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火光,刀劍碰撞與利器劃破血肉的聲音充斥耳畔,血與火的交織,染紅了半邊的天幕……
突如其來的混戰衝散了身邊的人,本來以爲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可真正面對時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勇氣。
她吃力地邁動着因恐懼而發抖的兩條腿,緊緊跟在御非籬身後寸步也不敢遠離,因爲只要稍不注意,就有可能當場喪命…
就在朝露被眼前一幕幕血腥的場景嚇得意識恍惚之際,忽然聽到“鏘”地一聲,原來是御非籬的劍刃橫在她頭頂挑開了敵人的大刀……“別走神,跟緊了…”御非籬抽回長劍,胸口的衣襟早已被鮮血浸透,臉色也蒼白得厲害,但儘管如此他依然冷靜得使人害怕。
“御、御非籬……”險些踩到一具屍體,她搖搖晃晃地向前絆了一腳,還好御非籬及時反應過來扶了一把。
心知自己又拖後腿了,朝露戰戰兢兢地擡起頭來,正對上御非籬那一雙沉靜的眸子。
“別怕,有我在。”
容顏如畫的青年揚起嘴角,露出一抹染血的淡笑,攬在她腰間的手臂結實而有力,足以爲她遮風擋雨。
直到這時朝露才發現,他們兩人已被敵人的重重包圍逼退到一處斷崖前,十幾米開外,陰鈴花正不顧一切地奮力殺敵,可無論她怎樣努力也無法在如潮水一般涌上來的敵羣中開闢道路來到這邊了……
被眼前的形勢弄得徹底不知所措了,朝露瑟縮在御非籬懷裡,眼神怔怔地看看前方殺紅了眼的敵人,又看看身後水流湍急的臨江斷崖。
“閉上眼睛。”御非籬繼續微笑,他手中的長劍已斷去一截,被鮮血染紅的衣袍彷彿隨風搖曳的曼珠沙華,是驚心動魄的悽美和決絕。
眼看着敵人的刀劍就要近到身旁,朝露咬牙閉上了雙眼。
緊接着,御非籬懷抱的力道帶着她向後倒去,耳邊傳來猛烈的風聲,還有身體自高空墜落時不可抑制的眩暈感……
隨着一記清脆的水花四濺聲,身體淪陷在一片刺骨的冰寒之中,就眼前一黑什麼也不知道了。
……
……
不知道睡了多久,意識朦朧間感覺到有光線落在眼簾上,這才迷迷糊糊地動了動眼皮,太過強烈的日光直射在臉上,刺得她睜不開眼。
“唔……”
隨着睜眼的動作闖入視野中的,是一處青石環繞的河岸,再遠一點則是幽深茂密的樹林,總之和昨晚掉下來的時候相比是完全變了一個場景。
擡手擋住陽光,從地上坐了起來,等眼睛適應了周圍的環境才悠悠地放下手,可剛一落地就碰到一個溼溼軟軟的東西,好奇之餘便不假思索地低下頭去看……
“御非籬?…”看到躺在石灘上不省人事的青年,朝露脫口而出地驚叫了一聲。
等了半天也不見對方有反應,朝露只好俯下身體湊在御非籬胸口聽心跳聲……
“怎麼會這樣?…”被那死一般的寂靜嚇到,她整個人往外一彈。
心跳沒有,呼吸也沒有。
“御非籬…御非籬…”
突然面對這樣的情況,朝露整個人已經完全陷入到慌亂之中,情急之下她再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兩手置於御非籬心臟的位置按壓起來。
然而,剛等朝露低下頭湊到御非籬的嘴邊,就正對上他緩緩睜開的眼眸……
“?…”
猛然受驚,朝露猝不及防地向後倒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你、你怎麼突然就醒了?”話說到一半又立即意識到剛纔給御非籬做人工呼吸的動作實在很令人誤會,不由得兩頰發燙,手忙腳亂地退到了更遠處。
還好,御非籬並沒有問起這出烏龍事件,只是有些吃力地撐着額頭坐起身來,重傷之後又落水,他的臉色十分蒼白,嘴脣也看不到一絲血色。
“你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剛問出口她就後悔了,這不是廢話嗎?傷得這麼重肯定是哪裡都不舒服啊……
留意到朝露侷促不安的樣子,御非籬只是虛弱地笑着擺了擺手,聲若遊絲地說道:“沒事,你先扶我起來。”
