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李驍踏上返回金州的路。
北風捲着雪沫子打在臉上,生疼。
年初開春出征時,他還穿着單甲,如今歸來,身上的貂裘已厚得像層鎧甲。
大半年的征戰裡,北疆軍的馬蹄踏遍了河西走廊的戈壁,劍鋒染過河湟谷地的血,連衆將士的佩刀都磨得比先前薄了半分。
此刻終於能卸下一身征塵,好好歇一歇。
跨過金州大半個地界,龍城的輪廓便在風雪中漸漸清晰起來。
青灰色的城牆像一條蟄伏的巨龍,在白雪的映襯下更顯巍峨,城門口飄揚的金色戰旗被寒風吹得獵獵作響。
那熟悉的日月圖案,讓李驍的心頭瞬間涌上一股暖意。
“來了~”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瞬間激起千層浪。
“是武衛軍的戰旗。”
“大都護回來了!”
城門外的雪地上,早已站滿了人。
李驍的妻妾們穿着厚實的斗篷,像一朵朵綻放在雪地裡的花。
武衛軍的家眷們也來了不少,有白髮蒼蒼的老人,有抱着孩子的婦人,還有踮着腳尖張望的孩童,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期盼。
蕭燕燕披着一件厚厚的暗金色披風,懷中抱着像糉子一樣的金刀。
小傢伙剛滿一歲,穿着虎頭鞋,頭頂還戴着一頂毛茸茸的帽子,只露出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向遠處看去,小臉上滿是懵懂。
小孩子的記憶非常短暫,李驍出征大半年,他也早已經忘記了李驍的模樣。
眼前這陣仗於他而言,全然是陌生的熱鬧。
蕭燕燕低頭笑了笑,用披風裹緊了懷裡的孩子,聲音溫柔:“看,那是爹爹回來了。”
“爹爹~”
金刀含糊地喊了一聲,滿是疑惑的樣子。
小手指着遠處越來越近的馬隊,眼睛瞪得圓圓的,卻分不清哪個纔是爹爹。
李驍的目光穿過人羣,一眼就看到了那些熟悉的身影。
蕭燕燕站在最前面,暗金色的披風在風雪中格外顯眼,她身邊的二丫穿着素白色的斗篷,正激動地朝着他揮手。
還有韓瑩兒、唆魯合貼尼、黃秀兒……
一張張熟悉的面孔,讓他一路的疲憊瞬間消散了大半。
“大都護!”
“大都護!”
百姓們的歡呼聲此起彼伏,在風雪中迴盪,驅散了不少寒意。
武衛軍的士兵們更是激動,紛紛挺直了腰板,朝着李驍的方向撫胸,隨着李驍揮手,他們瞬間一鬨而散,向着自己的親人方向奔去。
而李驍則是帶着一隊親兵來到了蕭燕燕的面前。
伸出手,想要接過她懷中的金刀。
“金刀,過來,讓爹抱抱。”
金刀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眼前這個穿着貂裘、滿臉胡茬的男人,小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
陌生的氣息讓他有些不安,猛地往蕭燕燕懷裡縮了縮,小手緊緊抓住母親的衣襟,小嘴一癟,眼看就要哭出來。
“這是爹爹呀,金刀不怕。”
蕭燕燕笑着拍了拍金刀的背,又對李驍柔聲道:“一別大半年,你兒子都不認識你了。”
李驍哈哈一笑,也渾然不在意,反而是一把將金刀撈了過來,穩穩抱在懷裡。
小傢伙猝不及防,愣了一下,隨即小手在他胸前胡亂抓着,嘴巴一裂就想要哭出來。
“臭小子,我是你爹。”
隨後又看向身邊的妻妾們,二丫早已紅了眼眶,淚水在眼眶裡打轉,韓瑩兒和唆魯合貼尼也淚眼婆娑望着他,眼中滿是關切。
“這場仗打的時間有點長,辛苦你們守家了。”李驍笑道,語氣裡帶着幾分愧疚。
二丫連忙拭去眼角的淚,笑着搖頭:“大都護平安回來就好,我們不辛苦。”
隨後,李驍抱着金刀,帶着妻妾們返回了大都護府。
進府後,僕婦們早已備好了熱騰騰的薑湯和炭火盆,驅散了身上的寒意。
安頓好金刀,李驍來到了韓瑩兒的房間。
紗帳內,襁褓裡躺着個四五個月大的小嬰兒,正是李驍的長女李令月。
小傢伙皮膚雪白,像剛剝殼的雞蛋,眉眼間有幾分像李驍,小嘴巴抿着,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來人。
李驍放輕腳步走過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碰了碰她柔軟的小臉蛋。
小傢伙像是被逗樂了,小嘴一咧,對着他笑了起來。
“這就是令月?”
