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各方齊慌,文會終至
衛王府中,瞧見齊政大步走來的身影,曾經的蘇州府同知蔣琰立刻笑着起身問候,“齊公子!”
齊政也沒拿捏什麼姿態,連忙回禮。
一旁的江南大儒程碩也微笑起身,但還沒說話,齊政就搶先一步,主動致意,“齊政見過先生!”
程碩對這樣的稱呼自然很是滿意,捻鬚頷首,“不必多禮,半年不見,你又長高了啊!”
衆人一番久別重逢的見禮之後,分別落座。
一番簡短的攀談過後,衛王便讓喬三陪着程夫子先去稍歇,衛王、蔣琰、齊政、秦先生四人,來到了書房之中。
衛王看着蔣琰,“伯瑜,你來得太是時候了,這中京府衙,還得你來坐鎮啊!”
蔣琰連忙道:“殿下有召,下官不敢耽擱。此番連升兩級,皆賴殿下舉薦,下官感激不盡,自當鞠躬盡瘁!”
“誒,本王當初離開蘇州之時,便向你承諾過的,又豈能言而無信!而且此事你還需感謝齊政,都是他替你謀劃,否則也不會這般順利。”
按理說上位者在這時候要儘量維持自己的神秘和強大,但衛王就不是那種性格,大方地講述了齊政的功勞。
好在因此匯聚在他身邊的人,也不需要用那樣的方式來籠絡。
蔣琰聞言,當即向齊政道謝,齊政微笑着謙虛道:“蔣大人今後切莫因爲中京府衙事務繁瑣,生在下的氣纔好。”
蔣琰連忙擺手,衆人哈哈笑着。
“中京府衙雖然很多人覺得不是個好去處,但是對我們而言,卻是能接觸各方的好位置。伯瑜在府丞的位置上,要好生操持。”
聽了衛王的提點,蔣琰嚴肅點頭,以他的能力和本事,做好這一點,問題不大。
衛王笑着道;“好了,正事兒說完了,說說江南的情況吧,大家都如何了?”
雖然滄浪園每旬日都有信送來,但是路途遙遠,以防不測,很多絕密的消息都不敢寫在信中,此番蔣琰來了,自然要好生了解一番。
“高大人如今已經基本掌控了蘇州府,那些士紳不管心裡如何想的,表面上對府衙的命令,都不敢違背。他正和陸大人一起,慢慢打壓着不尊朝廷的江南勢力。”
“沈先生坐鎮滄浪園,滄浪園生意紅火依舊,如今在杭州和南京,都開始籌備分店事宜。這兒還有一封沈先生託在下帶給齊公子的信。”
說着蔣琰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遞給齊政,齊政伸手接過,衛王的神色也沒有什麼異樣。
“在洪家倒下之後,沈家毫無懸念地成了蘇州商會的會長,江南商會的人雖然懷疑沈家當初在殿下到蘇州之時,與殿下勾連過深,但在水泥這門生意的誘惑下,還是鬆了口,如今沈家的水泥生意,已經在江南諸省鋪開,沈員外讓在下給殿下帶句話,沈家的錢都爲殿下準備着。”
“周家如今在高大人的庇護和沈家的支持下,如今日子也愈發紅火起來,成了蘇州布行商會的會長和蘇州商會的成員,在生絲、紡織、棉布、絲絹等生意上,都鋪開了。”
“說起這個,還有個趣事。”
蔣琰笑了笑,“周夫人的孃家,也就是蘇州陸家,在周家發達之後,幾度上門,威逼利誘還有宣揚周員外和夫人不守孝道這些法子都用上了,最後把周員外逼得沒辦法,去滄浪園求了沈先生。第二日,陸家就消停了,聽說沈先生讓人將一迭陸家父子三代的腌臢事擺在了陸家老太爺的案頭。”
“這事兒沈先生也告知了陸大人,陸大人得知之後,只說了一句話,今後這種外人的事情不用告訴他。”
“說起陸大人,陸大人爲官本事的確出衆,但運氣也是真好,之前有言官彈劾他,說他執掌南京省,寸功未立,結果摺子纔剛送往中京城,陸大人就帶金陵衛和蘇州衛指揮使,打了一場勝仗,當場剿滅數百名倭寇,救下數艘商船,堪比殿下之前在蘇州的功勞。嚇得那個言官趕緊又派出快馬去追回奏摺,一時間傳爲江南官場笑談。”
聽到這兒,齊政和衛王不動聲色地對視一眼。
此事正是齊政親自安排的,汪直的存在蔣琰並不知道,衛王暫時也沒打算讓他知道。
有汪直在,陸十安的位置就是穩的。
畢竟誰能架得住一個只要被彈劾,就能打個勝仗讓別人閉嘴的巡撫呢!
