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承認自己是元惹歡,卻也根本不是溏心,她只能做第三個人,用一種不是溏心的臉,也不是元惹歡的臉生活下去,或者,是最好的辦法。
麻醉使用英文問她是否做好了準備,她雙手交疊的放到了心口上,安詳的就像是要死去:“ok。”
她的回答,言簡意賅,麻醉針靠近她的皮膚,正要落下,卻被陡然推門進來的一聲巨大動靜打斷。
溏心跟着大家目光一起被這動靜吸引了過去,就看到蕭祁高大的身影擋在了門口,他的頭髮有些凌亂的掛在額上,有些狼狽,但是那雙烏木般的眼睛裡透出來的精光,卻讓他整個人像是服用了興奮劑一樣,精神奕奕。
“下來,跟我走。”
他上去就扯着她的手下了手術檯。
醫生護士不明所以,也沒人去攔着,就看到蕭祁拉着元惹歡,越走越遠,步履急促,匆忙,像是要逃離這個手術室似的。
其實,連溏心都不明白他這忽然是怎麼了。
直到被他拉回了病房,她纔有功夫歇下來問他一句:“怎麼了,又有什麼事?”
他沒回答,只是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距離,那樣有些灼熱和激動的目光,看到溏心渾身不自在,本能要往後退,他卻將將她扣在了懷中,另一隻手,輕輕撫上了她的臉頰:“是你,對嗎?”
溏心一怔,他,知道了什麼是嗎?
她有些侷促,也不安,因爲,她其實不想做回元惹歡,因爲她沒有元惹歡的記憶,元惹歡的人生對她來說都是空白的,四年前她從一片空白中醒來,惶恐,不安,有種被全世界遺忘的落寞感,她老爸老媽給了她一段記憶,可是那段空白的記憶只靠別人的講述來填平,她也用了很長一段時間。
那段時間有多難熬,她自己最清楚不過了。
她不想重新被灌輸進來一段人生,就算不喜歡溏心以前的生活,但是現在作爲溏心,她還是幸福的,她不想做回那個母親患抑鬱症而死,父親把她當做恥辱,繼母和姐姐對她惡言相向,在人世間感受不到一點溫暖的元惹歡。
所以,她推開了他。
“你不是看過了,我的左邊肩膀沒有傷口,我是溏心。”
“要檢驗你是誰,我最有資格。”
他眼神忽然一緊,一把抓過她的手腕將她再度扣在了自己的懷中。
溏心掙扎。
他的大掌,肆無忌憚抓住了她的病號服的下襬,往上一撩,溏心尖叫,他瘋了嗎,他要幹嘛,這裡是醫院。
然而,她想錯了,他沒有要輕薄她的意思,他只是,要驗證一個事情。
衣服撩起,露出了她潔白的蕾絲內衣,內衣下方,有一顆紅色的小痣,雖然非常小,但是,他熟悉她的每一寸皮膚。
她在掙扎,她死命拽着自己的衣服,他的吻,狂熱的落了下來。
若然一定要用一種方法表達自己現在的心情,那必是這樣的,他要將她,吞入腹中,困在心裡,這樣,她就再也逃不走了。
他的反應,和他平常的爲人全然不同,溏心衣衫不整卻被他強迫着親吻,氣的拼命掙扎。
他的脣齒卻毫無影響撬開了她貝齒,她惱了,用力一口咬住了他的下嘴脣。
嘴巴里,開始蔓延血腥的味道,他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只是死死的吻着他,吻的不纏綿,不悱惻,是用力地,想要將她的嘴巴整個都吃掉的魯莽樣子。
溏心瞪着眼睛看着他,這樣的他,很可怕。
咬着他嘴脣的牙齒,終於也鬆開了,她確定,自己再咬下去,可能會把他整個嘴脣咬下來,他根本是瘋了。
有血絲,順着兩人的嘴脣空隙落下,溏心的推拒已經變得好無力道,她沒力氣了,他真的瘋了。
