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父親那審視的眼神,宋輝祖沒來由地心頭一慌。
但齊政的話也在心頭浮現,想到自己團伙那宏偉的目標,故作無事道:“出去玩啊!”
瞧見兒子那滿不在乎的欠揍模樣,宋溪山心頭暗自鬆了口氣,冷冷道:“來路不明的人少接觸!別被人騙了!”
顯然,雖然兒子不成器,但他的一舉一動宋溪山還是關注着的。
宋輝祖冷哼一聲,“你也不想,你兒子是何等人物,誰能騙得了我?”
宋溪山嘴角抽了抽,想到兒子的光輝事蹟,一時竟無法反駁。
自己這個孽障,不爭氣歸不爭氣,但還是真的不蠢啊!
這不蠢的腦子,怎麼就不肯用在學業上。
越想越氣的他一個板栗敲在他腦袋上,“好自爲之!”
扔下一句話,轉身去忙公務去了。
衛王就快到了,這山西官場,太原城中,還有很多地方,需要好好粉飾一番的啊!
瞧着父親離開,捱了一次真敲打的宋輝祖也鬆了口氣。
好險,差點被他看出點什麼!
他揉了揉腦袋,看着父親的背影,心頭一動,裝做無知地找來管家,“我看見我爹這幾日都神色匆匆的,這是出了何事了?”
“哎呀,大少爺,您還不知道呢?這不是太行十八寨匪患鬧得厲害,朝廷派了衛王殿下領兵前來剿匪麼,如今衛王殿下就要到了,整個山西上下,有好些東西需要忙活呢!”
宋輝祖開口道:“太行十八寨?不就是一些官軍擡手可滅的土匪山寨嗎?還需要朝廷派兵來?”
“我的大少爺哦,這太行十八寨可不是簡單的山寨,每一個寨子都至少上千土匪盤踞,而且大多佔據險要地勢,極難清剿。就拿離咱們最近的白衣寨來說,就在城西北的鼎山上,號稱有近兩千人盤踞着。咱們就是隻平這個寨子,也至少要數千精兵,用人肉堆才行!這還只是一個,十八寨其餘的寨子全部拿下,大少爺想想,得要多少人手?”
宋輝祖點了點頭,然後問了一個問題,“既然如此,這些寨子是怎麼安然無恙地發展壯大到這個程度的?”
你這話問得有些過於大逆不道倒反天罡了.
管家一愣,張了張嘴,“哦,小的想起來老爺還安排了別的事,告辭!”
看着管家狼狽離開的背影,宋輝祖的臉上露出幾分傲嬌之色。
他當然知道還能爲啥,就是自己這個老頭子不作爲唄!
哼!一天天的,了不起要不完,看這回本少爺怎麼給你來一個力挽狂瀾!
回到房間,他就叫來一個心腹護衛,“你去市面上,打探一下白衣寨的情況,不管什麼消息,都給我留心蒐集一下,千萬保密,不能讓其餘人知道,尤其是我爹的人。”
護衛一怔,他雖然是宋輝祖的心腹護衛,但歸根結底還是宋溪山的人。
宋輝祖眉頭一皺,“老子讓你去打探白衣寨的情況,又不是讓你把巡撫衙門的情況賣給白衣寨,這還能出什麼岔子不成?”
護衛一想也是,連忙點頭答應。
而幾乎同樣的吩咐,也從喬耀先和司馬宗勝的口中吩咐了出來。
如出一轍的話術之下,他們的護衛也都被說服,悄悄前去忙活了起來。
不過,如果不打着父輩的招牌,他們能動用的力量也有限。
這也註定了他們的成效更有限。
所以,一日之後,當三人再度重聚,興致勃勃地把消息一彙總,不出意外地就懵逼了。
因爲他們手下打探來的消息,都大差不差。
原本以爲三個一相加怎麼至少也有個二,結果加一起還是一。
“你們找的什麼情報啊!怎麼跟我的一樣啊!”
“你這話說的,我也想問你這個問題啊。”
“別扯這些沒用的了,咱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一句話給三人都幹沉默了。
現實,就像是一盆冰冷的水,朝着他們的雄心壯志,當頭就是一潑。
一個白衣寨都這樣了,那其餘比白衣寨更強的寨子,那得是什麼樣啊!
這太行十八寨,似乎比想象的還要難對付得多。
他們那點夢想,似乎也要比想象的要難實現得多。
白衣寨。
【劍劈舊日】的旗幟迎風招展,旗幟之下,立着一襲白衣,飄然勝雪。
四周不時有人路過,當他們將目光投向那身白衣時,哪怕只是一個背影,他們都不由自主地帶上了由衷的崇敬。
因爲,那是他們的寨主,是他們無所不能的王!
他自一無所有開始,只用了短短一年,就創下了如此的基業。
雖然如今白衣寨還只能在太行十八寨中叨陪末座,但他們都有信心,跟着這身白衣,他們將來可以在太行山中登頂。
這些帶着【見批就日】的目的前來的幫衆,雖然矯正了心態,但見識也就僅止於此了。
可站在旗杆下的白衣人,心頭的想法就要激昂,遠大得多了。
白衣寨只是起步,太行十八寨也不是終點,掌控山西這片羣山圍繞自成天地的地界割據一方,也不是他最終的追求。 山西在手,向東可窺視河北大地,伺機東出;
向西南可複製李唐之路,囊括關中;
不論選哪一步,只要成了,都有了逐鹿中原的資本。
這纔是他想做的大事,這纔是他自認身負驚世大才來這世上走一遭應該做的事情。
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尤其是在看了那本名震天下的三國演義之後,他的心頭就更是激動。
他,白衣秀士劉潛,身負高祖血脈,合該四造大漢!
