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實在是太單純了,在她自以爲是的時候卻不知自己已然鑽入了旻鉉鋪下的網裡,心甘情願的成爲他的棋子,去挑動太子爺旻天與六殿下旻玹之間的矛盾,以至於因爲自己的干涉而使得奪嫡提前發生,從而更使得自己對於印象中的那段歷史更加沒有了把握!
如果沒有自己,慕容玲會成爲旻鉉安排在太子爺身邊的棋子,在她成年並嫁給太子爺後發揮作用,那還需要幾年的時間。
如果沒有自己,六殿下旻玹現在還在韜光養晦,不會惹惱聖上被逐出京城。
如果沒有自己,不會有千佛廊一事,不會有蠻族再犯,甚至連對寶島發動戰爭都只會出現在新帝登基以後!
只是現在,這一切的如果都發生了。雖然她時鐘認爲這一切的歷史變動都是因爲自己存在而引起的連鎖反應,但是心底卻另有一個聲音在告訴自己,自己的存在並不會改變這些野心勃勃的皇子們的品性,是他們他們催動了歷史,自己或許影響到了歷史的走向,卻並不需要完全揹負歷史,畢竟自己只是一個身不由己的小小棋子而已,不是麼?哪怕自己一再掙扎,一再努力,試圖掙脫枷鎖獲得自由,卻始終在看不見盡頭的追逐自由的道路中一再被利用,哪怕自己不想,甚至一再小心,卻依舊在無知中爲旻鉉做了一件又一件事情,成功將太子爺與六殿下中間隔着那薄薄的一層平靜紙提前戳破……她這是在憎恨自己的無用還是在爲旻玹的境遇而自責麼?
不,這完全不是自己該有的想法和心性,她不該質疑自己!
“呼……”秦藍猛的從牀上坐起,一頭的冷汗,睜得很大的雙眼在黑夜裡閃爍着刺目的幽光,方纔只是一個恍惚的瞬間,她堅硬的心便鬆動了一大片,她忍不住摸了摸後頸,甚至探入後背,一片溼透,內衫貼在身上一陣冰涼,她緩緩地轉過了頭,透過窗戶紙而滲過來的一絲月光模模糊糊地讓秦藍看到了那頭的香爐上似有若無的香氣,正在不緊不慢的升騰,外間的陶琦依舊睡得很熟,呼吸輕淺,偶有微鼾聲斷斷續續。陶琦最近是睡得愈發的死了。
秦藍撩了錦被就要下牀滅掉那總是讓自己深思不寧的香,只是當手掀開錦被的一剎那,她的整個身子卻是頓住了,一片僵硬,她的臉色慘白慘白,腦子裡宛如爆豆子一般噼裡啪啦直響,明明……秦藍明明記得自己在陶琦睡着的時候偷偷滅掉了那香,但是這時候那香卻是依舊在燒着,這說明什麼?這說明就在自己方纔胡思亂想睡着的過程中有人進來過……這個想法讓秦藍頓時嗓門有些乾澀起來,最終,僵坐了會兒後,秦藍躺了下去,那隻扣着牀沿的手卻是一陣發麻,她要等,等……
整個下半夜秦藍的精神鬥保持着高度集中,卻依舊沒有等來自己相見的結果,那香一直燒到天明,她的腦袋卻在陶琦起身發出聲響時候沉沉地入了眠。
秦藍不知道的是,在主臥旁的下人間內,陶歡那張平和愛笑的臉在這個時候卻是異常的怪異,“誰,究竟是誰壞了我的好事?”
啪……
一隻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木梳最終折斷在她的手中,雖然木質一般,卻也不是一個普通女子可以一把掰斷的。
啪……
一本書從旻鉉手中滑落,聲音驚動了侯在外間的隨侍,他急步走進,卻發現自己的主子這個時候卻是揹着雙手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那本落在地上的書就在他的腳後跟側,翻開着。
隨侍一看無事,隨即又退回原位。
也不知哪裡捲來的一道風,嘩啦啦的卷飛書頁和旻鉉批散在身後的黑髮。
隨侍依舊站在原側,一動不動,好像方纔從自己面前閃過的黑影和旁風只是錯覺似的,而事實上,對於自己這種事情,他已然習以爲常,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下一步便是——哐——宋知寒出手間已然掃向旻鉉的脖子,速如閃電,兇猛如蛟龍出水,勢不可擋,這一擊佔盡優勢,眼見旻鉉不可抵擋勢必要被一把擒拿住的時候,一隻不只從哪冒出來的墨綠色鎮紙卻是突然爆射而出,直接打向宋知寒的手爪。
噶蹦……
墨綠鎮紙在一陣震顫之後最重還是化爲兩節落在地上,斷口粗糙,它是硬生生地被折斷的。而正是這樣一根看似被輕易折斷的墨綠鎮紙卻愣是擋住了宋知寒兇猛的一擊。
