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川旁聽了對老師的審訊。
審訊在抓捕後的第二天進行, 一夜無眠的老教授臉上有掩飾不住的疲憊，但他坐在審訊桌前，習慣性的擡頭挺胸, 依然有着資深學者的氣派。
老教授承認清潔派的身份, 表示自己只知道清潔派會在包塞特斯上有所行動, 但並不知道具體內容, 更沒提供什麼幫助。
“我是清潔派, 理由……就是認可他們的理念吧，我自認我的態度是介於激進和保守之間的，如果激進派的活動有道理的話, 我也會參與。”
老教授帶着一點顫抖：“我真的不知道他們會搞得這麼大，會死這麼多人。我以爲, 我以爲他們會安排好的, 在零傷亡的情況下控制包塞特斯, 然後以此爲籌碼向議會示威，讓他們讓步。”
“我真的、真的, 沒想到會鬧出人命。”
審訊員盯着他的眼睛：“我對你的話持保留意見。在記錄中，你聯合另一名清潔派，給魏延川下了血咒，根據天師的反饋，那枚血咒是會要人命的。”
“你親手去殺人, 殺的還是你最得意的學生。”
“小魏……”
這個稱呼讓單面玻璃外的魏延川擡了下頭, 面對面的時候, 老教授也已經很久不用這個稱呼喊他了。
“我很心痛。”老教授的話以文字的形式落在審訊記錄上, 怎麼看怎麼虛假, 但他說出來的時候，情真意切。
“我在很長時間裡, 都以他爲榮，想到他就覺得驕傲。”
“我不是很激進的清潔派，對一般的混血也沒太大意見，只是覺得、覺得制度還能更完善，分開來管理或許會更好。”
“魏延川聰明，他太聰明瞭，他一直往前看，不會知道有多少人死命在他身後追着，死活追不上，然後就自甘墮落了。”
老教授又繞了回去：“所以我覺得，還是分開來管理好，分來開管理可以少很多社會問題。”
審訊員：“總結一下，你覺得魏延川擋了別人的路，所以需要將各種族分開來管理。我提醒你一下，這種說法，和你剛剛說的，對一般混血沒意見，是矛盾的。”
“世界上有很多努力的人，但最好的永遠只有一個。不管是不是混血，不管有沒有分開來管理，這種現象永遠是存在的。”
“一般混血就算了！”老教授拍了下桌子，“但魏延川他是吸血鬼啊！”
“那種、那種不死不活的……種族？和喪屍有什麼兩樣？！”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你們不覺得吸血鬼更像是智慧化的喪屍嗎？不覺得喪屍進化之後，說不定哪天就會變得和吸血鬼一樣嗎？！”
“我們怎麼可以和這種東西生活在一起？！”
魏延川沒有繼續聽下去，起身離開。
趙樵聲在外面等他，見魏延川出來立刻迎上去，行動中一片關切，臉上卻裝着平靜，不想給魏延川增加額外的負擔，他甚至連問都不問，向魏延川示意了下自己在看的終端頁面：“情況在往好的方向轉變，獵人網站上的消息還是比較可靠的。”
質量守恆定理在任何地方都是通用的真理，看不見的角力場上同樣如此。
清潔派出師不捷，議會重整旗鼓，社會氛圍很快又迴歸了之前的狀態。
預想中的糟糕結果並沒有出現，隱患在將將爆發的時候就被撲滅。楚瑜在情況穩定後就被護送回了地球，用他自己的話來說自己受着傷的最大價值就是逃掉了無數會議。
他在自嘲自己的傷受得沒有價值，什麼忙都沒幫上。
“別忘了你還救了兩個人，換了其他人可沒這個反應速度。”名單破譯得差不多，龔正稍微能鬆口氣，抽出空來閒聊幾句。
他問楚瑜：“表彰會你能參加嗎？”
危機解除，即使餘波未盡，或者說正是因爲餘波未盡，才更需要一次形式化的表彰會來鼓舞士氣，龔正、楚瑜、魏延川都在表彰名單上，問題只在於醫生允不允許楚瑜參加。
