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收回視線不再說什麼，只低着頭時不時的和淑貴妃調笑一番。
這樣的宴會本應帝后二人在場的，然而皇上寵愛淑貴妃，皇后母家勢力不顯，不得不退讓三分，本該她出席的慶功宴也只能找藉口避開。
表面上看起來是慶功宴，可實際上，這整個大殿之內，除了幾個皇上比較信任的大臣，其餘都是些世族千金公子，也不乏一些朝廷命婦。
和平常的一些宮廷宴會沒有什麼不同，不過是皇上用來做給世人看的罷了。
蕭烈只低頭往杯中倒酒，偶爾和林晉說幾句話。
倒是那些閨閣千金們炙熱的眼神依舊停留在蕭烈的身上。
林晉偷偷戳了戳蕭烈的胳膊，小聲問他，“我怎麼覺得今天這場宴會有哪裡不對勁的樣子？”
不對勁？
“應該是這場慶功宴本身就不對勁吧？”
蕭烈嘲諷一笑，林晉被噎了一下，也不在意，只是皺了皺眉，“我看皇上今天讓這麼多世家貴女參加今日的慶功宴，本身就不太正常。”
不正常麼？
他早就發覺了那些姑娘們一直都在偷偷看着他，只想趕快結束了這場宴會回家去，讓林晉這麼一說，倒還真、覺得不太對勁。
還未深想下去，殿門口處就有太監唱喏，“長寧公主到——”
蕭烈表情未動，也沒有擡頭，依舊安穩地坐着，倒是林晉在一旁嘮叨了起來。
“這個長寧公主可還真是愛湊熱鬧，”林晉瞥了許蓮幾眼，“慶功宴哪裡有她參加的份，還是個半路認的乾女兒，名不正言不順的，平白讓人看不起。”
林晉說的毫不留情，蕭烈卻低聲笑了。
“這慶功宴從頭至尾都不尋常，來一個公主又算什麼？”
林晉頗爲贊同，正要再附和幾句，許蓮已經走進殿內，行了禮，笑得慣是清純模樣，“父皇，女兒因有事來遲，還望您能贖罪。”
皇上擺了擺手，頗爲不在意，笑得一貫慈和，“這有何妨？這場宴會本就是爲蕭愛卿和林愛卿準備的，你來的遲些倒沒什麼，快些入座吧。”
話雖這麼說，皇上心中卻有些不喜。
他本來沒有打算讓許蓮來，只是一想到當初因爲許蓮才造成如今的局面，心下不甘，思索了一會兒，還是讓她來了。
許蓮察覺到皇上有些不耐，差點脫口而出的話硬生生止住，只好闔上雙脣，安靜地坐在了一旁。
宮宴繼續，大殿中央有舞姬跳舞，觥籌交錯好不熱鬧。
大曆民風開放，只要距離適中，男女之間即便在大街上也能正常對話，此時有貴女和公子閒極無聊，尋了相熟的人，三五成羣地說起了話來。
也有不少姑娘看向蕭烈，只礙於蕭烈周身的冷意而不敢上前，更有一些大膽的姑娘，不懼蕭烈身上的那股子冷淡，硬是湊了過去想要搭話，卻被蕭烈直白的回絕掉了。
好好的一場慶功宴，硬生生變成了一場相親宴。
這還真是……
蕭烈再有些遲鈍，此時也反應了過來。
皇上這是故意的。
他大概還不知道宋禾的孩子保住了，不然今日也不會這麼用意明顯地安排了一衆貴女們參加慶功宴。
從中想要做什麼，顯而易見。
“你看吧！”林晉明顯有些幸災樂禍，聲音也壓低了許多，“這狗皇帝想要給你換個正妻呢這是。”
蕭烈挑眉，看也不看林晉，“林大哥尚未成家，不如待會兒我就代你向皇上請賞，賜婚與你一個可好？”
林晉馬上就閉了嘴，笑得有些訕訕的，“別介啊……我這不是在爲蕭老弟擔憂嘛，萬一皇上塞給你一個正妻，我看你怎麼辦。”
怎麼辦？
蕭烈輕笑，“他不會的。”
林晉撇了撇嘴沒再說話，繼續飲酒。
還別說，雖然慶功宴目的不純，可皇宮的酒還是挺好喝的。
一旁不遠處的許蓮，看着坐在位置上波瀾不驚的蕭烈，恨得幾乎要絞碎了手中的帕子。
可她又不敢明目張膽的再去挑釁。
宋禾沒了孩子，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身孕，蕭烈現在心中指不定有多恨她。
只要一想起那天在宮裡蕭烈說的那些話，那些話就彷彿冷水一樣澆在她身上，冷得她直髮顫。
她下意識看向坐在主位的皇上。
皇上一記凌厲的眼光淡淡地掃了過去，許蓮忍不住別過了雙眼。
思索再三，許蓮咬了咬牙，終於站了起來。
“父皇。”
許蓮清亮的嗓音在整個大殿內響起，衆人忍不住停下了交談，齊齊看向了許蓮。
“長寧可有何時？”
皇上溫和的笑意出現在臉龐，“今日可是大曆的大好日子，長寧可要盡興了纔是。”
許蓮眸光若有似無地看了一眼蕭烈，柔聲微笑，“女兒知道的，蕭將軍和林將軍驍勇善戰擊退了蠻夷，本該是件大好事的。”
她說完之後，又忍不住嘆了口氣，“只是這樣好的日子，還是免不了有些遺憾的。”
皇上果然好奇了起來，“西北收回，蠻夷此後不再進犯，這已經是大曆三年來最好的事情了，長寧所說憾事究竟爲何？”
許蓮卻看向了蕭烈和林晉的方向，屈膝行禮，“還請二位將軍莫要怪我多管閒事，不然我是不會說的。”
已經是在多管閒事了，還說得這般好聽。
蕭烈眸色冷了一瞬，又恢復一貫淡淡的模樣，故作不知，“蕭某自然是不會責怪公主殿下的。”
林晉也大大咧咧地拱手，“公主殿下直言就是，林某隻當玩笑話一聽就是了。”
該來的還是來了。
蕭烈已經猜到了許蓮想要說什麼，只坐在那裡默不作聲。
“回父皇的話，”許蓮長嘆一口氣，“蕭將軍曾是女兒的同鄉，如今成爲將軍，護佑大曆一方安寧，只是因爲女兒的原因，蕭夫人從此再也不能生兒育女，女兒心中十分愧疚……”
蕭烈眉目倏然一冷，拿着酒杯的手也微微一頓。
這種話，許蓮還真敢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出口。
皇上卻看似十分關切的樣子，“有這回事？蕭愛卿這般年少有爲，若是此後再也沒有了孩子，那還真是太過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