最終,宋知寒一笑,拍了拍手,眼看着書桌前的椅子空着,便也不客氣的一屁股坐了下去,而從始至終,旻鉉都站着一動不動。
這兩個人,呵,一站着一坐着,原該是宋知寒得勢的一個,偏生愣是讓人覺得站着的旻鉉方纔是最又氣勢的一個,這讓宋知寒很是不滿,他隨意地從筆筒裡抽出一隻毛筆,在指間轉動着,不會兒,怕他一生,上好的水脂玉毛筆掉落,摔斷,宋知寒未看一眼,只是聳了聳肩膀,有些無趣地將那筆筒推得老遠,好似不想再看到一般,最終不知是宋知寒用力過猛還是那筆筒本身就有些打滑,一下子便滑落到了書桌邊沿,蹭着離它不遠的旻鉉的衣衫,碰然砸落在地。
在一旁安靜地如同沒有呼吸的隨侍,忍不住一陣的無語。貌似主子最近書房裡的東西得罪了這位簫主,已經不知道有幾次被摧殘得如今天一般,雖然主子不差錢,但隨侍還是記得那塊鎮紙也是最近添置的貌似花了三千兩銀子吧。
不過從始至終,旻鉉都在看着窗外沉思。
宋知寒一隻手指頭吧嗒吧嗒地彈着書桌的案板,心想這玩意兒還是不錯的,下次來,不妨試着拆了它。
不過……宋知寒揉了揉有些泛酸的雙眼,在這一盯看旻鉉的過程中,還是蠻累的,尤其事看着靜止不動的東西,比如眼前的旻鉉,雖然他萬分確定方纔飛出的鎮紙便是出自他的手,不過當時他只覺得眼前一花,再看過去旻鉉依舊站在那挺屍沉思,好似石化一般,真是有夠詭異的功夫,宋知寒想。
許久之後,石化了的旻鉉終於開始動了,整個身體就好像是蔣英了千萬年似的,每一個動作都會帶來骨骼噶蹦的聲音,“你來了。”
“反應不是一般的遲鈍。”宋知寒挑了眉,卻突然發現旻鉉的眼居然恢復了原有的眼色,深褐色近黑,缺遠遠不是往常那種黑得放若帶着漩渦的樣子,對於這樣的一雙眼,宋知寒咧了咧嘴,換了個舒服的坐姿,身子整個兒的後靠在椅背上,低笑道,“我是不是應該說,你終於醒了。”
旻鉉微側了頭,將宋知寒從頭到尾看了一眼,有些不悅,“什麼事?”
“我不認爲,這話該從你嘴裡問出來?”宋知寒猛的坐直了身子,微擡的眼對上了旻鉉平靜深沉的雙眼,冷笑一聲,“難道利用完了,就活該被變成傻子麼?”
“你在說什麼?”旻鉉微沉了眉頭但隨即卻是轉了眼,看向後在一側的隨侍,“你來說。”
旻鉉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落在隨侍的耳朵裡卻是比火藥炸開還要劇烈,不禁身子微一抖,自己該不會是沒有將那件事通報給主子吧。
宋知寒略看了隨侍一眼,又掃了旻玹一眼,隨即哧了聲,身子往後一靠,微眯了眼兒看着好戲,他一隻手搭在扶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出聲,一隻手的食指和拇指卻是捏着一本隨手從書桌上拖過來的書旋轉着拋飛着。
隨侍頓時心頭一個下沉,額生冷汗,“回稟主子,李嬤嬤向奴才要了一包沉睡香……”
碰……
啪……
隨侍被旻鉉一巴掌扇飛了出去直接撞碎了身後的花架子,於此同時宋知寒手中的書隨着一個接空,落在了地上,微看了地上的數一眼,根本不曾想將其撿起的宋知寒只是遺憾地輕搖了搖頭。
一口血從隨侍口中噴出,儼然受傷不輕的他卻是從地上爬起並且俯跪在了旻鉉腳前。
“滾出去!”旻鉉冷道。
隨時一震,根本不敢出身,動作麻利地退了出去。
宋知寒的眼神中出現來一抹根本就不想掩飾的譏誚,“都是些好奴才,越俎代庖,哼哼,倒是替你分擔不少!”
旻鉉不語,轉身,就着宋知寒對面地椅子坐了下去,“你一直都只會這麼無聊麼?”腳下是幾根落下的毛筆以及一隻筆筒,甚至還有斷成兩截的墨綠鎮紙,和那本搜落來的何其重要的賬本,不過這些東西卻成了宋知寒肆虐的玩物,只是旻鉉卻並不覺得反感,他只是覺得有些不痛快,卻不是因爲宋知寒,而是因爲他居然比自己更早知道真相。
“很奇怪麼?”宋知寒攤開了獸,“如果我也像你這麼不無聊,那個丫頭什麼時候變成了迷失了心智成爲了沒有腦子的木偶都尚未可知,沉睡香是什麼東西,呢比我更清楚不是,甚至……”宋知寒沒有再說下去,曾經的鄭夫人旻鉉的生母便是沉睡香的受害者,對於這種東西,旻鉉應該最是命案不過,根本不需要宋知寒的進一步提醒,他只需要恰到好處地點一下即可。</div>