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煙霧繚繞,隔得遠,小晚看不清那人的模樣,可是從身形氣質來看,是一位女子,而她似乎也正看着自己。
“請問……這裡是什麼地方?請問您是哪位?”小晚出聲問,但聲音彷彿無法傳遞,她分明看見女子也開了口,可自己什麼都聽不見。
“您說什麼?我聽不見。”小晚想要走近些,可是她們被蓮花池相隔,目光所及之處,竟是無路可以走到那一邊。
她沿着池畔向前走,彼此卻是離得越來越遠,心裡一着急,不知踩在什麼滑膩的東西上,腳底一滑,身子猛地下墜……
小晚醒了,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來,落在大紅喜字上,今天,是她出嫁的日子。
千里相隔的京城皇宮,涵元殿中,宮女嬤嬤將茶點送到皇后身邊,見她笑意興濃滿身喜氣,不禁道:“娘娘今天心情格外的好,可是有什麼大喜事,難道是衛將軍要娶夫人了?”
似煙笑道:“我可不指望他,天知道怎樣的女孩子才能叫他多看一眼。”
“娘娘是爲了什麼高興?”
“昨夜做了有趣的夢,夢見了大片大片的蓮花,美得像仙境,醒來後心裡就喜滋滋的,說不出來的歡喜。高興總比不高興好,是不是?”似煙端着茶碗,回憶昨夜的夢境。
其實夢裡還有一個人,是個姑娘,雖然看不清模樣,但覺得十分親切,不過這種話放在心裡就好,說出來神叨叨的叫人擔心。
嬤嬤們笑道:“這是自然的,只要娘娘高興,皇上就高興,連奴婢們都不用戰戰兢兢的了。”
似煙道:“爲了不叫你們怕皇上,我也要每天高高興興的。”
正說着,只見乳母領着小公主來,小公主已然蹣跚學步,走得穩穩的。似煙張開懷抱,等着女兒撲進懷裡,小娃娃竟是笑眯眯地喊了聲“舅舅……”
似煙愣了愣,乳母忙道:“娘娘,不知是誰教的,小公主今天一醒來就自言自語嘀咕半天,時不時喊着舅舅,看樣子,衛將軍該上京來看看外甥女了。”
她笑道:“這才離京沒多久呢,今年皇上交給他很多差事,再見面,怕要等明年了。”
只見喜鵲飛落枝頭,嘰嘰喳喳好生熱鬧,逗得小娃娃興奮地要去抓鳥,宮女們都說,今天是個好日子,一定有好事發生。
便是此刻,小晚梳妝打扮整齊,華麗的喜服穿上身,越發襯得她膚若白雪、眼眉如畫。
素素和陳大娘攙扶她在牀上坐下,還未蓋上喜帕,外頭鞭炮聲震天響,有村裡的孩子大聲嚷嚷:“新郎官來了,新郎官來了。”
小晚心中一暖,忙跑到窗前看,便見凌朝風穿着大紅喜服,騎在高頭大馬上,鞭炮揚起的煙塵,叫他的身影若隱若現,那非凡氣質俊美的樣貌,好像天上的人。
“哪有新娘子這樣急躁的,叫人看見可要笑話了,要端着些。”陳大娘笑呵呵的,把小晚拉回來,將紅彤彤的鴛鴦喜帕爲小晚蓋上。
只聽得外頭嬉笑聲一陣陣傳來,凌朝風從前總是獨來獨往氣質清冷,不相識的人若是初次見面,大多不敢輕易靠近,今日卻被村裡的婦人孩子團團包圍,手忙腳亂地分發喜糖和喜錢。
小晚拉了拉素素的衣袖:“姐姐,別叫大家爲難了相公。”
素素笑道:“就這麼一回,你就給鄉親們賺點喜錢,真是要做掌櫃夫人了,這樣小氣。”
凌朝風過五關斬六將,終於進了門,身上的袍子都被拉扯亂了,陳大娘趕緊上前爲他拾掇整齊,再將紅繡球交給他,笑道:“新娘子就在房裡,新郎官,快去接新娘吧。”
“多謝大娘。”凌朝風小心翼翼地捧着繡球,來到臥房裡,堆滿喜被的牀上,端坐着鳳冠霞帔的新娘。
紅蓋頭遮住了她如花的面容,看不真切,凌朝風真想立時就掀開,好好看看他的新娘。
素素將紅繡球的另一端遞到小晚手中,便由新郎官牽着新娘往外走,小晚頭頂着喜帕,看不清前面的路,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可即便如此,跨出門檻的那一刻,因爲太緊張而全身僵硬,一腳跨出去沒踩穩,整個人向前撲倒,幸而凌朝風眼疾手快,回身將嬌妻托住。
