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主任帶着倆小弟回到辦公室，開始討論病情。
“小丁，你有什麼想法，說說看？”
小丁是主治，當即思路清晰地說道：
“第一：患者以腹痛起病，有明確的排便排氣停止，有氣液平，不全性腸梗阻的診斷可以明確。”
“第二：上述表現+瘀斑，符合格雷--特納徵，要考慮胰腺炎的可能性。”
“第三：患者有心臟三級粗糙雜音，有發熱出血脾腫大，必須考慮感染性心內膜炎的可能性，需請心內科會診。”
“第四：患者有外傷史，或許可以解釋瘀斑。”
“第五：……”
馬主任聽得微笑點頭，小丁練出來了，邏輯清晰，考慮周到，以後可以考慮讓他多擔一些膽子。
周圍旁聽的住院狗規培獸實習蟲們更是敬畏，丁老師真厲害，我們以後也會達到這樣的境界吧？
啊，好希望快點到！
小丁長篇大論地分析完畢，馬主任又轉向小石：“小石，你也說說。”
小石是規培，爲難道：“丁老師說得這麼好，我……”
丁主治鼓勵道：“別緊張，說對說錯都沒關係，我們的目的是爲了進步，說出來，才能得到馬主任的指導。”
馬主任滿意頷首，小丁不錯，這種尊師重教的氛圍很好。
小石大着膽子道：“很多老師反覆強調，一定要堅持一元論。可丁老師剛纔提出了多種並列的疾病，我覺得……”
“誒，要靈活運用嘛，”馬主任揮手打斷小石：“難道還只允許患者生一種病？”
他忽然自己笑了起來：“哈哈，要是生了兩種病，是不是還要跟第二種病商量商量，讓它先躲一下，等我們解決了第一種再回來？”
小丁等湊趣地笑了起來，辦公室內洋溢着快樂的氣息。
笑了一會，馬主任總結道：“現在先按照不全性腸梗阻治療，同時進一步檢查以排除胰腺炎，並請心內科會診排除心內膜炎。”
小丁等紛紛點頭，小石滿腔疑慮地打開電腦，在丁主治指導下開具各種檢查。
他不得不疑慮。
不全性腸梗阻通常的治療就是保守治療，比如插入胃管減壓排氣。然而這種治療已經在玉清縣醫院做了將近一週，患者不但沒有好轉，還越來越重。
現在繼續按照這個治療，實質上就是沒有任何新的、積極的措施。
這能成嗎？
他又不得不執行，先不說嚴格的上下級醫生制度，單看馬主任說的話，也確實挑不出錯來。
各種可能性都考慮到了，也進一步檢查了、請會診了，你還要怎麼樣？
他的腦海裡忽然浮現一個跟自己同樣年輕的身影。
王磊，要是剛纔馬主任沒拒絕他，讓他來看病人的話，他會做出什麼樣的分析？
大樓外，王磊一離開胃腸外科，馬上給江婉柔打電話，讓她抓一下診治規範，不能讓外科醫生的聽診器淪爲擺設。
江婉柔爲難道：“全世界醫院都是這麼看病的，咱們要求過嚴的話，會不會有反彈？”
然後她又給王磊講事實：“事實上，外科病人心肺有問題的很少，聽診一千個病人，可能一千個都白聽了。”
講過事實，她又擺道理：“這就跟查CT驗血一樣，如果不管什麼病全都查個遍，那當然最好，但是實際上可能嗎？患者家屬會揍你。”
“同樣的道理，要是每個病人都按照最高要求詳細體檢，一個人花上一小時，病就沒法看了。”
“而且外科醫生也不是完全不查心肺，他們會依據病情給出初步判斷，有必要的話，會聽診的。”
她說的是事實，王磊還是堅持道：“一千個病人會白查，那一萬個病人呢？大醫院確實有困難，他們忙得不可開交，咱們也管不着，可咱們醫院又不忙。”
江婉柔對於王磊的要求總是無可奈何，最終同意道：“好吧，反正咱們也準備適當時候提工資。他們多拿了錢，也應該要更認真負責才行。”
蘇新月一直乖巧地跟在旁邊，結束通話後，她雙手背在背後，小心地問道：“那個姐姐的聲音好好聽，她是誰呀？”
“我的學姐，江婉柔，在謫仙醫院做院長，以後介紹給你們認識。”
“好呀好呀，老師，我再去給你按摩好不好？”
“不用了，今天要把神經外科的三臺手術做掉，得抓緊時間。現在先跟孫昊他們見個面，然後就進手術室。”
十來分鐘後，衆人齊聚一堂。
現在已經不用去四面漏風的亭子裡開會，張院長給了一間辦公室，還掛了王磊團隊的牌子。
閒聊了一會，孫昊“嫉妒”地說道：“王磊，你得多帶我開幾臺刀。蘇新月不用說了，現在凡是難度大的EVAR、血管手術，都讓她承包了，甚至雷主任還幫她拉外院的手術過來。”
孫昊又指指林思涵：“她也不差，高難度PCI做得風生水起，簡直要打下心內科半邊天。”
“我就慘了，啥都不會，到哪都被嫌棄，堂堂昊天大帝，快要變人見人嫌的地鼠了。”
秦沛笑道：“他現在是我們團隊的專職後勤，兢兢業業勤勤懇懇，年終應該給他一份大內總管補貼。”
王磊笑道：“原來還升任總管了，好事啊，咱們團隊確實需要一名管家打理雜務。”
秦沛壞笑道：“聽見沒，皇上御口親封，現在起你就是大內總管孫公公了，還不領旨謝恩？”
孫昊利索地把頭往桌面一碰：“臣孫昊謝主隆恩！”
一片鬨笑聲中，其他辦公室的人都忍不住看向這個方向。
儘管啥都看不到，不少人還是羨慕得心裡癢癢。
年輕人就是有活力，這工作氣氛，真好。
他們還有前途，未來肯定都是名醫。
而我們這些人，專業上早就沒戲了，行政上，院長副院長也不可能，人生的天花板，就是這間辦公室的頭，還不一定能當上。
笑了一會，王磊簡單說了說團隊安排，又解答了衆人專業上的一些疑問，隨即站起身來：“抓緊時機手術，雲想容一助，其他人想上也可以，不過得給一院醫生留兩個助手位。”
神經外科的手術都很佔時間，就算以王磊的速度，做完兩臺手術，也到了晚上六點。
正在湊合着吃泡麪的時候，值班護士接了個電話，隨即向對面麻醉醫生辦公室吆喝道：“鍾麻，胃腸外讓準備一下，可能有臺大手術要開。”
鍾湘櫻走出辦公室，不滿地說道：“胃腸外總是這樣，什麼叫可能，又是什麼樣的大手術，也不說清楚，怎麼準備？”
“這次你冤枉他們了，據說是診斷不明，連要不要手術都不明確，但是病情挺重的，所以要預先做好手術準備。”
“有備無患是吧，”鍾湘櫻明白了：“這意思，讓我叫個麻醉過來等着唄。得，又要挨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