如此,溏心都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鬆開了他,薄脣紅腫,鮮血淋淋,觸目驚心,溏心已是精疲力盡,看着他,脫力的的罵:“蕭祁,你就是個瘋子,就算我是元人寰,我也根本不記得你了。”
“元惹歡,就算你忘記了我,我也會讓你重新愛上我。”
他的話,莫名,竟讓她心頭微微顫動。
她被他貼上了元惹歡的標籤,然後,坐上了飛回t市的飛機。
韓國之行,就像是一個夢。
一個複雜的夢。
他讓她無法再否認自己就是元惹歡,但是她又不想離開亞當,離開她老媽。
更不想讓她老媽知道她已經知曉真相這件事。
她終歸,一點都不恨她老媽給了她一個假記憶。
因爲雖無養育之恩,也無血緣親情,但是不可否認的,這幾年,她老爸老媽待她宛如親生。
現在想來,也是她自己後知後覺,其實很多事情她問她老媽的時候她老媽總是支支吾吾。
比如她的舞蹈功底,她老媽甚至都說不出來她是在哪裡學的,只是籠統的說了一句她以前學過。
而她,也沒有任何懷疑。
足見,從心底深處,她是深信着她老媽的,如果不是她老媽真心待她,她又緣何會那麼真心信她。
wWW_ тTk Λn_ ¢ o 蕭祁說,回去t市他給她一週時間解決好身邊的事情,然後,帶她回家。
回家!
回元家嗎?
她對那個未知的地方,充滿了恐懼,她想,或許是記憶深處某些根深蒂固的東西無法因爲記憶的散去而跟着散去,那個家,曾經對她而言,或許就是人間煉獄。
她不想走。
但是,他不允許,或者說,他不允許的不是她不想回家,而是她不想做回元惹歡。
下了飛機,上了來接他的車子,他的手一直未曾鬆開她的,就像是怕她消失了一樣。
他的掌心很溫暖,只是,她有些無從適應。
“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
她還沒說完話,就被她截斷,霸道的,果斷的。
溏心有些頹然,不,或許現在的她,應該是元惹歡,只是,她真的不習慣忽然變成了元惹歡。
在今天之前她和蕭祁接觸過幾次對他的印象就是冷酷,怪異,變態。
現在對他的印象,又多了一個,*,霸道。
“你至少要聽我把話說完吧。”
“不需要,你只要按照我說的去做就行了。”
她冷笑:“我不明白你以前喜歡我什麼,喜歡我和個牽線木偶一樣任由你擺佈?”
他皺眉,側頭看向她:“你以前不是牽線木偶,以前的你,比現在還任性。”
溏心倒是有點意外,她對以前的自己全無印象,想象中應該是個逆來順受灰姑娘的形象,但是聽蕭祁說來,她還是有脾氣的。
那麼,現在,她有點脾氣也是正常。
“我想說,我就算真的是元惹歡,你也總要給我一段時間適應,你能不能先鬆開我,我現在對你真的沒感覺,我很抱歉說這樣的話,以前或許我很喜歡你,可是現在,這樣讓我很彆扭。”
她擡起了手,跟着拎起來的,還有他的手。
他卻絲毫沒有要鬆開的意思。
“你總會習慣的。”
她無語了,這件事沒的商量,那麼關於回家這件事,她想她有必要再和他認真溝通一番。
“我暫時不想回家,我已經習慣了現在是生活方式,我不想再去接受一些新事物和一堆陌生人。”
“可以不回家,但必須要和我回s市。”
“爲什麼?我在這挺好。”
“我不好。”他忽然道,“你必須在我視線範圍內,我沒有再多一個五年能找你。”
這樣的話,聽上去像是一種告白和情話,溏心聽男人講情話也算是聽的多了,可是從他口中說出來這樣的話,她居然臉紅了。
“你,一直在找我嗎?”
