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赫連不棄那裡自討了沒趣,朝露決心不再搭理這個缺德損人的傢伙,好好練她的武功。
然而,這樣相對平靜的日子也沒能持續多久,隱約出現了變故的凜都城外烽煙再起,戰火重燃,本就不曾脫下戰甲的將士們整裝待發,直驅前線。
眼看着戰事再起,物資也將開始緊缺,朝露打算去市集多采買一點日常用品,畢竟她的身份只是暫時借住在瑞王府裡,別人或許不介意,可她自己也不能每天都厚着臉皮去管事那裡領取吃穿用度的物什啊~
於是乎,本着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理念,她打算找一些合適攜帶又比較經濟實惠的材料來DIY自己所需的東西~~
然而朝露前腳剛到市集,後腳就發現人羣中極其高調地走着一個傢伙……白衣不染塵,青絲如墨染,被一衆因突發戰亂搞得灰頭土臉的路人甲當神仙似的強勢圍觀着……
“殊墨國師……”
一眼就認出對方的身份,朝露捂嘴驚呼道。
“……”
隨着這一聲喊迅速察覺到朝露的存在,面癱臉的國師大人緩緩轉過身來,不知爲何顯得有些憔悴的面容俊美如昔,即便身處雜亂的鬧市,也依然超凡脫俗有如仙人臨世。
“你臉色好差,是不是生病了?”朝露心急火燎地跑了過來,一把扶住殊墨搖搖欲墜的身體。
然而不管她如何問詢,殊墨始終面無表情,一言不發,最後居然兩眼一閉,直接暈菜了……
朝露嚇壞了,急忙僱了個車伕幫她一起把人帶回瑞王府。
哪知剛進門就碰到赫連不棄這煞星,朝露猛然想起自己是蹺掉今天早上的訓練溜出來的,不禁後怕地縮了縮脖子,訕笑着打了個招呼:“嗨,早上好啊~”
“……早上?”赫連不棄嘴角劃過一絲冷笑,“你還真有時間觀念…”
呃,意料之中,這傢伙果然生氣了……
“這位是……?”很快就注意到被朝露搬進院子的殊墨,赫連不棄微微眯起眼睛審視了一番,表情略有些複雜,“好像餓暈過去了。”
餓、餓暈了?…
朝露如遭雷劈地愣在了原地,明明是身份尊貴的國師大人,竟然淪落到這等地步…難道,是因爲那坑爹的通緝令?
“那……你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救他?”朝露很是苦惱地問道,這昏迷不醒的狀態也沒法吃下食物啊…
見朝露急得不行,赫連不棄只好給她出主意道:“喂他吃點東西,比較好吞嚥的那種,比如稀粥之類。”
“嗯,那我試試看……”朝露點點頭,又將殊墨搬進了房間。
還真別說,殊墨這傢伙看着高挑,體重卻輕得像根羽毛似的,若不是對方比自己高出太多,她都懷疑可以用公主抱的方式來運送了……
瑞王府的侍女極富行動力地送了燕窩粥過來,可朝露卻端着粥碗犯起了愁,因爲她幾經嘗試之後還是沒法把食物喂進去,總是好不容易進去一點又順着嘴角溢出來~
“用勺子不行。”赫連不棄冷靜地斷言道。
“不用勺子,那要用什麼?”朝露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用嘴……”
啥?……
打死也沒想到赫連不棄會提出這種沒節操的餿主意,朝露再次雷了個外焦裡嫩。
當然被雷到的人並不止朝露一個,赫連不棄本人也被自己不假思索就說出口來的一句話嚇到了……該死的,他剛纔都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想當初他還在真理教當聖尊的時候,教中也流行過一種誤人子弟的畫本小言書,他曾雷厲風行地禁止教衆閱讀,難道……到頭來,他自己卻被那種腐化精神的低端讀物洗腦了嗎?…
赫連不棄額頭直冒冷汗,剛一回神,就看見……
“你這女人瘋了嗎?你還真敢用嘴………”
赫連不棄無語至極地跑去阻攔,可朝露那邊已經石破天驚地親上了,順利喂下一口粥。
“咳咳咳……”
昏迷中的殊墨劇烈咳嗽了起來,然後面色一青,彷彿溺水之人一樣,“嘔”地一聲吐了出來。
朝露石化一般愣在了原地,而前一秒還有點生氣的赫連不棄後一秒就捂着肚子笑岔了氣……
“尼瑪,竟敢嫌棄老孃………”氣死她了,這面癱男不就長得好看點麼…也不能這麼瞧不起人吧……
就在這時,某毫無自覺的面癱男茫茫然地睜開了眼睛,“朝露?”
