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孝家的還真是有點委屈,來的時候確實是賈母病了,想見見自己的外孫女。
不過這病並非全是爲了林姑娘,原是家中出了大事兒,二奶奶如今養在房裡不出門,更不能理事,二太太又是個甩手的掌櫃,家裡上上下下都是些不省心的,老太太一着急,冒出了一股子的火兒,加上街面上鬧哄哄,擔心林家出事兒,這才臥病在牀。
想起來時老太太的囑咐,這回定要將林姑娘勸回去。林之孝家的只顧着說老太太病的如何重,早就忘記了御林軍查街這檔子事兒。那王老供奉是賈母最信賴的太醫,雖然不是太醫院裡最頂尖的人物,但是和賈家向來交好,這事兒林姑娘定然知曉,到時候一着急跟了自己回賈府,自己的差事豈不是結了?
林之孝家的只想着如何說動黛玉,完全沒在意對方的神色。
黛玉冷笑道:“林大娘說的話好生矛盾,難道那王太醫竟是插了翅膀飛進賈府不成?還躲過了御林軍的盤查,敢在昨日就肆意的出門?”
林之孝家的見自己的信口開河被拆穿,尷尬的站在那兒,嘴巴動了幾動,好半晌才吐出幾句話來:“林姑娘就當看在老太太的份兒上,回去看看吧,怎麼說老太太也養了你幾年。”林之孝家的意識到這話有點過分,忙擡頭偷覷林黛玉,見對方並未動怒,繼而說道:“臨來的時候,老太太已經躺在牀上有多半日,我們家男人親自去太醫院請的王太醫,姑娘別怪我,我就是着急,也不知道人能不能請來。說那些話也不是什麼壞心思,就是想姑娘去瞧瞧老太太。我們做奴婢的都明白,老太太雖不時時刻刻的唸叨林姑娘,可是心裡最疼的還是姑娘您”
“外祖母身體一向硬朗,怎麼會突然就病倒了?”
林之孝家的努努嘴兒,說道:“二奶奶病了,見不了人。家裡大事小情沒人理會,二太太就想去回稟老太太,說是想請薛家的大姑娘幫着理事兒老太太不肯,二夫人就有點着急,說了些不知道輕重的話,還,擡出了娘娘的名諱,就這般,老太太才病了。”
林之孝夫妻倆是賈府徹頭徹尾的家生子,說起來還是當年老太太管家的時候一手提拔起來的,後來二太太進府,不好明着擺放自己的陪嫁在重要位置,就暫且容了林之孝夫妻倆。可現在,時間久了,王夫人早就看這二人不順眼,恨不得全部換上自己的心腹。
周瑞家的是王夫人身邊的得意之人,周、林兩家斗的不輕
黛玉早先在賈府的時候聽過這樣的事兒,所以見林之孝家的如此不屑的態度,心裡也就明白這人爲何如此。
她嘆道:“外祖母疼我,我不在她身邊盡孝,這是我的不是。先請林大娘回去,就與老太太說,我明日必是到的”
“外面放晴,林姑娘何不今日便與我同去我一個人回去,叫老太太知道,又該說我不會辦事兒了。”
林之孝家的就怕黛玉是敷衍她,等明兒不見人去,到時候挨數落的還不是她
黛玉瞧她着急的樣子,不急不怒:“家裡的事兒多,就算要走也要收拾妥當,交代好一切再說我這兒有幾味補精血的四目地黃丸,煩勞林大娘先帶回去給外祖母。”說罷,端起漸冷的茶盞,雖不喝,但是送客的意思卻很分明。
林之孝家的見自己此行的目的雖未完全達到,可是也**不離十,於是知趣兒的告退離去。
第二日一早,黛玉與林致遠辭別,只領了嚴嬤嬤並雪雁、香卉兩個。韓勝打馬在前,又領了十來個小廝,初時林致遠還要跟着,可是黛玉念及賈府人多事煩,哥哥去了又要被那些不知道上進的大爺、二爺抓住,少不得灌了酒水。她本是去瞧老太太,叫哥哥跟着受那份罪做什麼
林致遠笑着承了黛玉的好意,卻仔仔細細的囑咐了韓勝好生保護着。
賈府依舊只開了左側的小小角門,依舊是那幾個僕婦丫鬟,只是這次稍微不同的是,老太太的院子裡少了份熱鬧,多了分冷清。
琥珀引了黛玉進上房,老太太身邊的鴛鴦在裡面聽得有掀氈簾的聲音,忙出來迎,一見黛玉,眼眶先紅,只是不敢出聲,拉着黛玉去了下首的碧紗櫥。黛玉原就住在這裡,後來跟哥哥從江南迴來才安定在西跨院,所以多碧紗櫥裡的一景一物倒也熟悉。
鴛鴦滿心的委屈正不知道該與誰說,黛玉這麼一來,可真是伯牙遇上了子期
鴛鴦摸着眼淚說道:“好姑娘,你總算是來了老太太這一病,整日的唸叨你,我和林姑娘說句掏心窩子的話,這闔府上下,老太太除了疼寶玉多一些,那第二個還不是姑娘你?就連二奶奶也要靠後”
黛玉忙問道:“外祖母可是歇着呢?我瞧瞧去”
鴛鴦一把拉住了正要起身的黛玉,低聲說道:“姑娘莫急,我剛服侍了老太太吃藥,人已經睡了,差不多要一個來時辰才能醒昨晚上起了三四回,反反覆覆的睡不着,好容易才能安穩些。”
黛玉一聽這樣的話,便不好再往前去,只是她心裡奇怪,老太太的病怎麼來的如此的急?一點兒徵兆也沒有,想必事情沒有那麼簡單。賈府能叫老太太不順心的,除了二太太、大太太這二位,還能有什麼?