他不想隱瞞,這一次,再也不想隱瞞對她的愛了。
就算這愛是風,短暫停駐,那他也要在這短暫的時光裡,用自己的方法,寵她。
或許有一天會不愛,但至少,這一刻,他忠於自己的心。
“對,我一直在找你,就算我以爲,你已經死於空難了,就算找的很絕望。”
“空難?”
“恩。”
他淡淡應了一聲,心口再也不會因爲那場空難疼痛到無法呼吸了,她還活着,那便是最好的。
可是,她還是感覺到他握着戰績手的大掌,緊了。
她想,這場空難,大抵是在他心裡留下了陰影。
“什麼時候的空難?”
“9月8號。”
9月,也就是她媽媽說她出車禍的那個月。
其實,她也不用再求證什麼了,鐵的事實,她就是元惹歡。
靠在了車椅背上,她不再做聲了,看着外頭人來熙往的街道,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或者精彩,或者衰敗,但是,至少他們都真真切切的活着,不像她,18年的記憶就是一張白紙,就算是這個牽着自己手的男人,明明能感覺到他有多愛元惹歡,卻也覺得他的愛不是給她的,只是對元惹歡。
她明明是她自己,又不是她自己,這種感覺,誰能懂。
就好像有兩個自己,一個自己不認識另一個自己,好亂,心累。
她忽然有些撒手了不想管那兩個自己的感覺,或許做個牽線木偶的讓別人給她安排人生,也好過她現在活成這個樣子。
他沒送她回家,而是到了他下榻的酒店。
他也沒給她的單獨要一個房間,這讓她頗爲尷尬。
她不反感蕭祁,甚至有點兒虧欠。
她能感覺到,元惹歡和蕭祁,曾經或許是那樣的相愛,可是,她卻把他忘記了。
他說我沒有再多一個五年能找你的時候,眼底裡透着的那種悲傷,甚至讓她同情。
只是,這不代表,她就可以接受和他同牀共枕了。
看着洗完澡從浴室裡出來的蕭祁,她尷尬的坐在沙發上,有些侷促:“我和你的過去,我一點都不記得了,我知道對你很抱歉,但是,我希望你能給我一點時間。”
簡單的浴袍被他穿出了一種時尚的氣質,他溼濡的頭髮就貼在額前,柔軟的髮絲讓平常不苟言笑的他看上去也柔和了幾分,也或者,是因爲笑容。
他在笑,這是她第一次見到他笑,才發現他笑起來的樣子,原來可以這麼好看和溫暖。
“我不會動你,直到你愛上我之前,我都不會動你,去洗澡吧。”
額,被看穿了心思。
她略窘。
起身走向浴室,他忽然叫住了她:“浴室裡牛奶味的沐浴乳你要是用不慣,我現在幫你去買。”
他怎麼知道牛奶味的沐浴乳她用不慣。
也是,她曾經是他的。
又有了這種兩個自己的感覺,甚至有那麼一瞬,一個自己都有點妒忌另一個自己,這個男人,操持着那麼大的公司家業,動則就是上千上百萬的生意,卻記得她這樣微小的生活細節。
“不用,偶爾用一次也無妨。”
她對他輕笑一聲,之前的兩人,每次見面都是不歡而散,針尖對麥芒的,如今,卻是如此和諧,和諧的如此自然。
衝着溫熱的水,溏心想,或許,是根深蒂固的某種感情,或許,她曾經愛蕭祁,一如蕭祁愛她那樣,瘋狂而熾烈。
只是,如果是這樣,那麼,他爲什麼要和元沫兒結婚呢?