把江南情況說完,衛王也讓蔣琰先下去暫時歇着,晚上一起接風洗塵。
至於他在中京城的宅子,如今財大氣粗的衛王自然早有安排。
送走了蔣琰,齊政又去找到了程碩。
瞧見齊政,這位遠道而來的程夫子便主動關切地問道:“三日之後的周山,你會去嗎?”
齊政點了點頭,“打算去嘗試一下。”
程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放輕鬆,老夫相信,你可以的!”
出於某種維護面子和不想給齊政增加心理負擔的考量,程夫子並未說出當初替他求過孟夫子的事情。
只希望這個他無比看好的後輩,真的能踏出那鯉魚化龍的登天一步吧!
當天晚上,衛王府擺了一場酒宴,凌嶽也趕來了,衆人觥籌交錯,共憶往昔,賓主盡歡,徹夜方散。
兩日時間轉瞬即逝,時間很快便來到了周山文會開始的前一天。
早晨,辛九穗起得很早,來到爺爺的房間,陪着他吃飯說話。
老太師面帶調侃,“你這丫頭,今日怎麼這般殷勤?”
“爺爺若是不喜歡的話,那我就不來了。”辛九穗狡黠一笑,讓老太師立刻住了嘴。
“說吧,又怎麼了?”
老太師理了理搭在膝蓋上的薄毯,笑着開口。
辛九穗笑着道:“爺爺,你不覺得這兩日城中的氣氛有些不對勁嗎?整個城中百姓似乎都對北淵和西涼的人,有很大的敵意一樣。”
老太師笑看着她,“都是敵國之人,這難道不應該嗎?”
辛九穗跺了跺腳,“爺爺!你知道我不是說的這個!”
老太師緩緩收斂笑容,“你倒是敏銳,此事很可能是百騎司在背後助推的。”
聽見自己的猜想得到證實,辛九穗的疑惑更甚,“不應該啊,百騎司爲何會宣揚這種事情,難不成是爲了刺激一些隱藏的高人出手?萬一最後比不過,豈不是很難辦?”
老太師輕笑道:“當你覺得一切都不合理的時候,你就要去找那個唯一合理的解釋,那個解釋,不論乍一聽再怎麼離奇,都很可能是真相。比如,如果陛下手中有一個人,能夠穩勝這兩人呢?”
辛九穗瞪大了眼睛,覺得難以置信,“如果有這樣的人,陛下怎麼會不讓他現在出手?”
老太師輕笑道:“現在出了手,陛下還能看見那些平時看不見的事情嗎?情況越是難,人心就越是清晰啊!更何況,在周山之上,再一舉成功,豈不是更讓人震撼?”
他看着自己的孫女,“此刻就是朝會之時,想必朝堂上,正有些人醜態百出,將心機暴露無遺吧!”
“陛下,依臣之見,不如請孟夫子停止收徒,以朝廷之名,只開一個文會,便是讓某些人奪了魁首,後果也不至於無法收拾。”
一個禮部官員出列,開口說出的話,讓整個朝堂爲之一怔。 齊王眼珠子一轉,心頭生出計較。
自己的人反正都沒有任何可能成爲孟夫子的關門弟子,如果是一個外人,自己拉攏對方的可能也比不過楚王,把這事兒攪黃了,對他還真是好路子。
於是他悄悄使了個眼色,一個齊王黨的官員也出列道:“陛下,臣附議。此事如今鬧得太大,又有北淵和西涼人有備而來,事發突然,一旦讓外邦人成了孟夫子的弟子,對我朝顏面損失太大了。”
聽見這一句話,不少齊王黨的人都反應了過來,紛紛附和。
楚王也在心頭悄悄琢磨着,如今他在文壇的聲望是佔優的,佔優的人,是不希望局勢出現變數的。
他麾下最能拿得出手的黎思源已經連續輸給了李仁孝和聶鋒寒,其餘江南士子恐怕也難有非常厲害的,這關門弟子之位多半是競爭不過。
如果出來一個旁人在這樣天下矚目的場合成了文宗的弟子,他若不能將對方收入麾下,一旦對方投向齊王甚至衛王,那自己恐怕就難了。
對,衛王麾下那個齊政,一直是他的心腹之患,雖然此人成功的可能不大,但萬一呢?
想到這兒,他也用眼神,示意着他麾下的官員。
那人震驚地看着楚王,在確認自己看懂了楚王的意思之後,帶着滿心的疑惑出列,“陛下,臣也附議,此番茲事體大,當從長計議,稍作調整,以免騎虎難下,留下千古笑柄。”
齊王疑惑地看着楚王,而後明白了對方的想法。
他也沒有改弦更張,只是在心頭冷哼了一聲楚王的謹慎與難纏。
一時間,朝堂之上,似乎都只剩下了一個聲音。
但就在這時,衛王直接邁步出列,“父皇,兒臣以爲,此事萬萬不可!”
