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這也是後話了,當時的穆蓉恩又如何能預料到。
當時的她只是享受有他的日子,享受他的溫良恭讓。
短短几日,穆蓉恩就打探出了蘇澈的身家。
他原是書生,本是意氣風發的一介書生卻被連着兩次落榜,一次是被有權勢的達官貴人搶走了狀元之名,另一次就是因交卷之時不曾帶了合考官心意的銀兩被那目不識丁的貪官當着面撕毀了考卷,連考卷都不曾上交,又何來的榜上有名……
穆蓉恩已然知曉蘇澈的爲人,他只是一介窮書生,哪來的十兩大銀?他又是一身清骨,哪能縱然自己行那賄賂的苟且之事?
只是尚好他懂得譜曲彈琴,琴藝在這世風日下的俗世間已是不凡,在那赫赫有名的古琴坊也留得住一席之地,當上了琴師,大有一番作爲。
越是近距離的相處,穆蓉恩越覺蘇澈人如其名,心地澄澈面相溫和,和自己的心高氣傲截然相反,再加上談吐不凡身姿矯健,猜他定是很多女子的心上人。
這一日,還是穆蓉恩和蘇澈,還是偏房內,還是陽光甚好的日子,穆蓉恩突然來了興致,想知道蘇澈有無心上人。
“蘇澈……蓉恩可否喚你蘇大哥?”若是喚蘇澈難免顯得生疏,穆蓉恩不想和他生疏。
“自然可以,穆小姐隨意。”蘇澈還是淡淡的表情。
“那蘇大哥喚我蓉恩可好,若是總穆小姐穆小姐的,豈不是太拿我當外人了?”
“那……好吧。”蘇澈素來喜歡成人所好,“蘇某覺得穆……蓉恩你是個有禮之人,只是尚有一事不明。”
穆蓉恩很是好奇,“何事?”
“爲何蘇某有時候見你要對他人冷面相待?蘇某知道你並非冷漠之人。”
穆蓉恩微怔着,不知如何回答,她當真不是個冷漠之人?她當着有蘇大哥說的那樣好?
她第一次感覺到了暖暖的心情在自己體內流竄,很是舒服,那種心情是被人認可,被人接受的心情,她第一次爲了這麼一句話而動容了……
而這一切都是蘇大哥給的,都是因他的一句話,這未免太不可思議了,這是爲何?難道自己已經……心悅於他?
穆蓉恩像是突然明白了自己爲何能苦練他所贈的譜,爲何能靜下心來聽他講話也覺得是美好的,又爲何能聽懂他所譜所奏所彈奏的情……
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爲自己已經……心悅於此君。
“蘇大哥,蓉恩……”
穆蓉恩輕泣,卻也不知爲何而泣,她放下執譜之手,又復而牽起蘇澈之手,正言道:“蘇大哥此話就相當於認同了蓉恩,蓉恩感動不已,想要以表謝意,卻又不知如何表達……”
蘇澈看着穆蓉恩竟然落淚了,也是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原本只是自己的一句話,卻沒想到讓她落了淚。
他暗想是不是那話說的不合時宜了?那確實是自己早就想問的,今日侷促問出口也是因爲蓉恩喚了自己蘇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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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蘇大哥讓她他想起蓉恩在短短几日內琴技就有了很大的進步,想起她時而對自己的微笑,每次都能讓自己晃了心神。
卻又想起不過前幾日她還是對旁人冷眼相待,對着旁人時而的不悅,想起原本自己在古琴坊只是小小評斷了她的琴技卻引起她的變相的辱罵。
蘇澈深覺自己該做些什麼,該說些什麼,能夠改變這個人,讓她變得像現在一樣好,該做些什麼能夠對得起她喚自己的這聲蘇大哥。
“若是今日說不出口也沒關係,只要等哪日你想說了,蘇某聽着。”
“好。”穆蓉恩重重的點頭,她想爲蘇澈撫那曲琴訴自己的心事,撫他譜的曲以表謝意,“蘇大哥,連着練了這麼多日,蓉恩想爲你撫一曲,若是不成調你可莫要笑話蓉恩。”
穆蓉恩知道自己練的並非稱心稱意,甚至有些心煩意亂的時候不能將曲子完全彈奏出來,但是現在有了一絲衝動,她相信自己可以完成它。
“好。”蘇澈用眼神鼓勵她。
穆蓉恩閉了眼吸氣,雙指附於琴絃之上,凝神靜聽。
只聞窗外似有鳥啼,輕一陣急一陣,又聞園中似有花香,花兒爭相開放共比香氣。
她的心終於靜了下來,脣角勾着笑意,和着那盎然之氣撫動雙指,一串串似鳥啼似花香又似無聲中透着有聲的音符跳動了起來,勾動了蘇澈的雙耳。
峰迴路轉之際,琴音突變,變得既壓抑又失意,似孤寂之夜借酒消愁的路人,又似被遺棄後尋死覓活的蕭條,但這壓抑之聲維持了不到幾瞬又變得振奮人心起來。
穆蓉恩想到一句文人會說的話來形容此音此曲——這琴聲彷彿就是蘇澈的人生,而自己將蘇澈的一生藉着琴音再現了……
試想,這盎然生機之音正是蘇澈兒提之時也正值幸運之時,上有父母的關愛,下有兄弟姊妹的愛戴,所以倍感歡樂。
這壓抑之音正是他如今的不得志,無法施展抱負志向之時,所以苦不堪言。
而這振奮人心之音正是預示着一個大好的前程,預示着大快人心的時刻就要來臨,前程萬里。
這就是穆蓉恩彈奏的蘇澈的人生和對他的美好希冀,現在自己將它完整的彈奏了出來,既鏗鏘有力中又帶着點點柔情……
一曲終了卻似意猶未盡,蘇澈的眼中竟有了星星點點,那點點星光隱隱沾溼了覆於眼簾之上的睫毛處。
“蘇大哥……可是彈得不夠好?”
穆蓉恩的心微微悸動,見蘇澈如劍似的眉微皺,雙手撫上高高的鼻樑又往臉頰兩側撫過,似乎……拭淚?
蘇大哥可是在哭,在拭淚?
穆蓉恩瞪大了眼睛,果然見蘇澈眼圈紅紅,是真的蘇大哥真的被自己感動哭了!
她激動的無以復加,徑自走近了蘇澈懷抱了他,又在他的臉上灑下蜻蜓點水,轉瞬逃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