到底,曾經發生過什麼,她要不要讓這段新的記憶,通過別人的嘴巴,植入到她腦海裡。
一如當年,她好不懷疑自己就是溏心的時候,任由她爸媽關於溏心的記憶,陸陸續續的種植到她的腦海裡。
要接受一段從未經歷過的記憶,其實需要好長的消化時間,就像現在,光是消化她和蕭祁以前的關係,她就覺得很是吃力。
可能,是太累了。
溫熱的水底,順着肩膀緩緩落下,沖刷走的是疲倦,沖刷不走的,卻是她此刻複雜的心情。
一週,就算知道現在的生活不該屬於自己,可是用一週,如何告別,該有多麼不捨。
她愛蘇如如或者是出於一種本能,因爲那是她的生母,所以在看到電視裡的蘇如如後會情不自禁的落淚。
那麼,她愛包銀花,則是一種親近,或許是因爲從小感受不到母愛的緣故。
要她離開包銀花,她捨不得。
她心緒紊亂極了,沉沉閉上了眼睛。
如果可以,她真想一個人去個無人認識她的地方待一陣子冷靜冷靜,可是,蕭祁能肯嗎?
其實,她也完全理解他。
如果是她,她未必能堅持找一個人找五年,何況,那個人很大可能是已經死於空難了的。
同樣如果是她,找到了這個人,她又怎麼捨得放他離去。
終歸,她是欠着蕭祁的,因爲她丟失了和他一起的記憶。
從浴室裡出來,她就看到他頎長的背影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看着外頭華燈初上的城市夜色,畫面安靜美好的像是一幅畫。
他這樣的男人,雖然不笑的時候很可怕又難以親近。
但是,如果他笑,那沒有幾個女人能阻擋他的魅力,他應該是經常對元惹歡笑的吧?
“洗完了,過來。”
她正想着,他轉過了頭,嘴角一抹溫柔笑意,她竟然臉紅了。
故意裝作忙亂的擦着頭髮,邊擦邊往他的方向走去,和他比肩站在玻璃窗前。
已經入了夜,路燈和霓虹將整座城市點綴的火樹銀花。
路上奔馳着騎車,就像是一盞移動的火苗,她是很喜歡看夜色的。
“你以前,很喜歡看夜色。”
她一怔,爲什麼,她想的,總和他做的說的同步吻合。
“你去念大學的前一天晚上,我一直在想要送你一份聲明禮物,後來我想,等你開學典禮結束後,我就去找你,帶你去迪拜,去看最繁華的夜景。”
回憶像是水草,纏繞着他。
可是回憶對她來說,卻是一片空白的雲,厚重的壓在心口,卻撥不散。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想問,爲什麼我要和元沫兒結婚是嗎?”
他,有讀心術嗎?
她微微有些吃驚,點了點頭。
他嘴角一勾,笑的卻有幾分苦澀:“因爲我不相信愛情,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愛你。”
她怔忡……
所以,她猜錯了,他們以前沒有相愛過?
但是爲什麼,他處處都讓她覺察出來,他以前愛她入骨。
“既然……”
“我還沒說完,想聽個故事嗎?”
“啊?好。”
她靜靜應了一聲。
他的眸光,更爲苦澀,看向遠方,像是那邊有他所思念的人。
“我的母親,不是外界報道的死於意外的,她是自殺的。”
雖然已經記不得他的母親已經死了這件事,但是聽到這個她還是很吃驚。
“她和我父親是自由戀愛,我爺爺不同意這門婚事,但是我父親因爲深愛着我的母親,以死相逼,我爺爺最終妥協了。的那是婚後甜蜜的生活只有幾年,我爺爺過世,我父親接收了公司,應酬多了,開始只是回來的晚,後來,開始夜不歸宿。”
他說到這,停了下來。
溏心看他,神色難過到讓她心莫名的疼,他緊蹙的眉頭裡,除了悲傷只剩下痛苦。
但是他的眸色卻在極力保持着平靜,他那樣一個人,應該從來不輕易把傷口暴露在別人的面前,就算如今,他把自己的傷口暴露在了她的面前,他卻也是一副獨自舔舐的每一樣,如果不是那微微攏着的眉頭裡蘊藏着太多的感傷,都看不到他情緒的波瀾。
“你那麼聰明,應該知道發生了什麼?我最後一次看到父母爭吵,是我爸爸向我媽媽坦誠他在外面有了女人,我媽媽歇斯底里的鬧他,要他給一個解釋,給一個保證,他只說了一句話,他說我不愛你了,當年的激情退去後,我只把你當做我的妻子,我孩子的母親,我對你愛,已經沒了。”
他始終看着前方,溏心是熟悉這種身姿的,她難過的時候,傷心的時候,也會這樣站在窗口,看着外頭,看向遠方,就好似想把悲傷送到遠處。
“那天,我媽媽喝了很多酒,又吃了幾片安定片,跳進了游泳池,她不會游泳。”
有一種濃郁的悲傷,如同霧靄一樣在溏心的眼前蔓延開來,她才發現,自己居然溼了眼眶,這只是別人的故事,再哀傷也是別人的人生,而她,卻落了淚。
而且,眼淚是那麼突兀的落下來,好像前一刻她還在同情蕭祁,聽她說完最後一句,她的眼淚就再也壓抑不住了。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雖然你什麼都不記得了,但是你媽媽,最後也是被發現死在游泳池的。”
她終於,明白了眼淚的原因。
“所以,你不相信愛情?”