昭烈帝沒做到的事,我來做!
昭烈帝沒統一的天下,我來統一!
“寨主,可是在憂心朝廷即將到來的大軍?”
一個文士來到他身旁,恭敬開口。
劉潛收回翻飛的思緒,淡淡一笑,“有何可憂心的?”
文士開口道:“朝廷已經派出了大軍前來清剿,我們白衣寨作爲太行十八寨中,距離太原城最近的一個,定是首當其衝,雖然咱們現在坐擁近兩千名好漢,但實則能夠具備戰力的也就幾百人,如何能應對得了朝廷的大軍?”
“而且,此番朝廷領兵的乃是衛王皇甫靖,此人是天德諸位皇子中,最爲知兵的,而且身爲皇子,地位尊貴,也不怕地方掣肘,能夠將他們擰成一股繩,這力度恐怕絕不一般。”
“更何況,他的手下,據說還有那位叫做齊政的天才,當初二人攜手,在江南攪出好大的風雨,讓名不見經傳的衛王一戰成名,此番攜手前來,恐難善了啊!”
“哈哈哈哈哈!”
白衣秀士哈哈一笑,“你啊,只看到了表象,卻沒看到下面的問題啊!”
“咱們人數雖少,但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朝廷大軍也不是隨便平趟的。他來一萬來兩萬,都只能分出那麼點兵來攻打。”
“其次,朝廷爭儲正烈,齊王忽然被勒令就藩,雖然我們不知道爲什麼,但顯然齊王出局了,在這個關鍵時刻,衛王又被派出來剿匪,朝中楚王顯然是佔據了優勢。那你想想。”
白衣秀士轉頭看着自己這個軍師,“楚王會傾力相助衛王平叛嗎?他會在大局將定的時候讓自己重新多個對手嗎?”
“呵呵,對這些朝堂大人物而言,我們只是芥蘚之疾,他們的精力都在互相拉扯之上,這就是我們的機會。如果我所料不差,就算楚王不派人前來給衛王使絆子,也有的是地方官員爲了巴結楚王,主動給衛王拖後腿,朝廷官兵根本就擰不成一股繩!”
“至於你說那個齊政,也就是傳言而已。他若真有本事,我可以將他收入麾下,助我大業,若他沒本事,我的功業之下,不介意多他一個亡魂!”
看着自家寨主勝券在握,意氣風發的樣子,軍師很想跟着振臂高呼,當一個合格的舔狗。
但身爲軍師的本能,還是讓他拒絕了這樣低級的奉承。
“可是,朝廷如果大軍進駐太原城,我們的物資就麻煩了。”
數千人齊聚,這人吃馬嚼的可不是一個小數目,以白衣寨這點地盤,短時間內想要自成一派自給自足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太原城附近多上一萬駐軍,他們不論是下山劫掠村鎮,還是購買物資,都是個麻煩事。
白衣秀士聞言同樣不以爲意,“你想多了,這一點,在我建立山寨的時候就想好了的。”
“且不說咱們選好的肥豬還有幾頭沒宰,就算到時候宰不了,明面上,朱家莊上下都是絕對的良民。老莊主跟我乃生死之交,朝廷大軍再怎麼戒嚴,也不可能不讓他們做生意,我們的物資依舊可以通過他們那條線,源源不斷地運進來。這些日子我已經讓他幫忙購置了不少的物資,等他買好了送信上來,咱們連夜下山走一趟,裝作劫掠過來便是。”
“再說了,白衣寨若是成了抵抗朝廷大軍的前線,龍頭那邊,能不給支援嗎?人心散了,他這個隊伍還怎麼帶?”
白衣秀士侃侃而談,北風吹過,將他的幾縷髮絲,吹出了飛揚恣意的味道。
太原城中,齊政看着眼前聯袂造訪的三人,微笑道:“今早便聽喜鵲叫,沒想果然等到了三位兄弟,此來想必必有好消息?”
三人的面上幾乎是同時浮現出尷尬。
“陸兄,對不住,讓你失望了。”
“我們三個都去搜集了情報,但彙總起來,完全沒有頭緒。我們第一步就失敗了。”
“陸兄,看來我們的確不是做大事的料,我們還是認清自己,好好享樂一番吧!”
聽着三人這話,感覺三人有了幾分【先帝創業未半而接着奏樂接着舞】的不良趨勢,齊政豈能縱容事態如此發展。
他當即道:“別急嘛,在下就擅長分析情報,在下也讓手下人簡單蒐集了一些,大家一起商量一番,說不定就有所得呢!”
三人其實已經做好了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的準備,此刻聽了齊政的話,已經沒太多的信心。
不過心頭那點殘念,還是讓他們照辦了。
齊政將這些寫着情報的紙拿着,同時聽着他們的講述,慢慢在腦海中模擬推演着情況。
三人講完,看着閉着眼睛沉默不語的齊政,三顆心不約而同地緩緩沉到了谷底。
就在他們忍不住開口勸說齊政不要勉強自己,逼自己一把總是不如放自己一馬時,齊政忽然眼睛驟然睜開。
他找出一張紙條,仔細看過一遍,手指點在一個名字上,“這個地方有問題!”
三人齊齊看去,只見齊政的手指下,赫然是三個字:【朱家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