“哼…”深受打擊的某女並不打算輕易施與原諒,頭一扭,氣悶地看向別處。
殊墨視線不經意地落在還冒着熱氣的粥碗上,後知後覺地反應了過來,依舊沒什麼表情的臉上隱約透出幾分歉意,“對不起,我還是不怎麼習慣吃你們的食物……”
“我們的食物?? ”朝露愣了愣,這話信息含量很大啊有木有?
“對不起……”殊墨一再道歉,長髮散開拂過皎潔的白衣,如氤氳在宣紙上的潑墨畫,煞是好看。
本來就有那麼點花癡情節的某女毫無疑問地看傻眼了,直到赫連不棄重重的一巴掌拍在她後腦勺上……“可惡,你又打我……”
“誰讓你這麼呆,”赫連不棄若無其事地挑了挑眉,目光重新落在殊墨身上,“原來,閣下就是名聞遐邇的國師大人。”
“……”殊墨緘默不語,沒有任何迴應。
見此情形,赫連不棄表情抽搐了幾下,心想這人竟然孤僻到如此地步,談話恐怕很難進行下去了~~~
“殊墨國師,你……”朝露欲言又止,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直接叫我的名字吧。”似乎不太高興朝露這麼見外,殊墨微微皺了皺眉。
看到這倆人你一言我一語正常交流的場面,赫連不棄更加無語了,心下覺得自己有些多餘,便直接轉身走了出去。
然而剛走出房門來到庭院裡,赫連不棄就眼神一冷,腳尖着力蹬上半空,身姿敏捷地翻過院牆,追尋着那一閃而過的神秘黑影而去……
“站住。”
追到城郊樹林深處,赫連不棄猛地加快速度將距離拉近,停在那黑衣人後方几尺外。
只見這黑衣人身影一僵,沉默了半晌,然後動作緩慢地轉過身來,並扯掉了覆面的黑紗,隨風曳出幾縷皎如月光的銀髮。
“你是……”目不轉睛地盯着眼前這人,赫連不棄詫異地睜大了眼睛,“天衆使,你怎麼也來南方了?…”
銀髮如霜的天衆使有着獨具異域風情的高鼻深目和刀刻般英俊的容貌,即便穿着一身最普通不過的夜行衣,也依舊氣質凜然,猶如傲雪盛放的白蓮。
與之相比,赫連不棄除了瞳色較中原人更淺之外就完全沒有異族人的特點了,五官輪廓也清秀細緻,身材也不像一般異族人那樣魁梧高大。
“聖尊……”天衆使行禮鞠了一躬,神情帶出幾分凝重。
而赫連不棄則是出奇平靜地站住原地,也不制止天衆使的動作,淡然輕嘆道:“現在的我只是赫連不棄,除此之外並無其他名頭。”
“您真的不打算回來了嗎?”天衆使沉聲問道,語氣有些激動。
赫連不棄搖搖頭,不再多言。
“自四方武會後,您不告而別撇下一干教衆,羣龍無首,我們幾位使者只好率領部下退回關外,然而……”憶及此處,天衆使萬分感慨地嘆了一口氣,“長老會中有人與蒼霄國勾結,分裂八大使者引發內亂,屬下與龍衆使達成共識,希望您回來繼任教主之位…”
說實話,真理教在赫連不棄統治時期天衆使也曾不服氣過,這個乳臭未乾的毛孩子憑什麼可以凌駕八大使者之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現如今,他總算體會到這個毛孩子的好處,最起碼在那個時候真理教達到了全盛時期,不像現在天天窩裡鬥……
“必然趨勢罷了,”赫連不棄一點兒也不感到驚訝,反而像聽人講八卦一般淡定隨意,“國家之間動亂,江湖幫派爲撈取好處而各站陣營,很正常。”
好歹也認識這麼久了,對於赫連不棄這淡定慣了的性格天衆使還是比較瞭解的,只不過~~~
“聖尊,您的衣服……”天衆使爲難地瞅了一眼赫連不棄身上看面料就知道很廉價的粗布衣裳,說實話他很難想象這個曾幾何時高高在上的少年搖身一變,竟成了眼前這副窮酸模樣。
“你有意見?”赫連不棄略有些不快,正所謂幹一行就得有那一行的樣子,總不能叫他穿着礙手礙腳的寬袍廣袖站在街頭賣酸辣粉吧?
“不敢……”天衆使慌忙噤聲,不再糾結於赫連不棄的衣着,他偷偷來到此地的最終目的只是爲了請赫連不棄歸教,其他的都不重要。
很可惜事與願違,赫連不棄壓根沒打算將天衆使的話當真,徑自轉身離去,連過多解釋的機會都不肯給。
“聖尊…您先聽我說啊……”
天衆使急得滿頭大汗,他平時甚少有這麼失態的時候,因爲比起淡定來,他還遠遠不是赫連不棄的對手。
突然,赫連不棄彷彿改變了主意一般停下腳步,微微側過頭來,嘴角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