“以前是。”
他的指尖,微微冰涼,撫過她的臉頰,抹去她的淚水。
她沒有推拒,有一種微妙的情愫在兩人之間蔓延,她似乎,對這個動作很熟悉。
“你以前,也幫我擦過眼淚嗎?”
“很多次,因爲你很愛哭。”
他深邃的目光落進她的眸子裡,她心口忽而蹦出了一隻小鹿,面色緋紅,不知是因爲羞愧於以前愛哭的自己,還是因爲他的目光太深情。
“是嗎?”
她一笑,慌亂的別開頭,擦乾眼淚:“我這幾年已經很少哭了。”
“那是因爲,沒有了讓你哭的理由和人,你把我們都給忘記了。”
“我……”
對他的愧疚,再次蔓延上來。
他輕笑一聲:“爲什麼不繼續問了。”
“問什麼?”
“我說,我不相信愛情,以前是,你應該配合問現在呢。”
溏心莫名臉紅。
他笑着拉着了他的手,眼底的悲傷已經掃空,目光認真而誠懇的落在她身上:“但是現在,我信了,元惹歡,回到我身邊吧,我試過隨便找個女人結婚,但是我做不到。”
她的臉更紅:“我,還需要點時間。”
“我知道。”他溫柔一笑,如四月春風溫暖,溏心的心,有一點點融化在這抹春風裡。
認識蕭祁的時候,他逼着她去整容的時候,她從來沒有想過,那樣一個惡魔一樣的男人,還可以有這樣春風般和煦的笑容,這笑容,是不是隻屬於元惹歡?
早上起來的時候,看着還在沙發上熟睡的蕭祁,溏心沒有吵醒他。
昨天晚上,他恪守他的承諾,獨自睡在沙發上。
他的睡顏安靜,呼吸勻稱,睫毛長的比女人還好看,溏心坐在牀頭,看着對面沙發上的他,心再看看外面漸漸吐露天光的清晨,輕手輕腳的提起了自己的行李,給他留了一張紙條:我先回家了,請給我寫時間。
她不知道,她關門出去的瞬間,他就起來了。
他一晚上都沒睡着,他想過了,她從小缺乏母愛,心底深處根深蒂固的對母親存在着一種依賴,讓她就這麼離開她媽媽,確實殘忍,她是個可憐的孩子,他願意給她更多的時間,也願意給她更多的空間。
只要,她在身邊就好,只要確定,她是他的元惹歡就好,其他,又有什麼重要。
他會讓她愛上他。
她丟失了的那段是記憶裡,或許對他是充滿着怨恨的。
他要給她一段新的記憶,這段記憶裡,他要讓他,只對他存在愛這種感情。
溏心回到家,打開手機才發現坤發的財務總管給她發了好幾個短信。
她打開一看,神色頓然凝峻了。
怎麼會這樣,她媽媽不是纔拿了坤發200萬,她用蕭祁的錢填補上了漏洞,怎麼她短短去韓國來回轉了不過2天多,她媽媽又從坤發拿走了100多萬。
她趕緊給財務總管打了電話,對方接到電話很着急,說是她媽媽昨天忽然來公司,把賬戶上能動用的現金全部拿走了,現在到了月初,連交房租的錢都沒有。
坤發雖然不算是非常賺錢,但是到交房租都困難的地步,真是第一次。
坤發原先的總資產也不過就幾百萬,專門承接一些民間的小額貸款,算是貸款公司裡的小本生意,之前她媽媽拿走了200多萬她都已是覺得棘手,現在居然又拿走了100多萬。
她不得不懷疑,她媽媽是不是要做什麼事。