李驍的聲音放得極輕,眼中滿是欣喜:“長得真俊。”
韓瑩兒坐在牀邊,溫柔地拍着女兒的背:“剛餵過奶,正精神着呢,或許是知道爹爹要來看她,剛纔都沒怎麼鬧。”
李驍看着女兒小巧的鼻子和嘴巴,心裡軟得一塌糊塗。
比起金刀那個嚎啕大哭的臭小子,李驍更喜歡這個軟綿綿的小人兒呢。
“小月亮。”
“小名就給他叫做小月亮好了。”李驍小心翼翼的將小傢伙抱在懷中,輕笑着說道。
他的女兒們,都會以月爲名。
不過對於自己的長女,李驍又多了幾分偏愛,所以毫不吝嗇的給她起了個‘小月亮’的小名。
韓瑩兒看着這父女相依的畫面,心中卻是暗暗的鬆了一口氣。
自己生了個女兒,一直很失望,生怕李驍不喜歡女兒。
可此刻看着李驍的模樣,她懸着的心終於落了地。
嘴角揚起一抹安心的笑,或許生兒子固然重要,但能得到夫君這般疼愛,生下女兒也不虧。
她輕輕撫摸着自己的肚子,心裡暗暗想着:“但小月亮還是太孤單了,得給他再生個弟弟。”
入冬後的金州,被一場鵝毛大雪徹底覆蓋。
天地間白茫茫一片,連龍城的城牆都像是裹上了層厚厚的糖霜,飛鳥絕跡,萬籟俱寂。
無事可做的李驍,倒真應了先前的話,成日裡被妻妾們纏着。
白日裡陪着金刀哇玩耍,教他認兵器模型。
夜裡則輪流去各房折騰,甚至有時候還會將所有人弄到一起,來一場暴雨雷霆,水漫金山。
夜夜笙歌的生活讓他很是滋潤。
這日清晨,雪下得正緊,李驍剛在書房寫完給河西商行的信,就見黃秀兒的侍女慌慌張張跑進來,臉色又紅又白:“大都護,我家夫人……請您過去一趟。”
李驍挑眉,放下狼毫:“出什麼事了?”
侍女咬着脣,聲音發顫:“剛纔請大夫來看過,說……說夫人有了身孕。”
李驍心頭一喜,大步往黃秀兒的院子走去。
黃秀兒在李驍的妻妾裡年紀最大,又曾嫁過人,當初被掠來時本就惶恐。
入府後看着蕭燕燕有金刀,韓瑩兒生了令月,二丫和唆魯合貼尼也年輕貌美,心裡的不安一日重過一日。
總怕自己是不能生養,將來落得個孤苦伶仃的下場。
當得知自己懷有身孕的時候,整個人都呆滯了。
積壓多年的委屈和惶恐突然決堤,竟當着下人的面哭得不能自已。
“我以爲……我以爲這輩子都不能……”
她哽咽着,手指緊緊攥着李驍的衣袖:“大都護,我不是沒用的人……”
看着她哭得發紅的眼睛,李驍擡手拭去淚水,聲音放得格外溫柔:“胡說什麼,你從來都不是沒用的人。”
黃秀兒懷孕了,讓黃家人興奮不已,李家人也很是高興,畢竟李驍的子嗣多多,家族昌盛。
後院的女人們,倒是各有心思,惆悵、羨慕、鬱悶~
日子在這般複雜的情緒裡悄悄溜走,轉眼就到了快要開春的時候。
積雪漸漸消融,龍城的牆角冒出點點新綠,大都護府裡又接連傳出好消息,唆魯合貼尼和塔吉古麗也懷上了。
塔吉古麗是高昌國相阿爾庫斯的女兒,在歷史上沒有留下任何名號,或許早早的香消玉殞了。