楚瑜沒法給出肯定的回答：“到時候我爭取下？”
魏延川：“這個就不用爭取了，老老實實聽醫生的。”
龔正笑：“毛姐可不是能被他的爭取打動的人，哈哈哈。”
魏延川一邊聊着，一邊把內部表彰會的入場碼發給了趙樵聲：“願意參加嗎？”
他們已經回到了VT-79的便利店，桌上有打包回來的燒烤，趙樵聲就坐在他對面，晃着腿在喝啤酒，他隨手點了接受：“我算是以什麼身份參加？活動參與者？”
血族親王對人類的食物失去了興趣，手邊的啤酒只是稍微嚐了嚐，燒烤根本沒動。
魏延川看他一眼：“我們拿到的，是家屬名額。”
才抽了根烤串的趙樵聲頓了下，他看了眼手裡的烤串，桌上還剩一半的啤酒，又低頭看自己身上的T恤沙灘褲。
不知是因爲身份轉換，還是因爲在古登堡養成了習慣，就算是休息日，魏延川也總是穿着長袖襯衫，就算稍微垮了肩，坐在那兒也總有份端正斯文的貴氣。
他帶着點笑意：“嗯？”
“太突然了”，趙樵聲笑着，意外又感動，晃了晃手上的烤串，“我這也，太不正式了。”
他看了眼魏延川，對上他的視線，就像被燙到似的飛快移開目光，表情看上去羞澀又青澀，像是一不小心就要哭出來。
在這一刻魏延川倒是真的很怕他哭，雖然血族先生知道這個可能性非常小，但他還是等了兩秒，給了趙樵聲一個緩衝的時間，然後才問：“所以你的回答呢？”
“當然……我當然會去。”
這次表彰會規模很小，但出席的人一個比一個重量級，出席人員均着正裝，有制服的全穿了制服。
軍部、特勤八組、渡鴉，來自不同組織不同部門的成員身着制式統一，以顏色和細節裝飾區分.身份的制服，闆闆正正的坐在禮堂裡，第一排全是閃爍的將星。儀式沒開始，禮堂裡就靜得落針可聞，嚴格的紀律性和統一的制服，讓佔地不大，人數不多的一場儀式，配得上“宏偉”這個詞。
楚瑜是坐着輪椅出席的，甚至連上臺領獎都是由別人推上去的。但在受勳的那一刻，他強撐着站了起來，擡手敬禮。
龔正穿着大家都很熟悉的特勤八組制服，但他胸前的勳章卻衆人所陌生的，讓人陌生，又感嘆。八組任務繁中危險，龔正無益是幸運的，能一路平平安安的活到現在，然而和特勤八組的所有人一樣，他的功勳與獎章，在很多時候，都只能與他的任務與功勞一起埋藏。
魏延川第一次穿上了渡鴉的制服，深青色制服上繡着黑色飛鳥剪影，不同於白大褂的飄逸，西裝的俊秀，他穿上這身衣服，筆直挺拔的站着，就有了劍一般的鋒利感。
趙樵聲後知後覺的感嘆，之前魏延川偶爾表現出來的鋒利氣場，終於在這一刻終於得到了圓滿的解釋。
渡鴉副隊長的胸前扣上了屬於這個組織的第一枚勳章，嚴盛平在臺下一邊鼓掌一邊搖頭：“我倒是希望他只是工程師。”
大概是特意安排的吧，趙樵聲坐在嚴盛平的後一排，聽見這句話他笑了下，心想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纔會公佈父子關係，或許不公佈更好，但趙樵聲覺得，隨着渡鴉存在的公開，這層關係是瞞不住的。
趙樵聲就這個問題詢問了魏延川，後者的回答是：“等我足夠強大的時候。”
強大的能不以父母爲庇廕，能反過來保護他們的時候。
趙樵聲對此很有信心：“那要不了多久了。”
表彰會在地球，魏延川通行權限高而且認識路，他開車載趙樵聲。
特意剪短了頭髮，相當認真的搭配正裝的趙樵聲看着窗外陌生的景色問：“我們接下來去哪兒？”
“去我家吃飯。”魏延川回答了後，突然又問了個讓趙樵聲措手不及的問題，“你已經見過我的父母了，什麼時候帶我去見見你的父母？”
趙樵聲：“所以……等會兒吃飯，你爸媽在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