掛了電話,她先從自己的私人賬戶裡給財務撥了一筆錢,房租總要先交,不然傳出去坤發連房租都交不起,誰還敢來和你做生意。
但是,不可能再問蕭祁去拿錢了,就算她是元惹歡也不可以。
何況上次,那200萬本來是答應了他的條件他才肯給的,結果她什麼也沒做成,算起來還是欠着他200萬。
現在,她舉債在外,內部資金又出現了大漏洞,借出去的錢不可能這麼快收得回來,而且又合同保障的,她不可能貿然要客戶還錢。
她媽媽,到底在幹嘛?
她以爲,坤發已經夠她頭疼了,但是隨後接到的亞當財務那打來的電話,徹底讓她蒙了。
她媽媽居然還去了亞當,拿走了亞當要買下一批酒的錢。
那筆錢不多,只有十來萬,但是她媽媽這樣到處找錢,到底是爲了什麼?
電話,打不通,她問了亞當的財務她媽媽是不是親自來拿的,對方說不是,轉賬的,提供了一個銀行卡,轉到了裡頭去的。
但是銀行卡號,確實是她媽媽的,來拿錢的電話,也確實是她媽媽打的,財務謹慎還要求視頻通話,電話那頭確實就是她媽媽。
第一次200萬,第二次100多萬,第三次10多萬,這筆錢對於她們家來說也並非小錢,這幾年她們生活的是不錯,但是要離揮金如土還有一大段距離。
她爸爸走後她清理過資產,正負相抵之後,固定資產就一座房子,兩臺車,流動資金只有幾百萬,加上一家酒吧,一家房貸公司,總共算起來過千萬而以,很大一部分還是不能動的。
現在她老媽忽然拿走了這麼多錢,不說會不會給亞當和坤髮帶來衝擊,她總要給她一個理由,爲什麼要不聲不響的拿走這麼多錢。
她老媽再怎麼不擅經營,也應該知道隨便從公司的賬戶裡拿錢會給公司帶來多麼巨大的衝擊。
何況,她老爸死後,她陪着她老媽去銀行處理她老爸的銀行卡賬戶等,過了一百多萬到她老媽戶頭裡。
她老媽原本戶頭裡也有不少錢,難道都用光了?
如此說來,短短半個月不到,她老媽已經用掉了四五百萬,相當於她們家一般的資產。
而且以這個速度下去,亞當和坤發肯定撐不住了。
錢,不重要,爸爸留下的事業,卻不能倒。
就算迫不得已要用錢,總要告訴她理由啊。
這樣弄的她焦頭爛額,拆東牆補西牆也不是辦法。
而且,她這麼花錢,讓溏心很擔心。
她給老家那個她老媽總是打過來的電話號碼打了電話過去,接的還是那個老婦人,依舊是那句話,會幫她轉達。
轉達,這次,她不需要轉達,她知道她老媽既然會悶聲不響的拿走錢,電話裡肯定不會給她解釋,她要回去,回那個養大溏心的村子。
那個村莊,或許不屬於她,但是,老媽,還是她的。
打定主意,她收拾好行李,去了汽車站,買了回老家的汽車票,車子開到半路她心緒亂入麻,一直想不明白爲什麼她老媽花錢會如此大手大腳。
上次告訴她,是爲了還她爸爸以前在村子裡欠下的債。
她現在想想就覺得自己當時太傻,怎麼就信了,那個小山村,全民年收入一年都不會有20萬,她爸爸是怎麼欠下的20萬,又有誰會這麼大方,給你借200萬?