而唆魯合貼尼在歷史上可是大名鼎鼎的“四帝之母”,如今在這北疆的土地上,終於要開啓屬於她的傳奇。
蕭燕燕特意去看望她時,見她正對着一幅《教子圖》出神,便笑着打趣:“看來妹妹是盼着生個兒子了。”
唆魯合貼尼擡起頭,眼中帶着坦蕩的笑意,說着略帶彆扭的漢語道:“男女都好,都是大都護的骨肉,都是北疆的孩子。”
……
相比於金州的寒冷,此時的哈密力卻像是被春天提前吻過的地方。
冰雪融化,露出底下褐紅色的土壤,路邊的駱駝刺還泛着點青綠色,
雖也沐浴在暖陽裡,可空氣卻透着一股緊繃的寒意。
城東的一處普通宅院,土坯牆爬滿了乾枯的藤蔓,木門上的銅環早已鏽跡斑斑,外表看起來毫不起眼,內裡卻另有乾坤。
牆角的陰影裡藏着暗哨,每個路口都有看似閒逛的漢子,目光警惕地掃視着來往行人。
宅院的主人顯然極爲謹慎,連窗紙都糊得格外厚實,半點聲響都漏不出去。
這裡,是刑部尚書庫迪那顏的秘密基地之一。
此刻的宅院中,他正一副嚴肅的目光掃過在座的官員。
“阿爾庫斯那狗賊把持朝政已有三年,”
庫迪那顏的聲音壓得極低,像磨過的砂石:“稅收盡入私囊,任免全憑喜好,國內子民怨聲載道,民不聊生。”
“若是讓其繼續把持朝政,我高昌將會國將不國。”
話音落下,坐在下首的一名兵部侍郎沉聲喝道:“下官奉陛下之命,潛伏在老賊身邊,早已經將他的野心看得透徹!”
他壓低聲音,眼底閃過一絲狠厲:“不會超過年底,那老賊定然就會造反。”
此話一出,在座衆人的臉色齊齊一變。
誰都知道阿爾庫斯覬覦王位,卻沒料到他已經急不可耐,連今年都不願再等。
想來也是,那老賊年近五旬,鬢角早已斑白,再拖下去,怕是要把王位帶進棺材裡了。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全部義憤填膺,一副與阿爾庫斯不共戴天的樣子。這些都是保王黨,而且都是庫迪那顏經過層層篩選之後,纔將其拉進了自己的計劃之中。
因爲這些人,要麼是王室的死忠,要麼就與阿爾庫斯有仇怨。
背叛組織的可能不是沒有,但很低,值得拼一拼。
“諸位請看。”
“這是陛下借貴妃之手,交給本官的討賊詔書。”
庫迪那顏掏出一份詔書展示給了衆人。
阿爾庫斯對王宮掌控的很嚴密,是貴妃藏在衣服裡面才躲過了禁軍的搜查。
詔書的內容也很簡單,召集天下義士,斬殺國賊阿爾庫斯。
看到這個詔書的時候,衆人全都激動了起來。
但緊接着,新的問題出現了。
他們沒兵。
勢單力薄,如何能殺的了阿爾庫斯?
更重要的是,阿爾庫斯可是北疆大都護李驍的老丈人。
即便是真能斬殺阿爾庫斯,他們高昌又該如何面對北疆大軍呢?
要知道,北疆鐵騎的恐怖早已經深入人心,誰敢叛逆?
投降王廷?
簡直是搞笑呢。
王廷連東喀喇汗國都沒整明白呢,如何能庇護得了千里之外的高昌?