朝露微微一愣,不由得責怪自己太囉嗦了,唧唧歪歪了半天都沒派點實際的用場……於是趕緊起身跑到御非籬身邊,小心翼翼地攙扶着他站起來,又四下看了看周圍的環境,茫茫然地問道:“也不知道這是哪裡,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走一步算一步吧,前面應該有城鎮……”御非籬氣息不勻地靠在朝露肩膀上,看得出來他是在硬撐。
“嗯,那你再堅持一會,等到了有人的地方我就去給你找大夫…”朝露點點頭,扶着御非籬沿河岸向前走去。
話說那些武林門派的目標只是瑞王,沿途遭人追殺的可能性不大,但多少還是得防備着,畢竟御非籬的對頭還有影閣那羣變態殺手……噢~菩薩保佑可千萬不要碰上那小黑、小白啥的,要不然真是再有幾條命都不夠賠的了…
就這樣走了半個多時辰,總算找到了一個小村莊。
第一件事當然是找大夫給御非籬治傷,但是……
“呃,這裡好像沒有醫館~~~”東奔西走地跑了一圈,朝露垂頭喪氣地回來了。
此時御非籬正靠在樹下打坐,見朝露從村口走過來,他緩緩睜眼笑了笑,安慰道:“不需要大夫,找個客棧休息兩天就行了。”
“也沒有客棧~~~”朝露繼續嘆氣。
“……”
沒錯,這個號稱村莊的地方其實只是由十幾戶人家聯合起來的小農莊,人家過的就是男耕女織、自給自足的田園生活,醫館、客棧之類的設施簡直是天方夜譚。
御非籬仰頭看了看天,不鹹不淡地說道:“如此看來,今晚是要露宿野外了。”
“這可不行…”朝露使勁搖頭,她自己倒是沒什麼問題,但御非籬還有傷在身,即使沒有條件找大夫醫治,也不能睡在野外吹風啊…
“這樣吧,”御非籬撐着樹幹站起來,朝露一眼就看到他額頭滲出層層疊疊的汗珠,襯着蒼白的臉色而十分明顯,“你拿着這個去,看能不能換些銀子。”
就在朝露發呆愣怔之際,御非籬已經取下了手上戴的玉扳指。
“啊,這個多漂亮,爲什麼要拿去換掉啊?”朝露打心眼裡不情願,在她看來,總是一絲不苟、冷靜認真的御非籬本身就像個藝術品般完美無瑕,就連他衣服上隨便一顆鈕釦,一處裝飾,都是常人無法企及的高貴存在,哪能容得半分閃失?
見朝露左右推辭不肯伸手接玉扳指,御非籬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解釋道:“實在沒有客棧住也不打緊,但總不能不吃飯吧……”
一聽要餓肚子,朝露心裡咯噔了一下,臉色立馬變了。
御非籬忍俊不禁地笑了一聲,拍拍朝露的頭頂,語氣溫和地說道:“走吧,我和你一起去。”
朝露點點頭,心情萬分憂鬱地扶着御非籬走到村口。
然而就在這時,朝露突然看到村口附近圍了一隊騎着高頭大馬的士兵,剛纔進村的時候還好好的,也不知道這些人是什麼時候來的……
“怎麼回事?”她隨手拉住一個老大爺就問。
“哎呀,還不是軍隊來徵兵嗎…”扛着鋤頭的老大爺頭髮花白,年齡顯然已經超過了徵兵的標準,但今天能躲過一劫的老人依然萬般無奈地看着朝露,一聲接一聲地嘆氣,“按規定每戶都得出一個男丁,但是,哎……”
她當然知道這些人爲何此般無奈,剛纔去村裡轉悠找醫館的時候就已經有所發現,在這樣與世隔絕的小村莊裡男丁都是家裡最主要的勞動力,如果他們走了就只剩下孤兒寡母或者年邁的雙親……也難怪,從剛纔開始就看到有不少人匆匆忙忙地往山裡頭跑。
“爲什麼會這樣,是要打仗了嗎?”朝露茫然不知所措地望向村口的官兵,心知這樣一來進村換食物的計劃恐怕得落空了,哎~真是流年不利啊……
“不是打仗。”
御非籬目光平靜地看着不少青壯年男子被官兵粗暴地拖進徵兵隊伍,若有似無地嘆息了一聲,“這些人……應該是被抓去修登仙台的。”
登仙台?
朝露大吃一驚地轉過頭來,從沒聽說過這玩意,到底是什麼?
“當朝皇帝體弱多病,迷信鬼神之說,近兩年更是耗費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在皇城附近的常陽山修建登仙台,渴望有朝一日能脫離肉體凡胎,登得極樂。”御非籬不鹹不淡地解釋道,語氣中聽不出一絲情緒波動。
尼瑪,又是那狗屁皇帝,要打仗剿匪了就知道支使別人去,自己的親弟弟瑞王被人陷害了也不聞不問,連派兵出來找一下的工夫都懶得花費,自己倒是整天想着修煉成仙,也真是夠極品的了~~~
“走吧……”御非籬緩緩轉過身,也不用朝露的攙扶就朝着和村口背道而馳的方向走去,“看來今天還得另外找地方了。”
朝露咬了咬嘴脣,趕緊拔腿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