而丞相府的大廳裡,雖不至於像儲凝所說的長吁短嘆,大家也還是說說笑笑,但而後還是靜默許久,才能接着熱鬧起來,好似是在找話題一般。
儲凝與楚冠允並肩走到大廳的時候,衆人可謂是瞠目結舌,驚奇不已。
滿意的欣賞完衆人的表情,儲凝才悠哉的舉起手打招呼:“恭喜發財,大家都記得我的紅包吧?”
吳氏一聽更是激動的滿眼淚花,捂着嘴巴不敢置信。
儲相也是滿臉的驚喜,儲信更是激動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儲延直接起身,直直走到儲凝面前,擡手就給了儲凝一個腦瓜崩:“多大的人了,還好意思討紅包?”
儲凝撅嘴回駁:“我怎麼不好意思了,大哥你就是沒準備,纔過來先堵我的嘴。”
吳氏也起身走過來,擋在儲延面前,拉着儲凝的手輕叱:“你這丫頭,要來之前也不先說聲。”
“本來想給個驚喜麼,”儲凝輕哼,“怎麼,你們都沒準備我這份紅包,所以不歡迎我?”
儲信立刻站起來,往懷裡掏了掏,就將一包裝精美的紅紙包遞到儲凝面前:“二哥早就準備好了。”
儲凝歡喜的收下,還不忘拍一下儲信的馬屁:“還是二哥疼我。”
衆人都站在大廳裡,儲政德終於看不下去,出面道:“好了好了,哪個沒給你準備紅包?你每年最關心不就是這個!這麼站着像個什麼樣子,還不快入座!”
吳氏見自家相公發話了,擔心嚇到剛回家的女兒女婿,連忙道:“是啊是啊,你看王爺還在這裡站着呢,你這丫頭,怎麼這麼不懂事,儘想着紅包!”
儲凝一聽,懦懦應下,便和楚冠允一起坐到飯桌前,儲延儲信和吳氏也入了座。
年夜飯吃的和諧,飯桌上流動着溫暖的氣息,楚冠允從未有過這般的感受。
他從來不知道一家人可以如此相處,更從來不知道兄弟姐妹們可以如此敞開心胸:可以說出每一個人的小毛病然後取笑,可以因爲被取笑佯裝生氣而後嘴硬的說那是自身的特點,可以在別人夾菜的時候故意去搶,可以瞪大着眼睛去找孃親評理,可以偷偷在嚴厲的父親眼皮子底下做小動作……
飯後,衆人果真都爲儲凝準備了紅包,儲凝拿着紅包笑的合不攏嘴,絲毫沒有注意到身旁楚冠允的表情。
奉啓國雖然也同樣有着儲凝前世時代的春節,卻並未有給家裡晚輩紅包的傳統,更惶論儲凝也不是楚冠允的晚輩,故而楚冠允自然沒有準備,見到所有人都給了儲凝紅包,唯獨自己沒有給,便有些懊惱。
儲延注意到了楚冠允的表情,便故作不經意的問儲凝道:“誒——凝兒這過年回一趟家,把家裡人都坑了個遍,怎生不找你家相公要紅包?”
儲凝一聽,想都沒想就反駁:“王府裡的錢是歸我管的,哪有拿自己的錢包自己紅包的道理。”
楚冠允一聽臉上便陰雲轉晴,再望向儲凝的時候眼底一片柔情。
儲延欣慰的笑笑,而後想起了什麼,臉色沉了下來。
儲延想起的事情,其實這廳裡大部分人都記着。往年的這個時候,年夜飯將將吃完,莫晞便會來府上,與儲信吳氏拜了年,再帶儲凝一塊出門遊玩,只是不知……今年可會例外。
但若是莫晞當真來了,楚冠允與他見面必定尷尬,儲延是個精明的,便尋了個理由,將儲凝和楚冠允支走:“今晚城西那邊應該還有煙火,凝兒不去看麼?”
“煙火?對哦,每年這個時候都有的。”儲凝一聽便來了勁,似乎恨不得立刻到城西去。
“本王陪凝兒去吧。”楚冠允一見儲凝這般,便自然的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