所以,想到這兩個困難,衆人的情緒瞬間低落。
但庫迪那顏既然提出了這個計劃,那麼自然就有應對的策略。
於是,沉聲道:“北疆大都護那邊,諸位不必擔心。”
“大都護已經發話,無論誰能執掌高昌權柄,只要高昌能繼續臣服北疆,繳納貢賦,提供兵員隨從作戰,大都護便不會插手我等高昌內務。”
聽到這話的衆人瞬間驚訝了,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兵部侍郎疑惑說道:“可是,阿爾庫斯的女兒乃是北疆大都護的愛妾啊!”
庫迪那顏卻是自信滿滿,輕哼說道:“又不是隻有那個老賊有女兒~”
“阿依那公主可也在北疆呢!也備受北疆大都護的歡心。”
此話一出,衆人瞬間高興了起來。
“太好了。”
“是啊!我們還有阿依那公主呢。”
當初北疆軍攻破高昌城的時候,可是將不少王族女眷擄掠了回去。
其中就包括先王后和阿依那公主。
分別是當今國王契俾多的母親和姐姐。
當然,公主還能勉強說是和親,但王后被人掠走就是恥辱了,所以衆人心中明白那對母女的處境,但誰也沒提。
只需要知道,阿依那公主在北疆已經有了些地位。
一旦他們推翻了老賊,便能說動北疆大都護不動刀兵。
這就足夠了。
看着衆人激動的模樣,庫迪那顏心中輕嘆。
北疆鐵騎的恐怖已經深入高昌之心。
完全就像是一柄利劍,時刻懸浮在高昌的頭頂。
現在,只是北疆大都護的一個模糊態度,就能讓這些人欣喜若狂。
實在是可悲。
但無論如何,當務之急還是先解決掉阿爾庫斯那老賊,然後才能幻想脫離北疆的控制,讓高昌重新強大起來。
於是,庫迪那顏輕輕擺手,壓低了衆人的聲音,沉聲道:“至於如何解決掉那老賊,就少不了一個人的幫助。”
“誰?”衆人忙問道。
“禁衛軍副統領,謨措烏拔。”庫迪那顏重重說道。
……
阿爾庫斯的兒子裴羅,在高昌城向來是橫着走的主。
仗着老爹權傾朝野,他整日帶着一羣狗腿子在街上閒逛,鬥雞走馬,調戲民女,城中百姓見了他,無不繞道走。
這日午後,裴羅正躺在酒肆的軟榻上,與女奴歡好,但僅僅是兩盞茶的功夫便繳械投降。
這個時候,一個瘦雞似的狗腿子突然湊過來,臉上堆着諂媚的笑:“公子,小人昨日發現了個絕色美人!”
裴羅正處於賢者時間,眼皮都沒擡,漫不經心道:“有多絕色?”
他自小在脂粉堆里長大,什麼樣的美人沒見過?
府裡的姬妾個個貌若天仙,尋常女子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狗腿子急得直搓手,唾沫星子橫飛:“公子,這次真的不一樣。”
“那女子就跟畫裡走出來的仙女似的,小人活了這麼大,從沒見過這麼好看的。”
見狗腿子說得唾沫橫飛,裴羅終於來了點興致,坐起身踹了他一腳:“若不是你說的那般,小心你的狗腿。”
“公子放心!若是有半句虛言,小人甘願被打斷腿。”狗腿子拍着胸脯保證。
裴羅這才懶洋洋地起身,穿好衣服,帶着一羣人浩浩蕩蕩地跟着狗腿子往城西而去。
轉過幾條巷子,來到一處僻靜的小院外,院牆不高,爬滿了枯藤,看着確實不像什麼富貴人家。
“就在裡面?”裴羅挑眉。
狗腿子連忙點頭:“公子您瞧。”
裴羅順着半開的院門往裡瞥去,正好看見一個女子正坐在院中曬着暖陽。
她穿着件素色的布裙,烏黑的長髮鬆鬆地挽着,幾縷碎髮垂在臉頰邊,陽光灑在她白皙的側臉上,連絨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眉眼,那身段,竟真如狗腿子所說,像極了天上的仙女。
裴羅瞬間眼睛都直了,一股邪火從腳底直衝頭頂,渾身的血都熱了起來。
他哪裡還按捺得住,一腳踹開院門,帶着狗腿子就衝了進去,嘴裡嚷嚷着:“小美人,爺來了!”