那可是個貧困山村,rose姨和小刀都和她描述過那個村子,她就算沒去過也能想象到那裡是怎樣一副景象。
200萬,那是鉅款啊。
她真怕,怕她媽媽是不是被綁架或者劫持了。
這是她最怕的事情,她希望只是她媽媽失去她爸爸太痛苦亂花錢發泄,也好過真的出了什麼事。
車子在路上開了一個多小時,還有6個多小時,她纔想到給蕭祁打個電話。
“喂,是我,我有事要離開幾天。”
“去哪?”
她不想隱瞞,也沒好隱瞞的,她又不是要跑路:“我要回一下我老爸的老家。”
“好。”
以爲他會不高興,倒是沒有。
掛了電話,她只覺得疲倦至極,爲什麼一切在老爸去世後,就亂了套了,而這些,很多都是她還無法承受的事情。
比如,她不是溏心這件事。
如果,她老爸還在,或許,或許……
呵,也是,她老爸就算還在,她也不是溏心,這點,她其實再也不用懷疑了。
七個小時,在盤山公路上開了2個多小時,車上有個婦女暈車,吐了一地,周圍的人跟着嘔吐,車上,酸臭的味道刺激的溏心的鼻腔都疼痛。
打開窗戶,迎面而來的卻是一股滾滾黃塵,鄰座的大姐板着臉過來狠狠的推上了窗戶:“這是黃石路,開什麼窗。”
對方態度惡劣,一副潑婦樣,溏心忍着沒和她計較。
她卻遞了一個醫用口罩過來,看來,只是面惡心善:“戴上,快到了,你也是去瓦窯村下吧。”
溏心猶豫了一下,她有些生氣:“你嫌棄啊,這是新的,愛戴不戴。”
“謝謝。”接過口罩,溏心點點頭:“我是在瓦窯村下。”
“你是去找哪個,那個村的人我都認識。”
“我找我媽媽。”
那個婦女上下打量了一下溏心,像是在懷疑她這種打扮的乾淨漂亮的小姑娘,媽媽這麼會在那種鼻塞的小山村裡,不過,也是,現在村子裡的小姑娘出去,回來都是這麼光鮮豔麗,只是這麼漂亮清爽的小姑娘,倒是少見,長的這麼好看,她怎麼會記不得是誰家孩子。
“你媽媽是誰?”
她問。
“包銀花。”溏心的回答,讓對方瞠目結舌,看了溏心好半天才道:“啊呀呀,包銀花家的閨女,怎麼昨天出去了一趟,回來不一樣了,她有幾個姑娘,你是老大老二?”
溏心不解。
那個女的嘖嘖了幾聲:“比你家那個姐妹漂亮多了,這也穿的像個樣子,你們家那個姐妹,燙個炸毛狗的頭髮,臉上都是環,打扮的和個精神病醫院裡出來一樣,還想要承包我們的山種勞什子的蘋果樹,你媽媽就是傻,真相信她的。”
溏心舉得,她是不是記錯人了。
於是解釋道:“我媽媽是這個月纔回村的,她就我一個女兒。”
說完,心裡不免又有些黯然,嚴格說起來,她媽媽確實有兩個女兒。
那個女的卻大嗓門嚷嚷道:“我知道你媽媽纔回村的啊,她怎麼就你一個女兒了,不還有一個嗎,溏心溏心的,名字好聽,人,嘖嘖嘖嘖。”
那幾聲嘖嘖裡,滿是嫌棄。
溏心聽到她說出溏心這個名字的時候,整個怔忡在了那。
“你說,溏心?”