“其一,孟夫子收徒之事,乃是他個人之舉,只不過天下人仰慕其文宗之名,蜂擁而來,所謂人無信而不立,若是他食言而肥,天下人該如何看他?他的天下文宗之名又如何能讓人信服?”
“二者,這周山文會,結果如何尚未可知,豈能未戰先怯,如此行徑,豈不註定令天下人恥笑?”
隨着衛王的話音落下,白圭也立刻跟着道:“陛下,臣以爲,衛王殿下說得極是,既然已經天下皆知,如何能夠輕言改變。更何況,我大梁人才濟濟,誰說就沒有能贏得過那聶鋒寒和李仁孝之人!”
“白大人這是站着說話不腰疼!若是真有人能戰勝這二人,這人在哪兒呢?何至於讓中京城整日在悲憤無奈之中?”
“不錯!白大人只靠着一腔血勇,壓根不懂此間干係,未慮勝先慮敗,此乃古訓!若是此番真的被那兩人之一成了孟夫子的關門弟子,我大梁正統之地位都將受到動搖,屆時文人奔赴異邦,異邦強盛,影響的乃是家國天下!些許誹謗,如何能比得了真正的天下大局!”
衆人看似在懟白圭,實則句句都將矛頭指向了衛王。
太師府,辛九穗擔心道:“爺爺的意思是,他們會阻止這場盛會?那陛下會怎麼決斷呢?”
老太師渾濁的目光望向窗外,彷彿在回憶着那位陛下的點點滴滴,“很簡單,若是真如我們先前所想那般,陛下有把握,那就會照常開,若是陛下沒把握,他纔不會在乎什麼名聲不名聲的,一樣會取消這場收徒大典。”
他看着孫女,“等着看吧,如果一切照舊,就說明周山之上,最後勝出的一定是我們的人。”
“好了,不要吵了。”
天德帝淡淡的聲音響起,吵鬧的朝堂登時爲之一靜。
“孟夫子不能失信於天下,朕亦不能失信於天下!”
“這場文會,照常舉行,大梁若輸了,便是朕的文治不夠,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如何能未戰先怯,留恥笑於後世!”
隨着天德帝的一錘定音,朝堂之上,不管是抱着何種心思的,都只能無奈閉了嘴。
白圭扭頭看着衛王,目光之中滿是擔憂。
殿下,你這般言說,若是最後結果不好,恐怕要被攻訐啊!
衛王深吸一口氣,齊政,我能爲你做的也就這些了,你可千萬要贏啊!
算了,就算贏不了也沒事,這都是我該回報你的!
齊王眉頭皺起,孟夫子收徒無可避免,自己這注定得不到什麼好處,該如何應對纔是啊!
楚王也是心頭糾結,黎思源和剩下的江南學子,有沒有可能奮起餘勇,給他一個驚喜,打敗那兩位呢?
只是他們不知道,聶鋒寒和李仁孝,其實現在也很慌。
齊政對他們倆是徹底的碾壓,生不出任何反抗之力的那種。
別看他們現在風光無限,但那是齊政沒公開站出來。
而以他們的聰明,也能猜到,要麼齊政是對這些事情不感興趣,要麼就是留着在周山上給他們當頭一棒的。
如今,他們只能祈禱齊政不會參加這個文會。
但他們不知道,齊政其實也很慌。
詩文,他半點不怕;
對聯,他以前刻意練習,而且背過無數的絕對;
玩什麼別的花活,也沒問題;
但經義確實是他相對的弱項,他勝在廣博和後世諸多疑案的解決,若單論對某幾部主流經典的熟悉,他比不過那些皓首窮經的古代書生。
若是比到了那種摳字眼,拼細節的環節,恐怕他就頭疼了。
到時候,可別辜負了姜猛的一番好意。
此刻的周山上,姜猛也是眉頭緊皺。
他仔細打聽了聶鋒寒和李仁孝跟衆人比試的情況,對這兩人的才學都有了深刻的認知。
如果是這樣,齊政能不能比得過這兩個外族人,還真是問題。
他嘆了口氣,轉身朝着院子中走去。
院子裡,孟青筠一臉不善地看着孟夫子。
孟夫子陪着笑,嘆了口氣,“爺爺也沒想到,那小子真的不來啊!”
他無奈搖頭,“爺爺也不想收一個不喜歡的徒弟當關門弟子啊!”
皇宮之中,天德帝站在御書房,望着周山的方向。
腦海中,閃過齊政的種種事蹟和成就。
年輕人,朕算是陪你賭了一把,可千萬不要讓朕失望啊!
就這樣,一個讓所有相關之人都很慌的情況,荒唐地達成了。
就在這樣的心慌之中,時間無情而堅定地走過,周山文會的時間終於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