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宇見儲凝終於說完, 那雙明亮的眸子還不忘瞪着自己,便招手讓人給她添水。
“說了這麼多,弟妹該渴了, 喝口茶吧。”楚明宇和煦的笑着。
儲凝待茶水填完後仰首一飲而盡, 而後舔了舔嘴角的水珠, 頗有些不耐煩道:“皇上有什麼要說的趕緊說吧。”
楚明宇一聽, 便坐的有幾分正, 做出一副嚴肅的模樣:“冠允如今克妻命格被你破了,必然還會娶妻納妾,你知道……”
“停停停, ”儲凝連忙打斷,手指一轉指向自己, “妻已經有了, 妾?那也犯不着您來和我說吧。”
楚明宇一聽, 笑容中帶着幾分無奈,只是不知這無奈是真是假, 卻聽他道:“這開枝散葉乃皇室的重責,朕在此處也甚是無奈,再說肅朔國的公主,若是當真想嫁冠允,那你也只能管人家叫姐姐了。”
“哦, ”儲凝一聽這話, 反倒平靜下來, 雙臂環在胸前, 好整好暇的看着楚明宇, “那你和他本人去說吧,這事得他同意。”
“方纔朕與冠允也說起此事了, 他……”說到此處楚明宇還輕嘆口氣,“並未拒絕啊。”
“啊,當真是如此麼,那我真是太悲傷了!”儲凝做一副西子捧心狀,而後冷眼看着楚明宇,“你不會以爲我會這麼說吧?”
楚明宇挑眉。
儲凝把玩着手指,話語間帶着幾分篤定:“他是沒拒絕,但也肯定沒同意。”
楚明宇一聽,面上徒添了幾分欣賞:“你倒是聰明的緊,但朕不喜歡聰明的女人。”
儲凝擺擺手:“可別往我頭上戴高帽子,這不是聰明。雖然我和他認識的時間不算長,但是他的脾氣我算是捏的七八成了。”
“哦?”楚明宇似乎非常感興趣,但嘴角邊也帶着幾分嘲諷。
儲凝放下手略帶着幾分認真的看着楚明宇:“皇上,您有時間別老給你弟弟找女人了,要說齊蝶煙那女人長得不錯,您大可以據爲己有麼。成天操心弟弟的事情,不如自己生幾個娃子。”
儲凝這番話絕對算得上是苦口婆心,但楚明宇的眼神卻是越來越冷,雖然嘴角掛着笑,但儲凝在對面都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的寒意,以及威懾力。
儘管背後冷汗涔涔,儲凝依舊面不改色,勇敢的直迎過去,與楚明宇對視。
楚明宇的確生氣了,要說這儲凝膽子絕對算大,一回生二回熟對他的天子身份似乎越來越蔑視。但楚明宇覺得儲凝這脾氣算是有趣,而且身後又有楚冠允撐腰,是斷不敢在皇宮裡就動她的。
今次被儲凝教訓着,他本沒怒氣,甚至覺得挺新鮮,但儲凝說她瞭解楚冠允,而後竟與楚冠允說了類似的話,他便沒來由的升起一團火:“你憑什麼如是說?”
“說什麼?”
楚明宇眼神變得銳利,死死的盯着儲凝:“憑何說他絕未同意。”
儲凝偏頭想了想,而後帶着幾分疑惑的看着楚明宇:“皇上,不懂什麼叫信任?”
此話是疑問句,但儲凝問出來的時候,是帶着肯定的。儲凝一早在家裡、在江湖上,在哥哥師父面前聽着楚明宇事蹟的時候,她只在感嘆着皇室裡面果然出怪胎。這些日子接觸以來,她覺得,楚明宇表面上喜怒無常,嗜血變態,但實際上……應該算不上什麼頂大的壞人吧。
他跟楚冠允畢竟是同胞兄弟,縱然表面性子差別大,但骨子裡有些東西該是一樣的,儲凝一看楚冠允那彆扭性子,就知道楚明宇這傢伙也沒壞到沒救的程度。
楚明宇聽到她的問話,怔愣片刻,而後道:“朕相信冠允。”
儲凝笑:“說說看,你自當了皇上開始,是花了多少年去信他?”
楚明宇這次是整個人怔住了,呆呆的看着直視着自己的儲凝,那雙透着眼睛不像身邊的妃嬪一般失了神采,而是透着智慧,似乎能看見自己的內心。但一轉眼,待楚明宇醒過神來再看的時候,儲凝依舊是那副慵懶的模樣,似乎不諳世事,只是透着幾分膽識。
儲凝見楚明宇不回答,明白自己此話說對了,心下想,這本來準備報復自己的傢伙,好像又是被自己反將一軍了,見好就收,儲凝站起來福了福身,而後便準備離開。
“對了,”轉身前儲凝想起了什麼,偏過身子看着楚明宇,“下次別復古弄什麼墊子矮几了,再來的時候,給把椅子吧。”
矮几錦墊品茶賞花?那都是文人雅客做的事情,儲凝不懂箇中雅趣,只知道跪坐在錦墊上時間久了,腿發酸。
。
儲凝回到允王府的時候,楚冠允在前廳等候多時了,見到儲凝回來,原本臉上的不安淡了些,卻還是上前來問:“皇兄可有爲難你?”
