彙報完畢，由於大部分專家已經看過病人，直接就爭論起來。
一位專家說道：“必須進一步檢查，CTA、MRI，必要時做DSA，並做更多的血檢項目，只有全面檢查，纔有可能發現問題所在。”
劉明輝已經回到這邊，聞言爲難道：“我們是小醫院，雖然有CT，但是DSA和MRI都是做不了的。血檢項目也有限。”
另一位專家說道：“有CT已經很不錯了，全縣獨一家，連財大氣粗的謫仙醫院都沒有。”
衆人立刻看向年紀最小的王磊，眼中大都有羨慕之意。
別看這傢伙投資的醫院沒CT，可人家是真有錢啊。
在座的一個個牛皮哄哄稱爲專家，但是加起來能有人家一個人錢多不？
那專家接着說道：“所以做這些檢查不現實，除非……”
他沒有再說下去，大家都懂，除非轉院才能查，但轉院人家自己不會轉？請你們來會診，當然是要拿出不用轉院的辦法。
會場裡稍稍安靜，隨即又一位專家叫道：“剖腹探查，只有剖腹探查才能解決問題。”
沒人反駁他，倒是有幾個人表示贊同。
外科醫生的王牌武器就是剖腹探查，內科醫生碰到難題只能苦思冥想，外科醫生則利落的多——你雲山霧罩不讓我摸清病因是吧？呵，看刀！
拎起手術刀豁開肚子肉眼直視，比什麼CTA、DSA都管用。
清平醫院院長李明川也在場，聽到這話，心裡一陣冷笑。
他之前爲37牀做的其實就是剖腹探查，然後他探查到膽囊炎症、膽結石，並且全腹所有其他地方均未見異常——這不就病因明確了嘛，這不就應該切除膽囊取掉結石嘛。
然後呢？
然後就不見好轉，然後就請你們會診來了。
其實他根本不想要會診，這些傢伙算個屁啊！
他們實際上就是縣醫院各科的主任，藉着給清平醫院評審的機會，搖身一變成了專家。
縣醫院什麼水平？能有我厲害？
我剖腹探查失敗，你們剖腹探查就能有用？
狗屁！
只不過情況特殊，丁主任難得將本縣最強大的醫生們集合在一起，又難得碰到李明川吃癟，便大手一揮提出了會診。
李明川沒辦法，只得應允。
應允是應允了，見這幫傢伙人模狗樣兒地聽彙報、檢查、討論，李明川就覺得心煩。
幾十年來，全縣能讓他佩服的醫生只有兩個半，一個是他自己，一個是馬一針，半個是清平醫院大內科主任嚴令峰。
哦，現在是三個半了。
新增加的那個就是王磊，這貨有錢。
光有錢沒什麼，兩位麻爸爸那麼有錢，李明川也沒佩服。
但是願意把錢投入到醫學事業，還是投入到窮鄉僻壤、必定虧本的醫學事業——能做出這麼愚蠢卻又有利於民衆的事來，必須佩服……半個。
另外半個是聽說這傢伙手術水平很高。雖然消息真假難辨，加上他這年紀，水平再高也有限，但抵個嚴令峰應該差不離吧？
兩個一半加起來算一個，竟然趕上了自己和馬一針，李明川覺得自己相當地看得起王磊了。
見專家們越來越多地支持剖腹探查，王磊卻始終沒說話，李明川客氣地問道：“王醫生，你有什麼看法？”
王磊極爲不適地坐在會場內，他也不是沒參加過類似會診，江南市一院危重疑難病人多，組織會診屬於家常便飯，甚至動不動就全院大會診。
但一院專家們的發言聽得人精神抖擻，每一個字都不願意錯過，每一句話都蘊含着道理，給人以啓發。
哪怕王磊得到系統以後，技術突飛猛進，也還是願意聽取一院專家們的意見。
在很多細分領域上，他們擁有遠超王磊的基礎和見識，他們的經驗非常有價值。
可是今天這會診……
熱鬧倒是熱鬧，很多專家踊躍發言，但說來說去，不是做進一步檢查，就是剖腹探查，字字句句挑不出什麼錯誤，就是沒有什麼用。
跟那些吃不壞的不正經藥一樣，令人心煩。
聽到李明川的問話，王磊攤了攤手：“我沒看過病人，沒有看法。”
“哦？哈哈哈哈。”
李明川大笑起來，笑聲恣肆，旁若無人。
笑了一會，他才指着王磊說道：“王醫生，恕我擺一擺老資格——我這個年紀的醫生，講究的是親手做細緻檢查，輔助檢查只能作爲輔助；年輕醫生恰恰相反，病人看沒看見無所謂，片子一定要看見。”
“可是你看起來跟我兒子差不多大，怎麼也這麼老氣橫秋的？”
全場目光又一次匯聚在王磊身上，王磊搖頭：“李院長你是不是對年輕醫生有什麼誤解？我所見到的年輕醫生，既不輕信自己的手，也不迷信輔助檢查。”
李明川一愣，他可不是裝腔作勢貶低年輕醫生，清平醫院年輕醫生不少，大都是恨不得把辦公室搬到影像科、化驗科的，說都說不改。
可看王磊這副模樣，也不像是裝腔作勢。
難道是我們清平醫院的院風問題？
扯淡，那不就是說我這個院長管理有問題？
許主任愛屋及烏，見李明川這廝在王磊面前倚老賣老，不悅道：“王醫生說得不錯，沒看過病人哪來的看法。空談無益，先去看病人吧。”
在座都是老資格，大都坐着不動，少部分沒看過病人的和王磊一同起身，在劉明輝陪同下前往37牀。
37牀是一個三人病房，此刻人頭攢動，全是來看望37牀的親友。
驢友大多有閒有錢，這位就是微省某大學老師，在動力電池這一塊有些名氣，師長、同學、學生幾乎遍佈整個動力電池行業。
現在新能源汽車越來越紅火，不少資本揮舞着鈔票衝進產業鏈，人才需求旺盛，他自己技術高，又在很多技術大牛面前說得上話，江湖地位自然就越來越高。
所以前來探望的人中，除了他的學生、親友，還有好幾個行業內人士。
此刻這些行業內人士就在爲他出主意：
“錢教授，三四天了還沒好轉，是不是轉到合飛市去？”
“對啊，這醫院面積看起來倒是不小，但終究是鄉鎮醫院。照我說，應該直接去魔都，至少也要去江南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