大太太是填房,又不是什麼顯赫的人家,老太太就算是氣她,也不會大動干戈,頂多是數落兩句便了事。可若是換了二太太,情況就大大的不一樣王夫人的孃家可是四大家族的金陵王家。王家的舅老爺在朝廷上也是響噹噹的人物,不敢說呼風喚雨,卻也有無數的官員肯賣他一個面子。
或許王夫人以前尚是藉助孃家的權勢才能在賈府立足,可是現在不同了。二太太那是誰?
那可是貴妃娘娘的生母,未來皇子的外祖母
就這兩重身份,滿京城就沒幾個貴婦敢小覷她。
黛玉知道舅母和外祖母早有不和,可是敢把老祖宗氣出病來,她還有點不敢相信。二老爺是出了名的孝子,自己的夫人氣壞老孃,這事兒要是被傳了出去,二舅舅的官位也算是到了頭兒黛玉問道:“林大娘去的時候說的不明不白,到底老太太因爲什麼病的?王老太醫可是請來了?”
鴛鴦氣呼呼的說道:“那裡能請得動?現在太醫院的人可都是神氣的不得了,聽說”鴛鴦一頓,小心翼翼的附在黛玉的耳邊說道:“聽說東泰郡王造反的時候宮裡面好多的妃嬪娘娘嚇壞了,紛紛宣太醫進宮看病,外面的人家就算花了重金去請太醫們,也被打發回來了”
“那老太太的病?”
“請了京城裡一個名醫,說是老太太受了點風寒,再加上心頭有一股兒火,這麼一冷一熱,人就有些受不住了。”鴛鴦嘆氣的說道,“二老爺着急的很,非要冒險進宮去求請太醫被二太太死拽活拽的給拉住,林姑娘知道,我們二老爺是個大大的孝子,二人因爲給老太太請醫的事兒又大鬧了一場,老太太這是心裡發堵呢”
黛玉心頭升起怒火,這二舅母,越發的老太太到底是她的婆婆,若是被人知曉她的行徑,連宮裡面的大姐姐都會受到牽累,枉費二太太自認精明,卻幹出了這等事
鴛鴦小心的覷着黛玉,說道:“二老爺心裡不舒爽,便總是責罰寶玉,如今寶玉小臉都有些泛黃,日日含着眼淚兒唸書。”
黛玉淡然的說道:“那也是二舅舅厚望於寶玉,連蘭哥兒都有了功名,作爲叔叔的寶玉怎能落後?這不是要被人笑話?”
鴛鴦乾笑兩聲,不再言語。
一時間碧紗櫥裡有些發冷,恰巧丫頭翡翠輕移步進來,見了黛玉先躬身行禮:“林姑娘,老太太聽說你到了,叫我來喚姑娘過去”
進了正房內室,賈母正躺在大炕上,頭上戴着抹額,身後靠着大迎枕,面色蒼白,一口一口喝着小丫頭玻璃送過來的甜水。
黛玉忙上前,坐在炕邊,接過了碗,對玻璃說道:“你們下去吧,我來”
賈母許是沒了力氣,只能用欣慰的眼神看着黛玉,滿是皺紋的大手覆上黛玉的嬌嫩的柔夷,黛玉輕聲說道:“外祖母莫說話,省着些氣力。”她心裡驚訝的很,沒想到老太太竟然病倒這個程度,府上到底出了什麼事兒?莫非真像鴛鴦所說的是寒熱交替才導致?
賈母聲音微微的沙啞,說道:“我的玉兒,你好狠的心,竟一別外祖母去了那麼些時日”
說罷,推了推黛玉手裡的甜湯碗。
黛玉無奈,只能將碗放到了身後的小炕桌上。“外祖母心裡怪罪黛玉,只管罵我就是,千萬別悶壞了自己,我只求菩薩保佑您身體康康泰泰的,等天氣好了,黛玉還要接外祖母去我們那裡享福呢”
黛玉偎依在賈母的懷裡,在整個賈府,黛玉唯一惦念的人就是外祖母,除了這個滿頭華髮,身子愈差的老太太,還有哪一個是真心待自己的
PS:大家想知道賈母爲什麼病的這樣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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