儲凝一聽便斜眼看他:“這次怎麼不去英雄救美了?”
“額?”楚冠允愣住。
“明明擔心你皇兄會爲難我,你怎麼這次就在這裡乾等着?”儲凝冷哼一聲,語氣見有幾分不滿。
“本王……”
楚冠允想說什麼,但終究沒有說出口,儲凝最見不得別人吞吞吐吐的模樣,尤其最見不得像楚冠允這麼高大威武的男人,還糾結着臉猶豫要不要說的樣子,於是連忙擺手不耐煩的道:“算了算了,我也沒想知道原因,說不定你是剛和齊蝶煙遊玩回來。”儲凝這話絕對只是一時最快就順溜着出來了,心裡面是一分分都沒有往哪裡去想,且楚冠允的原因,其實她猜的到一二。
但楚冠允聽了卻拽着儲凝的手,勢必要解釋清楚,面上雖然依舊是肅然模樣,心下卻已經焦急着了:“本王只是想證實一件事情。”
儲凝望着他,示意他說下去。
“皇兄……”楚冠允垂眸,而後看向儲凝,“或許並不討厭你,所以並不會真的爲難你。”
“是啊,他是不會爲難我,”儲凝點頭,而後聳肩,一臉的無所謂,“頂多在我們兩個人之間添添堵,挑撥離間一下,也沒什麼,再大不了就是我們兩個到時候魚死網破,一拍兩散,他幸災樂禍,笑的快活。”
剛剛端着茶托進來的秋辰便聽到了儲凝淡淡道出這些話,腳步頓了頓,而後移到儲凝身後,傾身將茶托放在她旁邊的桌上,悠悠說了一句:“王妃,茶來了。”
儲凝:這話的潛臺詞她知道,是讓她閉嘴……
秋辰那不冷不淡沒有起伏的語調,硬邦邦的在耳邊響起,儲凝一個機靈便看清了目前的現狀,便見那楚冠允的臉色黑了一半,凝着眸子看自己,半句話也不說,但從他手掌傳過來的寒意卻不容小覷。
“不要說我們會分離的話,本王不愛聽。”
楚冠允壓着嗓子凝着眸子說話的時候,儲凝最最聽話。
來到這個世界後,沒人管得住儲凝,更沒人能讓儲凝打心眼兒裡害怕。儲家那一大家子先不說,葛遙作爲師父得了個徒弟還成天伺候着更不能論,儲凝在這個世界過了十幾年,可以說是逍遙自在。
但近來,儲凝越發覺得,她遲早會陷入允王府這個泥淖。
楚冠允凝眸望着儲凝的時候,儲凝總有一股要被那幽深的眸子吸進去的感覺,就像是地獄裡的閻羅要禁錮人的靈魂一般。明明不應該的,儲凝一個人的時候心裡也會疑惑,武力上儲凝絕對勝過他,智慧上她自認爲也只是比楚冠允略輸一籌,平日裡在外在內他分明都是表面冷酷其實隨和,絕大部分時候都在遷就自己。說的不好聽一些,儲凝常常有自己吃定了他的感受。
但這感受是真,而在某些時候有些懼怕他也是真,剛開始來允王府的時候懼怕他,是因爲他是皇室,畢竟權利滔天,擔心連累家人,而現在,竟然是發自內心的對楚冠允這個人有所忌諱。
不,與其說是忌諱,不如說……
儲凝思緒飄了許久,手腕上一緊,纔回過神來,又與楚冠允的眼睛對視,不由狼狽躲開視線,放低了聲音道:“我也不過開個玩笑,隨口說說。”
“便是隨口說說也不可以。”此次楚冠允卻不隨着儲凝,反倒是強勢的要求着。
儲凝一聽蹙眉,而後看了看身側的秋辰,見那丫鬟依舊是面不改色,就知道不能指望她幫忙,便只好抽出楚冠允手中的手腕,有些不耐煩道:“好了好了,還沒完了是麼?一來一回我跑的也很累了,趕緊吃晚飯好麼?”
說罷就丟下楚冠允,狼狽萬分的離開了前廳,也不管身後楚冠允究竟是何表情。
。
晚飯時候楚冠允與人有約,在飯桌前看了眼眼神躲閃不已的儲凝一眼,心下嘆口氣,便離開了。
“王妃。”
秋辰的聲音響起在耳邊的時候,儲凝差點拿着筷子將米飯送到鼻子裡面,回過神來的儲凝愣愣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米飯,而後抽搐了幾下嘴角,回過頭去看秋辰:“什麼事情?”
儲凝直覺白秋辰是說不了什麼好話的。
果然,秋辰語調冰冷說出來的話卻讓人火大:“奴倒是從未見過王妃臨陣脫逃的模樣,如今想來當真稀奇。”
臨陣逃脫……儲凝登時就從椅子上彈起來辯解:“我何時臨陣逃脫了?”
秋辰眼神中露出明顯的鄙夷,而後轉移視線輕聲道:“這也或許是個好事。”
儲凝一聽疑惑:“爲什麼是個好事?”而後一想又不對:“我都說我沒有臨陣逃脫!”
秋辰看了儲凝一眼:“王妃,飯菜要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