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鉅變一
卿小詩越靠近家，心跳就越發的快，當她幾乎是衝進家門，看見那個熟悉的小小身影坐在沙發上後，一顆心，才落回了肚子裡。
可是，她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卿寶在哭。
他蜷縮成小小的一團，小肩膀輕微地聳動，哭的滿臉都是淚水。
“寶寶，你怎麼啦？”卿小詩心疼地將他摟進懷裡，卿寶回抱住她，終於哭出聲音來。
“媽媽，媽媽……”卿寶不知道如何表達內心糾結的情緒，他只是盡力發泄着，發泄着他的不安和心酸。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做錯。
只是，在他賭氣說出“我只要尉遲叔叔做我爸爸”後，千斯煜的臉色變的難看無比，那一刻，他彷彿察覺到千斯煜在盡力壓抑着自己的怒氣。他開始心慌起來，以爲千斯煜會捉住他打他的屁股泄氣。卻沒想到千斯煜只是平靜地送他回來。
千斯煜面無表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有時候，這樣的勇氣是一種愚蠢。當你沒有能力與對手抗衡的時候，最好還是審時度勢比較好。還有，你一定要記得。我纔是你的父親。我永遠是你的父親！”
這些話，他幾乎是咬着牙面色平靜說出。而最後一句，已經是透露出他隱忍到極點的怒氣。
卿寶被這話語裡的冰寒震懾住，不禁打了一個寒顫。這一刻，他感覺到，面前的高大男人就像一個高高在上的君主，對待叛變的子民一樣，能夠主宰着他的生死。
卿寶開始害怕起來。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害怕，就像無窮盡地體會一個人走在荒無人煙的森林裡的恐懼感。
千斯煜的話像一個咒語，一直在他的腦海裡迴旋重複，他覺得自己都快要窒息了，冷汗浸溼了他的衣服，他開始哭泣起來。
卿小詩的心都糾在一起了，她從看到過卿寶的這個樣子，又急又怕又不知所措，只能不停的撫慰着他的脊背。
好不容易將卿寶哄的睡着了，她卻心亂如麻起來。一種不好的預感一直在心頭環繞着，讓她心神不寧。
突然，一道霹靂乍起，瞬間的閃電將未點燈的屋內照耀得猶如白晝。牀上的卿寶被驚的一跳，小小的眉頭皺起，卻因爲太累了，仍未醒來。
卿小詩趕緊跑到牀邊，拍着卿寶的背，纔將他漸漸地哄入更深的睡眠之中。
滂沱大雨很快下起來了。這樣的風雨之夜簡直是一場災難，卿小詩的心跳越發的快，那股莫名其妙的不安讓她快要窒息。她猶豫了很久，才掏出電話，撥打了那一串熟悉的號碼。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波瀾不起的語調，讓本就心緒不寧的卿小詩更加不安，心裡涌上一股說不出來的味道。她突然之間不知道要說什麼，握着電話，怔愣了許久。
“小詩，有什麼事嗎？”也許是等了很久，沒有等到她的回答，那邊又追問了一句。
“哦。沒什麼……我……我想你了。”
說完這句話，卿小詩的臉也熱起來了。她的心裡開始明朗，有種撥雲見月的釋然。承認了這點，她的心突然驀地就平靜了下來。
沒錯，她很想他。在這樣一個風雨飄泊的深夜，她很想念他的溫暖，他的肩膀，他的懷抱。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那邊的呼吸一下子就停止了，過了一會兒，低低的溫柔才重新響起：“……小詩，我今天在忙，所以就忘了給你電話……”
“沒事，我知道的。”卿小詩勾起一抹溫柔的笑靨，聲音裡並無一絲的勉強和幽怨。
一道閃電劃破深沉的夜色，讓大雨的氣勢更加猛烈，但現在的卿小詩卻沒有了剛纔的不安與無助，她的心中滿懷着柔情，手指輕柔地拂過卿寶的臉頰，對着電話低聲說道：“賈斯，這幾天，謝謝你了。”
“……沒事。”
卿小詩沒有注意到他語調裡的不對勁，她含笑聽着尉遲璽的呼吸，那麼沉穩、平緩，給予了她無窮的力量。
“早點睡吧。”最後，還是賈斯結束了這場溫情脈脈的沉默，他的聲音如此溫柔，足以讓卿小詩帶着這種回味入睡。
“嗯。你也早點睡。”
輕柔的聲音，和磁帶裡的一模一樣。
尉遲璽聽着手機裡的忙音，面色卻晦暗於只開了一盞檯燈的辦公桌前。
桌上，並未像尋常一樣擺放着許多的文件。只有一些照片，和一支錄音筆。
他看了那支錄音筆良久，又伸出手去將它攥在手裡。
按下按鈕，裡面傳出輕柔的呼吸聲，和剛剛在手機裡聽到的一模一樣。只不過更平緩一點而已。
接着，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帶着誘惑的聲線：“Alice。”
“嗯……”女子帶着濃濃鼻音的回答模糊在喉嚨裡。
“Alice，我是誰？”
“……”
“Alice，你說，你是不是天底下最狠心的女人？”
“……”
“Alice。我的Alice。你還是這麼誘人……”
“……”
……
無論男人怎樣呼喚，女子再也沒有回答，只有靜靜的呼吸聲充斥着整個靜謐的空間。
但是，就在聽者以爲這只是一場自言自語的錄音的時候，女子突然發出了一聲輕柔的嘆息：“千面……我的千面……”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瞬間停止，包括錄音裡的男子，包括正在聽着的尉遲璽。
但是，女子不再出聲。
錄音筆中傳來靡麗的吸吮水漬聲，和男子略帶狂熱的低聲呼喊：
“你的我的……”
“只能是我的……”
“你永遠是我的……”
“沒有人能夠帶走你……”
……
“咔——”尉遲璽按下了“off”鍵。他攥着錄音筆的手，微微顫抖，指節泛白，青筋暴起。
檯燈靜靜地照着桌面上的那堆照片，那些照片上的女人，奶白色的裸背完美的猶如被美神愛撫過的優雅，那張熟悉到極點、時常闖入尉遲璽夢中的小臉，是如此恬靜，她依偎在同樣赤】裸的千斯煜懷中，男人闔上了那雙耀眼的藍眸，額角平時看起來駭人的刺青，此刻卻仿若洗盡鉛華般的溫柔。他們如此相配，仿若兩個半圓，完美的契合在一起。
“咔——”
錄音重新響起。
“千面……我的千面……”
女子那句百轉千回的回答，如此溫柔。仿若藏在靈魂最深處的秘密，刻進骨頭的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