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臺前的人逐漸稀疏,夜晚的風吹拂着樹葉,稀疏地發出輕微的響聲。
有些微冷了,三人才結伴而歸。
蕭烈把二人送進家門,囑託了幾句,又獨自出了門去。
小路有些泥濘,蕭烈身材高大,步子也邁得大,躲着腳下的水窪。
他的懷裡揣着一包包裹得緊實的紙包,往蕭文書的住處走去。蕭文書藉着考取利祿的由頭,從錢老太那騙了不少錢,也就此搬出來居住,生活得更是自由。
此時已是夜深,周圍的住戶大多都已關燈入眠。
蕭文書的酒勁上頭,又腹瀉脫了力,早早就睡下了。
屋門前沒有高大的圍牆,他並不是個輕快人,也沒有心思砌得更高。
蕭烈身材高大,不費力就能從頂跨越過去。
周圍靜謐,只能聽見樹上傳來的蟬鳴聲,夏夜的微風帶着些微涼,倒也宜人。
蕭烈從口袋裡拿出紙包,把包裹着的藥粉散在地上。
這藥粉是引蛇粉,之前打獵時一個算命先生給他的,一直被蕭烈留着。
他隨手把包裹着的紙團成一團,丟在了地上。
隨即便翻牆出去,回了家中。
村寨旁邊的樹木繁多,雜草叢生,蛇蟲也較多,引蛇粉有着特殊的氣味,吸引着蛇聚集一齊。
次日,太陽已攀升,居得老高,蕭文書才從被窩兒裡爬起來,腦袋傳來了宿醉的疼痛感。
門外傳來熙攘聲,門外聚着一衆人羣。
蕭文書被擾了美夢,心裡正是煩躁,捋了捋頭髮,踢踏着鞋子,走到了門前。
一腳踹開了緊閉着的木門,正想破口大罵,
“你們這些……”可眼前的景象,正是使他心思全無,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尖叫聲。
院裡的蛇成羣結隊,已經到了足以讓人驚歎的地步。
蕭文書膽子不大,尤其怕蛇。
這一驚讓他從地面躍起,一把抱在門框上,雙腳離地哀嚎着。
“娘啊,娘。”
門口站着的人羣看着,卻是笑得前仰後合。
幾個小姑娘被嚇得躲到了大人的身後,露出個小腦袋,看着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可那門框並不結實,早已年久失修,何況再承重一個上百斤的成年人,哐嘰一聲,連門帶人全然倒在了地上。
這一倒不要緊,可方向卻又些傾斜,徑直向着那門前盤着的蛇堆倒了去。
蕭文書臉上的鼻涕連着眼淚,已然分不清楚,連滾帶爬得無處下腳。
那蛇纏在一起,已經分不清到底是有幾條之多,各種花色品種、三三兩兩盤旋。
門外幾個婦女正在看着,他卻又要努力保持形象,就像是土地燙腳般,無處安放。
那蛇也被巨大的動靜嚇得到處亂竄,蕭文書吹着大鼻涕泡,老臉都快要丟盡了。
“救命啊,救救人啊。”蕭文書哭喊着,眼角的皺紋堆疊着,緊緊地簇成一團,嘴巴長得老大,卻也找不到半點兒的解決辦法。
環顧了一圈兒四周,不顧三七二十一,想要站上那挨着門兒近的高大土堆,繼而像發現了救命稻草般,拼命跑了過去。
幾個頑皮的孩子,看他這副模樣,更是來了興致。
拎着蛇,就往他的身邊扔去,蕭文書左右躲着,可怎麼也逃不過。
他手舞足蹈地想要掙脫,可手臂上還是掛了兩條牙印,被蛇咬傷。
蕭文書惜命,嚇得已經無法動彈,全身都在顫抖,手指緊扣着心口位置。
倒在地上,緊閉着雙眼。
“我要死了,我快要死了啊。”蕭文書哀嚎着,已經不管不顧什麼顏面之事。
“沒有毒,你快起來吧。”幾個村民見狀,雖然打心眼兒裡不喜歡蕭文書,可莊稼人質樸,也着實看不下去他的這副面容,上前去把他攙扶起來。
蕭文書的面色蒼白,身上蹭着土灰泥濘,臉上還被刮花了一些,皮肉都向外綻着。
此事成了飯後閒談話題,十里八村傳得極快,都知道有一個蕭姓男子被蛇嚇破了膽子,說來都是嘲笑。
蕭文書也因此把自己關在了家裡,幾天都不敢出門。
……
蕭烈在攤鋪上忙活着,攤位依舊紅火萬分,而他卻顯得比平時更加陽光了一些。
宋禾看得出來,邊忙活邊看着他言笑着,嘴角也同樣是笑意盈盈。
幾個來買滷味的客人,和他們兩人閒聊着,蕭文書的事情也被隨口說着,那客人說話間語氣幽默,說得也是活靈活現,畫面感極強。
蕭烈在一旁捂着嘴巴偷笑,宋禾都看在眼裡,也被逗得哈哈大笑着。
宋禾一邊裝着滷味,眨巴着眼睛,轉頭看向蕭烈,她心裡明白這一切都是他所做的,也是爲了自己出這一口惡氣。
她並非油鹽不進之人,雖是內心堅強,可此時的心裡自然是存着感恩。
微風拂面吹來,柳蔭下透過斑駁陸離,一切的美景全部融進了眼眸之中。
天空晴得湛藍,一切都是似水流年。
兩人的滷味也是越做越得心應手,生意也越來越紅火了。
中午時分,兩人趁着生意不忙,背靠着背坐在柳蔭下,吃着從家裡帶來的饃餅。
蕭烈總是怕宋禾不夠吃,趁着宋禾不注意,悄悄從自己的那份裡分出來一些給她。
宋禾的手上蹭了些醬汁,便擡手蹭在了蕭烈的臉上,宋禾擡頭望着蕭烈的臉龐,正巧手指劃過的痕跡像是貓的鬍鬚。
眼前這個男人的面目精緻,高、挺的鼻樑旁掛着如此痕跡,顯得更加別具一格了些。
宋禾手裡拿着午餐,可卻是歡笑。
蕭烈本是冷漠,看着她的笑臉,雖不知道她到底在笑些什麼,卻也不由得隨之嘴角上揚。
天上白雲朵朵,拂過眼簾,柳梢低垂着。
紅色的瓦片被太陽照得反射光彩,牆壁砌得不高,一陣陣蟬鳴襲來,使酷暑多了些炎熱氣氛。
午時,周圍的小商小販多也在打着瞌睡,偶爾熙熙攘攘來幾個客人捧場。鼻息間也飄來食物的香氣,熱氣騰騰向上。
在附近找個陰涼位置,兩人背靠着背,看着天上懶懶散散飄過的雲朵,有時蕭烈會讓宋禾靠在自己的肩頭,小憩一會兒。
隔着日落西山的這段時間,天邊漸漸恢復了暗紅色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