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塵左右分流,石之軒踱步而出,一派從容。
他理了理文士巾,微拂袖袍。
動作間帶有一種渾然天成的瀟灑和飄逸感,這與他絕世身手和“幻魔身法”有關,即使靜止不動也彷彿蘊含着隨時可以消失的靈動。
望着眼前淡彩衣衫,青春無限,流露醉人風情的女子,石之軒笑意更甚。
不過,那表情僅在臉上,心中早生警惕。
單陰後撞見他沒有立即出手要死要活這一項,就充滿詭異。
沒人比他更熟悉眼前這個女人。
故而,從極其細微上窺查,已隱隱感受到她的氣息變換。
瞬息之間,雙耳諦聽,有一陣難以察覺的裂響於他周身蔓延。
更爲強烈的空間塌陷之感扯動他的周身勁氣,這種感覺使人無法用力,難受至極點,且力度遠超以往。
力場之中天魔之氣飄忽莫測,至陰至柔又沛然渾厚,似乎成了活物。
它們纏繞周身,讓人產生身不由己的感覺。
“這是.輪迴篇。”
石之軒望向祝玉妍:“小妍你已突破多年桎梏,真是可喜可賀。”
陰後手捏一條絲帶,輕衫半掩上的雙目冷凌地盯在石之軒身上:“這麼多年的桎梏,又是拜誰所賜?”
石之軒周圍的天魔之力驟然扯緊。
天魔大法到了變化無窮的層次,足以限制他的幻魔身法。
瞧見這可恨的男人眼中首次出現認真戒備之色,陰後情緒再穩,此刻也覺快意。
她伸手一抓,空間波動愈發強烈。
“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們夫妻二人該是牀頭打架牀尾和,不要鬧得這般僵硬。”
“你給我去死。”
陰後涌現一絲怒意欺身而上,身形在天魔力場中拉出數道虛影,近邪王周身時虛影合一,數條綵帶化作利刃帶着天魔之力從頭絞纏,要將石之軒拽入天魔力場中心。
與此同時她張開精神,融入真氣,將這一擊精微到極致,避免任何躲避可能。
雙方精神碰撞,真氣也在碰撞。
幻魔身法被剋制,但邪王佛魔合一精神力猶在陰後之上,他的心境也比陰後更穩,這時以生死二氣輪轉定住周身一切真氣,打出印訣化解天魔飄帶。
在定住真氣的瞬間,也不反擊,直接挪開身位遠離陰後。
“別打了。”
石之軒擡手製止:“大成的天魔大法確實厲害,我承認小妍是這個世界上最有機會殺死我的人,但對應的代價將是玉石俱焚。”
“往年我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但終究是有些情誼的。”
陰後低哼一聲,卻沒有再動手。
見他目中帶着傷懷之色,喃喃道:
“這麼多年來你一直追殺我,但我也只是逃走,從未對你出手,只因我也懷有一份愧疚,想到我們曾是彼此間的心愛之人。”
他人到中年,風采依舊不減,甚至因歲月沉澱而更具魅力。
陰後的聲音沒多少感情:“休要花言巧語,難道你還以爲我會像幾十年前一樣任你欺騙?”
石之軒溫和一笑,不在這個他犯過大錯的問題上糾纏。
“如今你已突破桎梏,當追求武學的極致境界,我們在此打生打死,只會便宜旁人。”
他看着陰後臉上的輕紗,帶着商量的口吻說道:“不如你我聯手,一道奪下舍利。”
見陰後稍有猶豫,石之軒便試探出舍利不在她這裡。
“我們的仇恨還沒有算清。”
“來巴蜀的高手甚多,你我皆能感知到舍利,聖門中的其餘人想必也是如此,我們聯手先將舍利拿到,最終無論是你奪走還是我奪走,都算好結果,畢竟,肥水不流外人田。”
他說的再好聽,陰後也不會信。
但想到巴蜀局勢,她朝這可恨的男人看了一眼,卻又沒拒絕。
石之軒當她默許,不由朝山道方向皺眉望去。
“小妍,這小子的天魔大法是你教的?”“你覺得可能嗎?”
見他面色不善,祝玉妍緩緩道:“你以爲只有你能打動陰癸派傳人?”
她又帶着諷刺口吻:
“若他與你同代,花間派的護派尊者選傳人時,定然選他不選你。”
石之軒若有所思,隨即露出邪魅之色,像是並未生氣。
他又微側目光,凝視山道方向.
……
峨眉山煙嵐雜沓,一陣白影極速穿過帶起勁風,更是攪亂山霧,驚的棲林之雀撲棱翅膀亂飛。
在這種感受威脅的情況下,周奕沒有絲毫放鬆。
一路無話,狂奔了一個多時辰。
到了一處山澗邊,周圍雜草滋蔓,亂枝橫斜,溪水自山澗東流,注入一汪小池,泉澄潦淨。
四下鳥語蟲鳴,自得安逸。
想來是人跡罕至之所。
臨近泉池,清水似鏡,將兩人倒映在水中。
周奕靜耳細聽,這才停步,將懷中人放下。
石青璇稍顯遲鈍,過了幾息才反應過來,鬆開摟緊他的雙手。
這一路上耳邊的風呼呼吹個不停。
她心緒不寧,有諸般複雜情緒,於是將周奕當成了短暫依靠,這是一種她從未有過的體驗。
回過頭來,見他已蹲在池邊捧起山泉來喝。
不由湊了上去,來到靠下游一點位置將雙手泡入水中,沁入一絲涼意上心頭。
“石之軒的功力雖高,但我無懼,選擇退走,只是方纔又來了一名高手。”
周奕見她朝自己看來,寬慰道:
“不過,他說要殺你,不見是真的。”
“我在隆興寺與他有過一次交手,他的武學、精神都有很大改變,尤其是精神上,之前有一種深入骨髓的憂鬱與孤獨感,這一次已經瞧不見了。”
“他若是功力圓滿,恢復清醒,沒道理對你下殺手。”
石青璇輕聲嘆息:“他的武功精神如何都與我無關,不想說他。”
她的話音更具關切:“你有沒有受傷?”
“自然沒有。”
“可知曉後來的那人是誰?”
周奕應道:“多半是陰後。”
接着,又將陰後的大致情況與石青璇說了一遍。
她思維敏捷:“你那特殊真氣雖無法門不能像歷代邪帝一樣吸納存儲入這顆黃晶石,但也等於將舍利喚醒,也許他們是憑藉特殊感應尋來的。”
“這非常危險,你將他們的視線全吸引過來,會造成大麻煩。”
周奕也考慮到了,若是把人從獨尊堡引到川幫,解暉做夢都要笑醒。
所以,暫時不打算再碰舍利,交給石青璇保管。
想到方纔草亭那一戰,不由揣測起來:
“若是以前,陰後恐怕會第一時間對石之軒出手,可見她的心態有過巨大轉變。”
石青璇聽罷,露出一絲凝重之色:“倘若他們猜測舍利在你身上,一定會追過來。”
“那時把舍利丟了,就算能脫險,也可能會壞你在巴蜀之事。”
“此地不宜逗留,還是快走吧”
兩人足夠謹慎,加快步調,直朝成都而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