“我看啊,是黑心,你別怪大姨嘴巴直,她說是要承包山,問你媽媽要了不少錢,但是沒見她來誰家問過賣不賣土地,倒是車都開上了,幾百萬的車,天天在村裡顯擺,擱誰沒見過似的,又不是她自己的錢,啃老族,瞎嘚瑟。”
溏心忽然明白,哪些錢都去了哪了。
車子一個轉彎,前面終於見到了一個加油站,司機停下車讓大家下去解決內急,順便要吐的吐個夠。
溏心邊上的阿姨也起了身,還問溏心要不要去。
溏心只是怔怔的看着前面座椅的椅背,腦子裡,是一整片的空白。
所以,坤發的錢,亞當的錢,都是給了真正的溏心。
而她媽媽,給的心甘情願嗎?
呵,那是她的親女兒的,她怎麼給的不心甘情願了。
她以前一直以爲自己是元惹歡的替身,才發現,真正的,她其實就是溏心的替身。
多年前,rose姨說過一句話,她說,心心啊,你爸媽爲了找你都和黑社會結下了仇,他們看上去對你兇巴巴,其實很愛你的,你在外面犯了再多的錯回來,只要你回來,她們都會張開手臂擁抱你。
原先,她聽了這句話十分的感動。
如今,卻是那麼的諷刺。
她這些年,填補的只是她爸媽思念溏心的空缺而已。
出去旅行,一天給她打一個電話,膩歪歪的要說上半天。
這次回家,十多天,卻只給她打了兩三個電話,每次匆匆。
原來,是她真正的寶貝回來了。
車子,緩緩的啓動了。
她忽然站起來:“司機,停車。”
“幹嘛,不是剛讓你們去解決掉生理問題的嗎,開了車了又喊。”
“停車。”
溏心只是木訥的重複這個詞。
司機嘟嘟嚷嚷了幾句,把車靠到了路邊,衝着溏心不耐煩道:“快去快回。”
她卻似失了魂魄一樣,徑自往後走。
這下,就算她想努力的保留溏心這個身份,她也不可能是溏心了。
屬於溏心的那份愛,已經不是她的了。
她,只是溏心的替身。
從倒後鏡裡看着她越走越遠,都走過了加油站,司機忙打開車門下了車對着她的背影吼:“你去哪裡啊,你還走不走了?”
“……”
車上的人,也紛紛探出頭來,眼看着天色漸漸黑了,對司機抱怨:“你就被給她停車,拉褲子算了,這不是給了時間讓下車的嗎?”
“喂,丫頭,你還走不走了。”
有幾個男人提着嗓子對着她喊。
她卻依舊腳步不停往前。
“不走我們開車了,天都黑了。”
那個背影,就好似上了發條一樣,只會往前,不會回答。
司機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乘客催的不行,他想了想上了車:“走吧,大家都看到是她自己下錯車的。”
“大哥,這可不中,那一直往前就是盤山路了,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那一個丫頭,咱不能丟下她啊。”
溏心剛纔鄰座的婦女對司機道。
司機暴躁道:“那也不是我然她下去的啊,我都喊了我要開車了,她又不是聾子,肯定是有事要回去唄。”
“回去啥,行李還在這呢。”
“這,這,這姑娘,真是,算了,把她行李放路邊,我管她呢,我老婆孩子還等我回家呢。這條路晚上也根本沒車,她害怕會自己回來加油站。”
說完,走到後面,拎了溏心的行李,就跑去了加油站,不多會兒回來,狠狠心發動了車子。
車上的人,雖然說的嚷嚷着要走,可是都是樸實的村裡人,真正開了車子,一個個都放心不下的一隻往後看,希望溏心能跑回來追車,可是,那個嬌小的女生,就這樣和車子漸行漸遠。
直到,消失在了漸漸西沉的暮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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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午有點事,耽誤了一個小時才碼字,所以只能發到6點55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