見一羣凶神惡煞的人闖進來,奴僕們嚇得臉色發白,卻還是壯着膽子上前阻攔:“你們是誰?敢闖民宅?”
“瞎了你的狗眼!”
一個狗腿子揚手就給了奴僕一巴掌:“這是國相公子,未來的高昌王子,看上你們家主子,是你們家的福氣!”
說話間,狗腿子們已經動手,將院裡的奴僕、侍女們像趕羊似的驅趕到一間柴房裡,還反鎖了門。
裴羅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女子,一步步逼近:“美人,從了爺,保你往後錦衣玉食,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女子嚇得連連後退,雙手緊緊攥着裙角,聲音帶着哭腔:“不要,你不要過來!”
“來吧,美人,別掙扎了。”
裴羅獰笑着撲過去,一把抓住女子的手腕。
女子的手腕纖細柔軟,摸起來像上好的絲綢,更讓他心猿意馬。
女子拼命掙扎,裙角被撕扯得不成樣子,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放開我,我夫君很快就回來了!”
“夫君?”
裴羅嗤笑一聲:“就算他回來又如何,敢跟我搶女人?”
“還不是得在旁邊跪着看着咱倆好事?”
說罷,他一把將女子推倒在了牀上,俯身壓了上去,“能被我看上,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一番撕扯,女子終是絕望地閉上眼,淚水流了下來。
一盞茶過後,房間裡女人的叫喊聲漸漸低了下去,只剩下壓抑的嗚咽。
就在這時,一個體魄雄壯的回鶻漢子大步流星地走進院來。
他穿着禁衛軍的鎧甲,腰懸彎刀,臉上還帶着風霜之色,正是禁衛軍副統領謨措烏拔。
可剛進院門,就見幾個狗腿子蹲在地上,看向緊閉的房門露出賤笑。
謨措烏拔的臉色瞬間鉅變,瞬間意識到出事了,憤怒喝道:“你們是誰?”
狗腿子們見他穿着鎧甲,先是一愣,有人認出了他的身份,暗叫大事不妙。
但之前蠱惑裴羅的那個狗腿子,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吊兒郎當地嗤笑:“哪來的野狗,也敢管相府的事?”
話音未落,謨措烏拔已經動了。
他曾跟着北疆軍東征,刀光劍影裡滾過幾遭,對付這幾個酒囊飯袋,簡直像碾死幾隻螞蟻。
短短片刻,院中就只剩下了狗腿子們的慘叫。
緊接着,只聽“哐當”一聲,謨措烏拔一腳踹開虛掩的房門。
可眼前的景象讓他睚眥欲裂,自己心愛的女人正赤身露體地躺在牀上,蜷縮着身子低聲哭啼,。
而在旁邊,一個瘦雞子似的紈絝子弟軟趴趴地癱着,正劇烈地喘息,嘴角還掛着猥瑣的笑。
“狗賊,拿命來!”
謨措烏拔的眼睛瞬間紅了,像頭被激怒的雄獅。
這個女人是他不久前在城外救下的逃難孤女,本想收作丫鬟給口飯吃,可換了乾淨衣服後,那清麗脫俗的模樣讓他驚爲天人。
當即改了主意,專門安排了一座外宅,命人悉心照料,視作心尖上的人。
卻萬萬沒想到,自己不過值了半天班,竟有人敢闖進來玷污她!
裴羅被這聲怒吼嚇得一哆嗦,擡眼就看見凶神惡煞的謨措烏拔,那張臉因暴怒而扭曲,彷彿要吃人。
他瞬間就被嚇尿了,連滾帶爬地從地上站起來,指着對方尖叫:“謨措烏拔!你要幹什麼?!”
“我是國相公子,你敢動我一根手指頭,就是造反。”
他色厲內荏地嚷嚷,腿肚子卻抖得像篩糠。
謨措烏拔這纔看清他的臉,心頭猛地一沉。
竟是裴羅!
國相阿爾庫斯最疼愛的兒子,哈密力城裡出了名的花花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