風揚起,掀開紅蓋頭,露出傾國傾城的容顏,圍觀的村民紛紛驚歎,吆喝着新娘子真漂亮,也有人打趣道:“新郎官這就等不及,要和新娘香嘴了,香一個香一個……”
小晚羞得不行,凌朝風也不知如何是好,兩人傻乎乎地對視着,都笑了。
新娘終於被送上花轎,凌朝風騎馬帶路,吹吹打打熱熱鬧鬧地,便往凌霄客棧去。
坐在搖搖晃晃的轎子裡,聽着外頭不絕於耳的喜樂,小晚卻想起了昨晚的夢境,那個夢,讓她覺得心裡想的事更真了,但她不敢對旁人說,只怕叫人覺得她古怪。
不知爲什麼,遇見霈兒之後,再遇見凌朝風,張嬸也好素素也好,所有的人在她心裡,彷彿是從前就認識的,好像上輩子,他們就是一家人。
活着真好。
這是小晚此刻最大的感慨和感恩,她沒有在許氏的折磨下死去,曾以爲是老天對她的懲罰還沒結束,原來不是的。
只要活着,一定能遇見好的人,好的事。
花轎才停下,便在轟隆的鞭炮聲中,隱約聽見霈兒奶聲奶氣地大聲喊着:“我娘來了,我娘來了。”
門簾掀起,凌朝風探過身子,將手伸到喜帕底下,小晚將自己的手,輕輕放入他的掌心,立刻就被男人牢牢的握住。
這一握,從今往後,就是一輩子了。
進門拜堂,彪叔和張嬸端坐高堂,笑得合不攏嘴,各種喜慶熱鬧的禮儀之後,小晚被送到了三樓的臥房。
樓底下招待賓客喝喜酒,時不時傳來笑聲,素素來給他送吃的的時候說:“掌櫃的今天可被灌大了,晚兒,你夜裡可要小心伺候。”
小晚呆呆地看着她,素素壞笑:“晚兒,你懂嗎,要不要我教你。”
“纔不要……”小晚輕輕打她,“你就會欺負我。”
熱熱鬧鬧的一天,酒席從中午吃到晚上,十里八村,凌朝風的朋友得到喜訊絡繹不絕地來祝賀,還有人沒得到邀請,不請自來,進門就要罰他三杯。
小晚偷偷地在門縫裡往下看,視野有限,不是回回都能看見相公,但凡凌朝風出現在視線裡,她就好擔心,擔心相公喝大了。
當夜幕降臨,賓客們終於散去了,凌朝風今日沒少喝,從不醉酒的他,今天上樓時,到底覺得腳底軟綿綿了,被家人簇擁着進了婚房,要挑喜帕與小晚喝合巹酒。
綁了紅繡球的秤桿子小心翼翼伸入喜帕,輕輕一挑,便見靦腆羞怯的新娘,垂着雙眸,長而輕盈的睫毛輕輕顫動,帶着幾分晶瑩的淚光。
凌朝風不知是醉得腿軟,還是情到深處,竟是忽然跪在牀邊,捧着小晚的手仰望着他的面容,張嬸他們都咯咯直笑,說新郎官這麼着急就給新娘子下跪了。
小晚纔不要相公跪他,凌朝風滿身酒氣,雙眸猩紅,真是喝得太多了。
衆人把凌朝風攙扶到牀上坐下,端來合巹酒,看着小兩口喝下,歡歡喜喜地說禮成,便道春宵一刻值千金,紛紛退出去了。
小晚跟到門前,素素推她說:“你來做什麼,還不去照顧新郎官,啊呀你放心,我們纔不會偷聽呢,不稀罕。”
“不理你。”小晚嗔怪,低頭見霈兒笑眯眯地站在一邊,她蹲下來溫柔地說,“霈兒乖,娘明天就哄你睡,好不好。”
“娘,爹爹說往後我再纏着你睡,他要打我屁股。”霈兒趕緊告狀。
“不怕,霈兒從今往後是有孃的孩子了,哪個敢打你。”小晚捧着兒子的臉蛋,親了一口。
張嬸抱起了胖娃娃,素素趕緊關門,一家人嘻嘻哈哈地下樓去了。
小晚看着門,心裡一動,手指輕輕一撥,還是將門反鎖了。
她心裡熱乎乎地,平靜了大半天的心撲通撲通地跳起來,她知道,今晚,她就要真正成爲相公的妻子了。
可是一轉身,只見大男人四仰八叉地躺在牀上,凌朝風真是醉了,竟然睡過去了。
小晚呆了呆,無奈地笑起來,自行摘下繁複的首飾,脫下喜服,便來解凌朝風的腰帶衣襟,她剛伸出手,睡着的人突然睜開眼,凌朝風抱着她一轉身,就把小晚壓在身下了。
“相公……你沒睡着?”小晚眸中秋波流轉,滿是風情,軟綿的聲音彷彿能融化心骨,勾得凌朝風心神飛揚。
“我怎麼捨得睡,晚晚,你好美。”凌朝風仔仔細細地看着自己的妻子,愛不夠似的,將她親了又親,“晚晚,我會好好疼你……”
然而小晚已經伸手在解他的衣帶,氣息稍亂地說着:“我知道呀……那、那你怎麼不脫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